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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067 勸退 文 / 沐沐格子

    兩張紙擺在一塊,紙上的字皆是簪花小楷,但一目瞭然下就能發現,薰然現在寫得比王潮拿出來的這張紙上的字要進步許多,一份還顯稚嫩,一份力透紙背,娟秀脫俗。

    如果這是一封告密信,那定是成於品香會那日,兩三天時間,即便不眠不休的練習,一個人的字也不可能有這麼大的進步。

    「這……這也有可能是你故意寫差了來迷惑大家。這字幾天之內不能練好,那還不能故意寫得難看點?」王海不服氣地說道。

    薰然笑道:「您說得沒錯,我確實可以故意寫得難看些。可是既然是為了偽裝筆跡,我為何不直接換個字體,或是寫得更差一些,讓人不那麼好辨認呢?您剛剛也說了,您可是尋了我的筆跡仔細對照過的,這千真萬確是我寫的。」

    王海嘴唇翕合,半晌沒接上話。他雖莽撞,卻不笨,薰然說的話有道理,她若是為了偽裝字跡,何故還會寫得和他們找得到的筆跡一模一樣?他們找到的筆跡大概是薰然以前練習時候的書法,而偽造這封信的人仿的也是薰然以前的字跡。

    薰然見王海沒有說話,知道他已經想明白了,便繼續道:「還有,大家請看這張紙,這是六吉紙中的蟬翼紙,薄如蟬翼,最適合用來拓摹。」

    眾人圍上前來,看著薰然拿著這紙,在燭光下映出了極細的紋理。

    「阿宛說得沒錯,這紙一般人家都是買來的拓摹用,如此說來,這字是將紙放在另一張寫有字的紙上臨摹下來的?」葉歸心豁然大悟。

    薰然笑道:「三叔說得沒錯。這紙上的字大小不一,可見臨摹的不是一張紙。看來有人對我的真跡很感興趣,是想收藏著等著增值嗎?」

    薰然的說笑讓葉家人忍不住掩唇輕笑,屋內緊張的氣氛瞬時變得輕鬆。

    王家幾人雖說神情依然悲憤,但此時更多的是尷尬。

    現如今此事已經很明顯是有人栽贓陷害。

    栽贓之人收集了一些有薰然字跡的紙張。然後用蟬翼紙置於上頭拓摹下自己需要的字,因為是從不同的地方拓摹下來,所以字的大小就略有不同。

    「王市令,事情已經弄清楚了,此事與我家阿宛無關。今日之事既然是誤會,是否該給個說法?」葉慕賢說話時牽扯到了嘴角的傷。讓他不由皺了皺眉。

    長這麼大,他還是第一次跟人打架,在要以拳頭說話的時候,他這雙制香的手還真是無用武之地。自嘲地笑了笑,伸手摸了摸自己臉上的傷。

    這抹笑容落在王潮等人的眼裡卻像是嘲笑他們不明就裡。

    王潮此時進退兩難。略一思忖,決定裝可憐、搏同情。只見他揉了揉鼻子,眼睛一紅,抱拳說道:「此事是我們誤會了,可憐我家汐兒竟為此而枉送了性命……失女之痛,痛徹心扉,這才有了衝動之舉,還望大郎見諒。」

    葉慕賢歎了一口氣。正欲說話,卻聽薰然搶言道:「王娘子的事,我們也很難過。只是再怎麼樣,也不能白白受了一頓打。王市令雖管商市,但也是朝廷官員,肆意闖入他人府邸,毆打滋事是什麼罪名您一定清楚。」

    薰然說著,目光從王潮臉上移到了王海烏青的眼睛上。心中暗忖,此人打了自己的父親。不讓他出點血,怎能消去心頭只恨呢?

    王海臉色一僵。大聲說道:「什麼闖入他人府邸,我們可是名正言順、正大光明走進來的。」

    薰然微微一笑,道:「雖是名正言順,光明正大進來的,但是打架之事是您先動的手吧,是您說要撲殺了我們這些市井奴對嗎?在場之人可都聽見了,難道一向明理的王家是想耍賴不成?」

    這一席話,嗆得王潮、王海等人張口結舌,半天說不上話來。

    葉慕賢向來待人寬厚,今日之事雖然王家處置方式十分簡單粗暴,但是畢竟是因為喪女,白髮人送黑髮人是人間慘事,葉慕賢心生同情,而且王市令雖然品級不高,但縣官不如現管,他主管著洛城商市,也不能將他得罪狠了,於是便想為王潮、王海他們解圍。

    歎了口氣,葉慕賢說道:「貴府小娘子不幸離世,我們也甚為痛心,此等慘事,莫不叫人心酸。今晚之事,本是有心之人的陷害之舉,現誤會既已澄清,你我兩家自當冰釋前嫌,和好如初才是。」

