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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51 你心裡還有她?(三更到 文 / 阿瑣

    胤禛人小鬼大的模樣把兩個母親都逗樂了,皇貴妃訓斥胤禛只會欺負弟弟,等胤祚行了禮,就讓他們兄弟倆先走,嵐琪知道皇貴妃有話對她說,那一日到現在,兩人還沒單獨相處過。

    果然皇貴妃很直接,坐也不坐站著就問:「那天你對胤禛說了什麼?他怎麼一下子就好了?」

    嵐琪忙道:「娘娘您是說四阿哥怕會和您分開,但四阿哥對臣妾說,他最怕如果和臣妾親暱要好,您會吃醋難過。這在咱們看來,養母因為孩子和生母親近而不高興,的確再正常不過,但沒想到四阿哥,他那麼小就知道要顧忌了。」

    「他是怕我難過?」皇貴妃沒想到兒子的心結在這上頭。近些年對於四阿哥和嵐琪親近,她也沒覺得不自在過,總是看著六阿哥那麼可愛,看到他們兄弟相親友愛就高興,而且嵐琪再三強調絕對不會要回孩子,她並沒生出這份戒心和醋意,卻沒想到孩子會那麼細心。

    嵐琪恭敬地說:「娘娘只管放心,臣妾會注意言行,不讓四阿哥難做。慢慢久了,他真正明白這些事的緣故和道理,就更不必您費心了。」

    皇貴妃面上傲氣十足,「我當然還要費心,你以為他這麼乖就全是天生的,這些年我費了多少心思教導他,你又看不見的。」又想了想說,「但還是要謝謝你,那天真懸,幸好你們母女平安。」

    嵐琪欠身道:「是娘娘信任臣妾在先。」

    皇貴妃則突然提起:「好端端的,皇上為什麼送公主去寧壽宮,你就不心疼?」

    「臣妾身體不好,無力照拂公主。」嵐琪敷衍這句對所有人都一樣的話,皇貴妃似乎不大信,但沒有深問,不冷不熱地客氣幾句就走了,環春送了客進來說,「還是頭一回見這樣跟人道謝的。」

    嵐琪心情甚好,滿不在乎地說:「總比不謝有人情味兒吧。」更嘀咕,「是該管管胤祚教規矩了,這孩子遠不如胤禛有禮貌,實在太寵他。」

    環春笑道:「您看大阿哥就知道啦,奴婢覺得就算皇室天家也和百姓家一樣,總是大的頂事,小的受寵。四阿哥是您的長子,就算不養在身邊也是長子,六阿哥是小兒子,又因為四阿哥被抱養,您不自覺地就寵愛六阿哥,奴婢們都是在邊上看著的,勸也不想勸,誰家不是這樣?」

    「還真是這個道理,皇上就對大阿哥的期望可高了。」嵐琪誇讚環春聰明,但還是決定該管管胤祚了,主僕倆說起這事兒,環春提起前幾日大阿哥在書房犯了錯,惠妃親自過去教訓了一頓,因為正好德妃臨盆,宮裡熱鬧這邊的事,沒怎麼在意書房裡的鬧劇,但都說惠妃娘娘這次是氣大了。

    且說大阿哥平日裡頑皮一些或犯懶不肯用功,都不至於讓惠妃如此動氣,這次她是下了狠手將大阿哥打了一頓,只因大阿哥不知犯了什麼渾,竟輕薄書房裡伺候他的宮女,太傅一狀告到皇帝那裡,皇帝派人讓惠妃自己看著辦,並因此將書房裡伺候得人全部換成小太監。

    要說大阿哥虛齡不過十二歲,能懂什麼男女之事,頂多是玩心太重和宮女們鬧著玩的,但書房裡豈容得這樣傷風敗俗的事,說輕薄必然是誇大其詞,可皇帝盛怒,惠妃不能不有所表示,為了這個兒子,真真是讓她心力交瘁。

    十月裡,納蘭容若從黑龍江歸來,帶回一些東西,明珠夫人慇勤地往宮裡送,見惠妃精神不如以往,問起緣故,惠妃平日也沒人能說這些話,一時都傾吐出來,更真正明白明珠夫人昔日所說的苦處,冷笑道:「難怪嫂嫂容不得沈宛,那樣辛苦養大的兒子,就被個女人拴在外頭。」

    明珠夫人道:「容若小時候很聽話,也不知是我前世造孽,還是他前世造孽,這輩子竟是在女人身上糾纏不清。可要說從前也好好的啊,這是中了什麼邪。」

    惠妃問:「他們從黑龍江回來,沈宛沒再來問你要孩子了?」

    「兒媳婦小產後,沈宛就沒再來鬧過,容若也是隔天兩頭跑,家裡的不敢怠慢,可外頭那個也放不下,我就看他一天天瘦下去,哎……」明珠夫人長歎,「真是我的冤孽,倒是這次從黑龍江回來,臉色曬黑了,人也結實了些。」

