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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十四章 磕頭 文 / 最愛吃涼糕

    聽到林北要讓甄定說中原之事,崔蘭拉起還未坐熱馮娘子,站起身來就要告辭,林北卻示意兩人坐下來,聽聽也無妨。

    這裡遠在南越,離中原的腹心十萬八千里呢,所謂山高皇帝遠,議論議論也是無所謂的,再者,讓崔蘭聽聽這種事情也是好的,女孩子不一定非得每天埋頭於家長裡短,國家大事也是可以關心的嘛。

    甄定心裡有些發苦,這種事情說給林北聽聽還好,但是連女人也要聽?不過甄定可不敢對林北表示不滿,心說好在這裡只有幾人,那些民夫倒是沒湊上前來,否則傳揚出去,他豈能脫得了干係?妄議國之大事這個罪名就不小。

    想了想後,甄定決定能說的就說一點,如果不能說,或是其中有忌諱的,甄定就不說。

    沉吟了下後,甄定緩緩開口:「大人可知我甄氏一族做什麼營生?」

    不用林北回答,卞夫子就說了:「天下糧商皆以甄氏為首,你甄氏自是做那糧米的營生。」

    甄定臉上顯出一絲得意之色,「夫子說得是,我甄氏以糧起家,如今業已是三世。」也就是三代人了,三代人能做到天下糧商之首,甄氏確實不凡。

    安忠直便問道:「聽說如今中原腹地連年大旱,許多州縣顆粒無收,你們甄氏現在生意不好做吧?」

    甄定點點頭,「情況正是如此,我甄家在十三州境內設有商行近百,互通有無,這幾年裡,中原連年乾旱,導致許多地方都欠收,其中尤以冀,兗,豫三州為最。」

    安忠直問:「那裡的糧價漲了多少?」

    甄定瞅了瞅林北,最後還是言道:「以粟米為例,三年前一石米三百錢,如今一升米三千錢,或四五千錢。」

    一石就是十升,也就是說三年前一升米三十錢,相當於這三年漲了百來倍,這種漲幅度讓幾人都吸了口涼氣。

    事實上,南越地區的米價也漲得很快,現在一升米差不兩三千了,不過因為慢慢上漲的,所以南越人倒有些習慣的意思,但是這麼一總結,再跟三年前的對比,頓時高下立判,幾人心裡都哦了一聲:原來這三年來糧價漲了如此多。

    「怪不得近年來流民愈眾。」卞吉歎了口氣。

    民生之事乃國之大事,任何一個當權者都不能否認,現在糧價高得不可思議,農民能買一升能買兩升,但是卻不能長久,三年的時間,足以把一些大富之家給拖垮了,當然,如果研究到根裡去,糧價還在其次,朝政腐財才是其根本。

    如果朝政清明,就算出現了災禍也能度過,但是可氣的是農民沒收入,還得要上交各種苛捐雜稅,這就是把人往死裡逼的節奏,糧價只是朝政**的一個延伸而已。

    崔蘭對這些不太懂,所以便問道:「那些流民怎麼活下去?」

    卞吉道:「這些流民中軟弱的會湧入各地州縣,沿街乞討,如果性子強硬一些,佔山為王淪為強人。」

    馮娘子好奇的問道:「朝廷不行那賑災之事麼?」

    卞吉和甄定只能苦笑,一個見多識廣,一個讀書讀得多,對於這種問題早就知道了結果,但是卻不便對一個小娘子講。

    倒是安忠直言道:「馮娘子,朝廷也拿不出那麼多錢糧來。」

    馮娘子哦了一聲,心裡卻是不信的,連朝廷都拿不出錢來?據說連合浦郡裡的小吏天天都能大魚大肉呢,小吏都如此,那些大官肯定更是有錢的,想必是那些大官不想拿錢出來,豈不知她這種猜測已經很接近事實了,貪官太多,都中飽私囊,哪會去管流民死活。

    甄定看了看林北,又道:「就在去歲,冀州治下信都郡深澤縣,萬餘流民衝入縣衙,把那縣尊砍了頭,打開縣庫大門,分了糧食和金錢,此事轟動一時,連刺史大人都驚動了,派兵絞滅了這些流民,最後全部砍了頭。」

    崔蘭和馮娘子捂起了嘴,一臉的吃驚,砍了一萬多流民的腦袋?那得流多少血?

    甄定又歎了口氣:「此事終是流傳了出去,隨後好幾州之地都有此事發生,動盪不安。」

    卞吉於是看向了林北,他還記得林北跟他說過的話,如今看來,這種事已經在發生了,雖然只是小規模,但是殺流民卻只能震懾一時,流民越來越艱難,最後只能鋌而走險,有人登高一呼,必然從者雲集。

    其餘人雖然沒有聽林北說過,不過卻也能感受到如今大漢的情勢不太妙,崔蘭和馮娘子則是擔心那些流民,連飯都吃不上,最後不得不去殺官,這得逼到什麼程度才有如此的膽量?

    沉默中,林北寫了幾個字:「別管那些了,先吃東西吧,珍惜眼前才是。」

    林北是早就知道這種事情的,他也不忍心,不過再不忍心也沒辦法,他能照顧三四百人,但是整個大漢卻照顧不到,所以只能先顧眼前,把西山鄉弄好一些,或許以後,西山鄉的情況傳了出去並且讓流民知曉,那些流民能來西山鄉,不至於被餓死,這就是林北的功德。

    畢竟中原和南越距離太遠,所以林北說話之後,大家也都把此事放下,開始吃起東西來,林北這邊鍋裡放的都牛肚肉,也就是牛肚子下最嫩的那幾塊肉,煮熟之後脆嫩鮮滑,而且還極有嚼頭,實為上品,眾人一吃起來,什麼事情便都忘了,說白了,還是填飽肚子這種事情才是最大的。

    正吃著呢,人群裡突然走出好幾個民夫,到了林北這邊,噗通一聲跪了下來,林北根本沒有注意到,頓時吃了一驚,有些手足無措。

    民夫們砰砰的連磕了九個響頭,這才抬起頭來,一個四十來歲,面色黝黑的漢子面色誠懇,開口道:「大人,我們不懂什麼大道理,來給大人磕頭是因為大人能給我們肉吃,我們打心眼裡感謝大人,祝大人長命百歲。」

    林北剛想讓卞夫子把這些叫起來,他還是不習慣這些人動不動就磕頭的感謝方式,沒等卞夫子說呢,數百人居然連續不斷的跪下,朝著林北磕頭,就跟商量好了似的,崔蘭趕緊一拉馮娘子,也跪了下來,這種氣氛,頓時把林北給震憾了。

    卞夫子歎了口氣:「大人,這是民夫們的拳拳之心,大人卻是受得,想想此時中原的慘景,如若沒有大人,幾年之後,或許南越就如此時的中原,我西山鄉能有大人家庇佑,實是我西山鄉之幸。」

    說罷,卞夫子一撩衫袍,也是跪了下來,「卞吉卞學之給大人磕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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