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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084 入坊 文 / 沐沐格子

    ps:二更來了。

    這是薰然第三次來香坊。

    隨著父親葉慕賢步入其中,薰然只覺一股壓力撲面而來,從頭到腳將她籠罩了起來。

    葉家香坊,百年基業,養育著一代代的葉家子孫,卻也將一代代子孫的心血耗盡其中。

    香室內依然是之前那樣的擺設,只是比前兩次所見整潔一些,沒見到花梨大理石大案上擺放著各種瓶瓶罐罐,應是近期沒有香品要調配。

    葉慕賢見女兒目光在大案上逗留,輕笑道:「阿宛是在想近日為父是否沒有再調配香品?」

    薰然見父親猜對了自己的心思,不由笑道:「阿爺可真厲害,這也能被您猜著。」

    葉慕賢得意一笑道:「阿爺瞧你盯著大案上瞧,就知道你定是好奇為何此處如此乾淨。」

    瞧著薰然笑著點點頭,葉慕賢便解釋道:「香坊的生意以春冬兩季最為忙碌,普通的香品都由後院的香博士們調配,某些貴客訂製的香品才會由香室調製。前不久,阿宛為為父分憂,調配出了玉華香,便沒有貴客再訂製別的香品,所以,便空閒了些。」

    葉慕賢說著,微掀袍擺,坐到了一旁的水竹山青色篾花席上。

    薰然跟著過去坐下,瞧著父親取過一旁花梨如意雲頭矮櫃上的一卷竹簡交給自己。

    接過一看,上面用篆書寫著《葉氏香譜》四個字。

    薰然驚喜地抬眸瞧了瞧父親,見他含笑不語。只是盯著自己瞧,這才確定父親是真得將這傳家之寶交給她,來不及說謝謝。迫不及待地就打開看了。

    裡頭用的是時人早已不用的小篆,字跡長豪秋勁,素體霜研,只是薰然小篆學得不多,乍一看之下,並不能看懂上面寫得是什麼。

    見薰然悻悻捲上竹簡,葉慕賢呵呵笑道:「阿宛別急。這香譜是我們葉家老祖宗所做,裡頭所書一時半日並不能看懂,你可慢慢研習。若有不懂,可來問我。」

    薰然大喜,連聲說謝。

    葉慕賢含笑說道:「不用言謝,只是阿宛需答應為父一事。」

    「何事?」薰然問道。

    「學香之事不可張揚。特別是這香譜。切不可被他人所知。」葉慕賢說這話時,神情變得鄭重。

    薰然自是滿口答應,這等好東西,她當然不會讓別人竊取。只是,當見父親臉色變幻,薰然忽然意識到了什麼,脫口問道:「阿爺,您教我學香之事可是瞞著祖父他們的?」

    葉慕賢收了笑容。閉上雙目,點了點頭。

    薰然不解。追問道:「阿爺這又是為何?」昨日,葉慕賢說要教薰然學香時,薰然就覺不解,既然祖父沒有取消給父親納妾的念頭,那父親為何要教自己學香呢?

    葉慕賢寵愛地看著女兒,輕聲說道:「阿宛,阿爺教你學香並沒有任何的條件,阿爺只是想你有一技在手,也許,將來會有用得著的時候。」

    薰然愣了愣,半晌才低喚一聲:「阿爺!」心裡頭卻是百感交集。

    父親其實很明白葉家的處境,他是怕,怕將來葉家有朝一日真得大廈傾倒,自己還能有一技之長謀條生路。

    忽記起前世,父親似乎和她提過,若是真心喜歡研香,可來尋他。可是那時候自己自命清高,瞧不起父親,所以沒能領會父親的良苦用心。

    這世上,只有父親、母親才會如此無條件地為自己著想,就連一向害怕自己重蹈祖姑母覆轍的母親在知道父親讓自己學香的真正用意後,也同意讓自己學香。

    薰然感動萬分的同時,也再次下定決心,絕不能讓葉家重蹈覆轍。

    之後,葉慕賢又帶薰然去後院,辨認一些香料的真身,讓薰然對香料有了直觀的感受。

    雖說薰然閒時看過不少關於香品、香料、調香的書,但是那只是紙上談兵,用於實踐的並不多,而香料,薰然更多的只是看到成品,現如今能親眼看到還未加工過的香料,也是頗為好奇。

    就這樣,一個說,一個學,不一會兒大半日便過去了。

    由於答應母親今後都會去良淑院好好學習功課,薰然只得先行回府,待午休後去良淑院上課。

    一路上,薰然對那卷香譜愛不釋手,雖然很多字都不認得,但是有幾句話,薰然還是看明白了。

    這本香譜與薰然能在父親書房中尋到的那些調香筆記不同,是葉氏香坊最早的創始人葉世興與伊麗卡合著的一本傳世經典。

    薰然曾有所耳聞,老祖宗伊麗卡手上曾有一份薩珊國的制香秘籍,嫁於葉世興後,研習旭朝語言,終於將此秘籍翻譯了過來。

    兩人根據這本秘籍,研究香品,最後合著了十二卷的《葉世香譜》,因為這十二卷香譜是葉家香品的精髓所在,所以,只有前五卷才可示人,後七卷只有香業的繼承者才能有資格研讀。而父親給她的是第一卷。

