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24、山雨 文 / 夜盡驚鴻
鄧氏皺著眉頭,可鄭玉書滿不在乎的說道:「天才童女也罷,名師高徒也好,都是虛名。娘你怎麼也在乎起這個來了?」
提起這個鄧氏不由得一陣氣悶。雖然她也替安氏和白流蘇高興,但是畢竟自己是鄭玉書的母親,再過幾個月鄭玉書就要及笄了。她的女兒也是王府的嫡女,論身份論地位,沒有哪一個不是一等一。
其實在鄧氏的心中,也想著鄭玉書能找個像神王殿下那樣的良人。可是儘管女兒優秀,如今她的頭上始終有更優秀的白流蘇和雲想容壓著。在鄧氏的心中,玉書值得最好的。可是她雖為人父母,卻不知性格一向直爽剛烈的鄭玉書心中早有主意。
自白流蘇正式拜一燈大師為師以來,七角巷就成了熱鬧繁華之地,每日貴婦小姐登門相賀絡繹不絕,大有踏破白府門檻的意思。她們有的是懷著好奇的心思,來看看這個白氏女到底是如何的聰慧,有的乾脆帶著生辰八字上門,求白流蘇算一算運程。
因安氏身子重,不便接客。白流蘇就顯得越發忙碌,白天要接待那些把她當猴看的夫人小姐們,晚上又要熬夜通宵看賬本。深夜裡,三思樓的燈火通明,小姐沒有睡,下人們也跟著不敢睡覺。
長歡端著一杯熱茶上前勸道:「小姐早些安置吧,便是鐵打的身子,也要累壞了。」白流蘇目不轉睛的看著賬本。搖了搖頭。接著又說道:「白牛的胭脂鋪子總算是在上京站穩了腳跟。」突然她又想起來什麼繼續問道:「上次讓白牛查探的事情,可有了消息?」
堂下的如雪忙起身回答:「白牛說有些眉目了,只不過尚沒有證據。還需進一步查探。」白流蘇聽完不由得皺了皺眉頭。看樣子這件事情頗有淵源,一時半會兒還沒辦法搞清楚了。
來到上京之後,白流蘇分派了不同的事情給風花雪月還有長歡。上京不是燕北,她必須人盡其用,同時還要步步為營。如風主白府看護守衛,近日負責訓練下面的二等丫頭粗使功夫。這高手再強,只有一個。雙拳難敵四手。白流蘇不願看到白府的其他下人都是包子。
如花負責在暗中保護白流蘇,如同影衛。自從上次莊氏兄妹在白安堂安插婆子探查自己後。白流蘇便做了這樣一個決定。外人都以為白流蘇有四大丫頭,分別是風雪月還有長歡。
如雪輕功上乘,則被派遣傳遞消息。在上京除了與白牛接洽。同時還要負責燕北同上京往來機要。而如月則專門守護在安氏身邊,她當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讓安氏順利平安的生下孩子。
長歡性格天真單純,白流蘇便把她帶在身邊伺候著自己日常起居,順便再考驗考驗燕北李掌櫃的真心。這長歡,終究還是留她不住的。
燭火過半,白流蘇自覺睏倦不已。不由得放下賬本,下意識的按上酸軟的肩膀。忽的想起師父佈置下的課業還沒有做,頓時心情大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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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心掙扎了許久想要研究師父留下的課業,奈何瞌睡蟲已經佔據了白流蘇全身全心。好在天亮之前,白流蘇終於想到了一個解決當前困境的辦法。
長安宮裡頭。懷玉長公主正坐在一旁,看宮女們為太后簪花,說起來太后真的是駐顏有方。同懷玉坐在一處,一時竟看不出到底是誰的年紀大些。太后從鏡子裡瞥見懷玉一臉愁苦的樣貌,不悅道:「整天掛著這幅臉子,莫不是全天下都跟你有仇了不成?」
懷玉聽了就更不高興了。她自幼是在兄長和母親的寵愛下長大,除了兄長和母親從未把任何人放在眼裡,她想擺什麼臉色就擺什麼臉色。因為懷玉長公主從來不需要討別人的喜歡。別人討她喜歡還來不及呢。
「母后說的輕巧,這幾年來可有能讓我開心之事?」懷玉涼涼回道。臉色更是臭了幾分:「母后答應了要為我籌謀,可如今呢?眼看那安氏女的胎兒養的越來越穩,就連她的長女都被一燈大師收為徒弟了,母親到底要何時動手?」
說到這裡懷玉更是激動的站了起來。太后擺擺手道:「本宮言行必果,試問有哪次失信於你?」說起這言行必果,懷玉就更氣了「是言行必果,也要查清楚,莫要再斷送兒臣姻緣了!」
太后歎了口氣,揮退了左右,單獨把老嬤嬤秋分留了下來。「都查到了些什麼?」