    王潮一聽,正中下懷,連忙拱手說道:「多謝葉大郎體諒,今日之事是我們魯莽了,這陷害之人我定會將他查出,為我汐兒伸冤,為葉二娘出氣。」

    薰然捋了捋鬢髮,淺笑道:「找出陷害之人自是必須,可今晚之事還是得解決不是?」

    葉慕賢見薰然又將話題繞了回來,不由輕呼一聲:「阿宛……」想讓她適可而止。

    薰然卻未理會,瞧著王潮眨眨眼,一副天真無邪,與人無害的小模樣,但說出的話卻又將了王潮一軍:「王市令,難道律法規定,打人之後可以一走了之嗎?」

    王潮看著薰然,囁嚅半日,才故作嚴肅問道:「葉二娘的意思是要如何解決?」

    薰然扁扁嘴道:「不說打人者入牢,就說打了人之後總該賠點藥錢吧。」

    王海聞之,指著薰然吼道:「藥錢?你瞧瞧我,還有汐兒舅舅,不都傷了?你還好意思要藥錢?」

    薰然眨巴眨巴大眼睛,一臉詫異的說道:「難道被人打反抗這一方也得賠藥費?」

    「你!」王海氣得直吐氣兒,卻又不知道如何反駁。

    葉慕賢好笑著輕搖腦袋,別看薰然平日裡與世無爭,文靜嫻雅,這論理巧辯。還真讓人一時接不上話。

    看著王海窘迫的樣子,葉慕賢正欲上前說和,卻被葉歸心拽住。

    葉歸心探身附耳輕語道:「兄長,拳腳上我們贏不了他們,就讓阿宛在口舌上爭個上風。給我們出出氣。人不能白被打了,阿嫂和阿宛也不能白白被冤枉辱罵了不是?」

    葉慕賢回想剛剛王海囂張蠻橫,出言不遜之事,神情微暗,掃了眼王家眾人,退後一些。任由薰然去了。

    「葉二娘所言有理,是二郎出手在前,雖說事出有因,但先動手者自是不對,這藥費傷費我們賠。葉二娘。你覺得多少才合適?」王潮此時只想息事寧人,盡快離開,所以也不願再做這口舌之爭,只想問清葉二娘想要多少醫藥費,趕緊付了走人。

    薰然想了想道:「按藥鋪傷藥的價格,一盒舒緩活絡膏約莫百文,阿爺、二叔、三叔各一盒,需三百文。加上一些調理內傷的藥,王市令就給五百文吧。」

    「好,我再給五百文。湊足一兩銀子給幾位養傷,如此葉二娘覺得可好?」王潮原以為葉二娘會來個獅子大張口,卻不想竟是這樣的平心論價,心裡頭對此女越發刮目相看了。

    「好,王市令的好意,我們自當受領。」

    薰然說完。回身對葉慕賢和周氏說道:「阿爺、阿娘,阿宛有一事想請阿爺、阿娘拿主意。」

    葉慕賢連忙道:「是何事?」

    薰然道:「王娘子與我雖未深交。但我們畢竟有過一面之緣,且她性子單純。為人謙和,兒原本覺得與她甚是投緣,卻不想她因一時失誤而棄了性命。兒難過萬分,便想助喪致祭。還請阿爺、阿娘恩准。」

    「此事自然准了,王娘子之事,我們也深感痛惜,助喪致祭義不容辭。」葉慕賢本就不想將兩家關係鬧僵,薰然竟有了這番心思,他自然雙手贊成。

    薰然道:「多謝阿爺,兒想著,贈黑帛、黃帛各一匹,銀粿子十枚,香燭十對,阿爺覺得可好?」

    葉慕賢與周氏對視一眼,面有讚許,點頭說道:「好。就按阿宛說得,之南,你命人去準備,明日便送去王市令府上。」

    周氏含笑應諾。

    王潮一邊謝過,一邊越發覺得薰然處置問題手段高明。

    她執意要他們賠醫藥費,是謂給自己家爭口氣,剛剛他們那般鬧騰,還打了主人家,主人家想要出口氣也是正常。

    但,她要的藥費是個實價,並未藉機敲詐,已令人敬佩,而之後提出助喪致祭,禮物贈得超過藥費十倍不止,是謂保持了兩家和平共處的關係。

    薰然行事有手段、有心思,令他驚訝。

    再次致歉言謝,王家四人終於告辭離去。

    「阿宛越發聰慧機靈了!三言兩語地就將此事給化解了,佩服佩服。」三叔葉歸心豎起了大拇指,臉上誇張的表情令薰然哭笑不得,只得嬌嗔道:「三叔何苦笑話我,若不是之前與王家混戰時,你們將其氣焰壓倒,我可沒這本事,讓他們俯首帖耳。」

    葉歸心先是一愣,隨即哈哈笑著回頭對葉慕賢和葉名實說道:「兄長、二兄,你們瞧,這是誰笑話誰呢!」

    葉慕賢和葉名實被兩人逗樂了,呵呵笑著,竟忘了臉上的傷。

    一笑之後,兩人皆摀住臉,嘴角直抽,那滑稽的模樣引得薰然和周氏呵呵笑了。

    讓葉名實和葉歸心先行回屋歇息,薰然一家三口一起討論這件事的幕後之人可能會是誰。

    「我心中已有人選,不知道阿爺、阿娘可有想法?」

    葉慕賢和周氏皆說也有。

    三人便將剛剛用過的紙筆取來,寫下名字在紙上。

    不一會兒,一起攤開,上頭全都寫著:「岑六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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