    雖為葉家的女兒,但在葉家為了防止高超的制香手藝外傳,一般都不會過多的教授女兒制香手藝,所以,癡迷於調香的薰然,今時今日能看到這等好東西,只覺心滿意足。

    也正因如此,原本對去良淑院極其排斥的她,現在倒是一心想去那。因為良淑院的隔壁就是松禾院,是葉氏族人中小郎君的家塾,那裡負責教授習字的孟先生性情溫和,又極其愛才,薰然能練得那筆好字,也是因為前世他偷偷傳授。

    孟先生愛好研字,這香譜中不認得的字,倒可抄寫下來私下請教於他。

    就這樣在欣喜和興奮中,薰然一行到了葉府。

    剛進二門,桂喜堂的春福便朝薰然迎了過來,說是周氏讓薰然到桂喜堂用午膳。

    這樣的安排正中薰然下懷。早間雖在桂喜堂用的早食,但因時間緊迫,只是匆匆聊了些家常。現在倒可以用午飯時間好好和母親說說話。

    午膳不算豐盛,卻是一眼就能看出,母親是精心為自己準備的。

    千層油酥餅、海貝煎汁、蓴菜湯都是薰然平日最愛吃的。

    「阿宛,快來坐下。」周氏見到薰然回來,很是開心,親自迎上前去拉著薰然坐到身邊。

    「這海貝煎汁冷了就不好吃了,快嘗嘗。」周氏夾了一塊海貝放入薰然面前的白瓷小碟中,催促著薰然快吃。

    薰然本有一肚子的話想說,但見母親如此神態,心頭一暖,趕緊夾起海貝咬了一口。

    滿嘴的鮮香汁液讓人胃口大開。

    「真好吃,阿娘,你也快嘗嘗。」薰然夾了一塊最大的給母親。

    「好,好。」周氏含笑吃了一口,「李嬤嬤的手藝是越來越精進了,也不枉花了那些銀子讓她去醉仙樓學了那幾日。」

    薰然笑道:「李嬤嬤該好好謝謝阿娘,有哪家的主子捨得花這錢讓廚娘去學手藝的。」

    周氏抿唇笑道:「李嬤嬤是我從娘家帶來的廚娘,她做得菜最合我的胃口,可惜時間久了,府裡眾人難免會吃厭了,為了不讓別人多生口舌,有借口換人,我只能讓她去多學學。」

    薰然一愣,隨即明白了母親的難處,低聲說道:「阿娘這個家當得不容易。」

    身為一家主母,既要管理好整個內院,又要防著各種明槍暗箭,當真是勞心勞力。

    周氏抬起頭,摸了摸薰然的頭,眼裡滿是柔情:「阿宛,你長大了,阿娘知道你想為阿爺和我分憂,只是,你要記得萬事都還有阿爺和阿娘,有些事不該你去插手的。」

    薰然以為周氏說得是昨日她弄巧成拙,著了祝姨奶奶的事,便連忙抱歉道:「阿娘,有些事是兒思慮不周,讓阿娘為難了。兒對不住您。」

    周氏愣怔片刻,似乎明白了什麼,搖搖頭道:「阿宛,阿娘知道你聰慧,昨日發生的事看來你應該已經想明白了。這事不怪你,你不必自責,該來的終歸要來。沒有蘇十一娘,還有其他的人……這事終歸還是會發生的。」

    薰然放下手中筷子,抬起頭,正視母親道:「阿娘,兒知道您此時心情沮喪,覺得既然阻止不了,還不如欣然接受。但兒想說得是,不管以後來的是王娘子、李娘子還是什麼徐娘子,總歸不能是這個蘇娘子。」

    周氏眨了眨眼,奇怪問道:「阿宛為何對這個蘇娘子如此排斥,你知道這個蘇十一娘?」

    薰然搖搖頭。

    「那你為何對這蘇娘子如此排斥?」周氏問道。

    薰然低下頭緊咬下唇,一時間不知如何作答。

    她是不知道這個蘇十一娘是怎樣的人,但是蘇澳是怎樣的人,她很清楚,而這一場聯姻絕對不是那樣簡單。

    想了想,薰然抬起頭道:「阿娘,蘇家和三嬸的關係您是知道的,而祝姨奶奶如此熱心腸促成此事,您不覺得事情有疑嗎?」

    周氏神色一凜,半天才說道:「阿宛,你還小,有些事你不該去……」

    話未說完,就聽薰然插嘴道:「阿娘,你剛剛還說兒已經長大了。」

    見母親仍是猶豫,薰然心一橫,對周氏說道:「阿娘,當年三嬸流產之事兒記起了一些事情。」

    周氏大驚,慌忙示意春福、春柳退下,這才問道:「阿宛,你想起了什麼?」

    薰然盯著母親,緩緩說道:「兒記起當年給兒那瓶汁液的是祝姨奶奶。」

    聲音不大,卻震得周氏渾身發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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