    惠妃歎道:「他都三十多了,還要你操心,大阿哥這才多大,我幾時才能為他省心吶?一心一意為他鋪設前程,他卻上趕著一樣樣毀掉,我心都碎了。」

    明珠夫人忙道:「老爺讓我與您說,已經上奏皇上,要為大阿哥換先生,恐怕換幾個老師會好些,請娘娘安心,大阿哥騎射了得,假以時日必能成才。」

    「假以時日?這四個字真能哄人。」惠妃愁眉不展,之後與明珠夫人絮叨幾句,到了規定的時辰夫人告辭離去,一路往外走,卻在宮道上遇見舊人。

    覺禪貴人為了貴妃的事走了趟太醫院,她極少出門,今天萬不得已走這一趟,竟就遇見熟人。幼年時明珠夫人對她挺好的,甚至曾默認過讓她跟了容若,但家裡落敗後樹倒猢猻散,覺禪氏不怪明珠夫人無情,而曾經她算計自己勾引皇帝好為容若鋪路的事,她也不想再計較,何況這麼多年,夫人鬢邊隱隱可見白髮,也是有年紀的人了。

    兩邊只是互相欠身致意,都沒有停下說話的意思,擦肩而過後,覺禪氏帶著香荷幾人淡定地朝前走,卻突然聽見後頭有動靜,香荷忙說:「主子,夫人摔倒了。」

    覺禪氏才回過神,很自然地走上來,她怎會知道是擦肩而過後,明珠夫人的目光跟著她轉過來,一邊又沒停下腳步,腳下花盆底子一崴,身子就跌下去了。這會兒掀起褲管看得出腳踝紅腫,崴得不輕,怕是不好再走路,覺禪氏便命香荷:「回鹹福宮跟貴妃娘娘說一聲,求娘娘賜轎子讓夫人坐轎出宮。」

    夫人再三客氣,香荷已經跑開了,這邊幾個宮女將夫人攙扶到一旁坐下,覺禪氏立在邊上說:「夫人若疼得厲害,再與娘娘說立刻請太醫也好。」

    「不必麻煩了,多謝貴人。」明珠夫人很尷尬,如今漸漸上了年紀,家裡容若又鬧出了那些事,她再不如前幾年那般驕傲,言行舉止也顯得更和氣些,這會兒看著覺禪氏溫和地笑著:「貴人像極了你的額娘,都是真正的絕色佳人。」

    覺禪氏不言語,絕色佳人又如何,額娘早就不在了,她這輩子也過得不如意,她們母女都是空有一張臉,白來世間一遭。

    夫人又說:「方纔在長春宮看到八阿哥,活潑可愛又十分聰明,將來一定能成才,是貴人的福氣啊。」

    「是惠妃娘娘的福氣。」覺禪氏對於孩子的冷漠從未改變,直叫明珠夫人語塞,之後不鹹不淡地說幾句話,很快鹹福宮過來一乘軟轎,香荷說溫貴妃問夫人要不要緊,怎麼不去鹹福宮歇著請太醫,自然這都是客氣話,眾人將明珠夫人攙扶上了轎子,覺禪氏就不再跟著了。

    夫人一路坐轎子出宮,宮外自然有家僕等候,再等回到家中,少夫人聽說婆婆崴傷了腳,趕緊來跟前伺候,說起要派人去找容若回家,明珠夫人本不想煩著兒子,可又想這樣對兒媳婦來說,這是讓丈夫回家的借口,就沒多嘴。

    容若直到傍晚天黑前才趕回家,這些日子忙著皇帝要在黑龍江駐軍的事,他是有才幹的人,連明珠都承認兒子的能耐,但許是教子太嚴,又或是心中不平兒子青出於藍,多年來父子倆的關係始終冷若冰霜,明珠夫人如今也認命了,不再企圖讓他們父子和好,好在兒子對娘親很孝順,她還能和兒子說說話。

    容若要親自給母親上藥,被明珠夫人嗔怪說等到這會兒她都痛壞了,拉著兒子坐下說:「這樣趕回來,皇上那兒可有交代?我原不想煩你,不過是崴傷了腳不是大事,但想想你那麼久在外頭,好容易回來了,多多回來陪陪你媳婦也是應該的。你別怪額娘囉嗦,將來你繼承納蘭府的家業,誰來為你操持料理,還不是你媳婦?外頭的再好,或是小家碧玉或是青樓妓子,她們有能耐撐起這麼大的家嗎?」

    容若不想與母親辯駁,只說知道了,本想聽幾句話就離開,誰料母親卻說起了表妹的事,說覺禪貴人氣色很好,身上穿得也很體面,像個皇帝妃嬪的模樣,在宮女面前說話也有份量,比從前總聽說她被這個那個折騰的光景要好多了,不知怎麼竟還說起:「她小時候就聰明,連老太太都喜歡她,可是命不好,家裡敗了,不然給你做側室也挺好的。」

    容若面無表情,沉靜地說:「表妹已是皇上的人,額娘說這些話,是要欺君的。」

    夫人卻笑問:「兒子,你心裡頭是不是還有她?」

    但聽瓷器碎裂的聲響,容若循聲找過去,見是妻子在門外,手裡端的兩碗茶碎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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