秋分是伺候在太后身邊的老嬤嬤,是太后做姑娘起,就伺候在房裡的大丫頭,也是太后最重要的心腹之一。這些年陪著太后深宮沉浮,她也扮演了極其重要的角色。而如今她便負責太后手裡的一個細作組織。
「這些日子,那白流蘇被前來拜訪的人攪得天翻地覆,今早以為母親祈福為由,住進佛照寺吃齋念佛去了。我們的人已經取得了白氏一家人的信任,娘娘,此時是下手的大好機會!」
太后滿意的笑笑,懷玉卻是不明就裡,她也曾多番打探白府的消息,近來府上並沒有增添任何僕人,母后是如何把人神不知鬼不覺的送進去的?太后從懷玉的眼神中讀出了疑惑不解,她歎了口氣,不願多做解釋,只是吩咐秋分道:「傳我懿旨,做的乾淨利落點。」
秋分點了點頭,便迅速的退出了長安宮,轉而去傳達太后的命令。所謂乾淨利落,是何等殘忍的一個詞。
佛照寺的一座禪房之中,長歡指揮著丫頭婆子們收拾著屋子,「把小姐的書卷都擺到東邊的架子上,你們倆,去把屏風拉起來。」忙叨了半天,一回頭卻看見自家小姐倚在桌邊就睡著了。連忙拿了件長衫蓋在白流蘇的身上,可是白流蘇睡的淺一下子就醒了。
長歡心疼道:「小姐你這又是何苦,不願見那些夫人小姐,便稱病打發了就是,何苦要住進這深山寒寺中來,若是染了風寒要如何是好?此處又比不得府裡,如月又不在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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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長歡繼續說下去,白流蘇已經按住太陽穴打斷了她的話:「你才不到十一歲,什麼時候變得比你娘還要嘮叨了?」
長歡一愣,隨後氣鼓鼓的說道:「我還不是為了小姐你好麼?」
白流蘇笑了笑。她的確可以像長歡說的那樣稱病。但是這一招不是長久之計。更重要的是,她想盡快跟著師父學習鬼谷秘術。索性就搬到佛照寺裡來,既清靜又無人打擾。不過,這次出來她把如風和如月留在了家中。
如雪則在白府和佛照寺之間;來回傳遞消息。母親已然有數月身孕,她實在是放心不下,不知為何,她總有一種不詳的預感。可是深究起來,又無跡可尋。
此時白府之中,杜嬤嬤正像往常一樣將安氏的安胎藥的藥材,準時端進平安居裡,只是這些藥的顏色似乎是比平常更深了些。
佛照寺中,方丈為白流蘇安排了靠近寺院後山的一處單獨的禪房。離一燈大師的住處並不算太遠,此地很少有人會來,一般都作為上京中,貴人家的女眷齋戒唸經用。禪房共有三間,一間正房,兩間供下人居住的耳房。
丫頭們方收拾停當,就聽外頭傳來清亮的聲音:「阿蘇!原來你躲到這裡來了!」白流蘇一聞聲便知來者何人了。笑著站起來,果見一個穿著上等絲綢粉裙的女子蹦蹦跳跳走了進來,下人們也不敢攔著,畢竟人家可是鄭王府三房的長女。
「阿蠻!」自那日鄭王妃壽宴之後,兩人也是許久未曾見面了,所以白流蘇亦是格外的高興。兩人一碰面,就手挽著手坐在床上。鄭玉書一臉責備道:「若不是今日我恰好來寺中上香,恰巧得知你在寺中齋戒,你打算瞞我到什麼時候?」
白流蘇淡笑著解釋道:「給我一百個膽子也不敢瞞著阿蠻啊。只不過一來這次出來的極其倉促,二來齋戒又不是玩,總不能讓你一塊過來齋戒吧?」鄭玉書撇撇嘴,伸手在白流蘇眉心狠狠彈了一下,罵道:「你呀,慣會耍嘴皮子而已!」
白流蘇捂著額頭咯吱咯吱的笑著,並不打算多做解釋。因為鄭玉書心裡,其實已經原諒她了。鄭玉書起身打量起白流蘇這間禪房來,接著想起什麼似得,滿臉喜色的說道:「說起來你成了一燈大師的高徒,我還沒有恭喜你呢。」
言罷便模仿著男子,雙手抱拳,古怪的恭賀,白流蘇忍不住笑罵:「你這是什麼滑稽的把式,快別這樣了。」忙把鄭玉書扶起。
「我這是高興呢,你可不知雲想容聽說了你被收為徒弟的消息,快要氣瘋了!」每每想起這件事,鄭玉書都覺得暢快。白流蘇倒是淡淡一笑,雲想容如何如何,已經跟她沒有關係了。她抬頭問道:「今日你一個人來上香的嗎?」
經白流蘇這麼一問,鄭玉書整個人頓住:「糟了!我是從大殿偷溜出來的,這會兒娘該念完經了!」絕不能讓娘親知道自己居然偷偷跑出來玩了,鄭玉書立刻轉身衝出禪房,屋外頭傳來她清亮的聲音:「阿蘇,我改日再來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