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三話 三兒說 因為,我愛你 文 / 站在邊緣的蝸牛
時間,誰也無法描繪出他的面目,但世界上處處能聽到他的腳步。
但,時間在死神這裡卻是靜止的。如果不是陸桐雅越來越長的黑髮,不是她越來越丰韻的身材,他仍然對時間毫無概念。
陸桐雅坐在凳子上,長髮一直達到了地板,這麼長的頭髮已經給她帶來了諸多不便,如今到了必須剪掉的時候,他卻拿著剪刀遲遲下不了手。
在他心裡,陸桐雅身上所有的東西都是屬於他的。她的每一寸,哪怕是一根細微的髮絲,也是他用心呵護的。
「在想什麼?」透過鏡子她看著立於她的身後的微生,他的視線落在她的長髮上,時不時伸手輕輕撫摸。
「我在想……」抬眸,對著她淡淡一笑,「給你剪個什麼樣的髮型。」蹲下身,勾起一縷細發,放在鼻子邊淺聞,片刻後又放在唇邊輕吻,「三兒,你說……我把它剪掉,它會疼嗎?」
陸桐雅不語,只是垂頭,含蓄地笑了。
她明白微生的。
「我會疼。」站起身,合著頭髮將她往懷裡抱,吻順著發頂一路而下,她細密柔順的黑髮觸感微涼,傳達至心裡的卻是濃濃的暖意。
長髮一縷一縷掉落在地板上,這是一幅和諧幸福的畫面。
美麗的少女,俊朗的少年。
她的視線落在鏡子內的他身上,他的視線緊盯著手中的發。
一寸一寸剪短,他小心翼翼,不敢有絲毫怠慢。
「三兒,我要給你剪一輩子的頭髮。」除了他,絕不允許另外的男人對她的黑髮染指。
最後,將她的頭髮剪到了臀部,
頭髮短了,她輕鬆了許多,起身甩了甩頭,轉身栽入他的懷中,因為她知道此時的微生需要安慰。
手慢慢收緊,環住他的腰肢。耳朵貼在他的胸口,抱著微生的感覺內心很充實,而且會產生一種莫名的倦意,恨不得徹底融化在他的懷中。
「微生,我們什麼時候去茨城呢?」齊爵的遷徙工作已經進行了一半,聽微生說,茨城的住宿也已經安排好了。
「你想什麼時候走?」微生反問。
離開本州市對她來說無足輕重,這裡算不上她的故鄉,她的故鄉在沖南島,而本州市最多算她長大的地方,曾經值得留戀的人和事已經離開了。現在所剩下的……
相比她而言,微生在這座城市生活了很多年,特別是這片齊爵。這片世人眼中的荒蕪之地。
「微生,你捨得這裡嗎?」
微生斂眸笑笑,旋即輕輕推開了她,蹲下身整理掉落在地的發。
一縷一縷小心翼翼地放進了一個小盒子裡。他似乎沒打算扔掉。陸桐雅覺得這種收集她頭髮的行為實在有點……不能說噁心,但心裡總覺得怪怪的。
「微生?你不扔掉它麼?」她問。
蹲在地上的他沒有回答,默默地拾著,將頭髮一根不落的放入了盒子內。
窗外射入的陽光打在他的英俊不凡的側臉,薄薄的紅唇邊一直漾著淺笑。拾完後,抱著盒子站起身,深邃的眸看向窗外,目光放遠,眺望遠山。
他說,「在這個世界上,除了你……沒有什麼東西是捨不掉的。」他在回答她第一個問題,又自然接下第二個問題,「你的任何東西,我都不要捨棄。」
陸桐雅動容,她感動,也感慨。
「為什麼,你不早一點愛上我。」不然,就不會浪費一世的時間,或許他們就能在幾百年前開始廝守,情形也不會像如今一樣糟糕。
微生聽到了她的話,收回視線,垂頭看著地面。抱著小盒子的手越握越緊。
陸桐雅看著他,挪到他的跟前,伸出雙手搭在他的肩膀,然後踮起腳,仰頭在他的唇上輕輕印下。
微生一顫,不自然往後退了退,垂著頭,眉頭微皺。他看著她,眼中疑惑。
陸桐雅的手順勢扒上他的臉,輕撫著他的臉頰,然後她柔柔地笑了,閃亮的眸中有微瀾的波光晃動。
「微生,我們不要再浪費時間了。人生無常,沒有誰知道以後會發生什麼。哪怕你是死神。不要忘了,身為死神的我最後的也栽在了愛情的手裡。你想用時間來驗證我對你的愛……那需要多少時間呢。」
微生明白她的意思。從她主動輕吻他的時候,敏感的他就猜到了。
伸手握住她的手,他深深凝視著她,許久後轉眸看向窗外,「三兒,我也不想。你給我時間……我會改的。」
他知道自己愛得太過極端,甚至病態。他什麼都知道,所以他會改的。
恩,或許……會的。
「那,微生……你願意給我摘掉它嗎?」她看著食指上的死神之戒,「你讓我恢復能力,說不定我可以幫你。」
安靜的屋內有不平的情緒遊蕩。窗上的樹影微微晃動,窗沿上落下一直小鳥,嘰嘰喳喳叫了幾聲又展翅而飛。碧藍的蒼穹如洗似鏡。
原本握住陸桐雅的手正在慢慢放開,微生笑了笑,抱著盒子往屋外走。
「我去書房。」
「微生!」快步跑到他的身前,她皺著眉,表情糾結……他始終不願意信任她,「過不了多久,隆迪就會有所行動了,微生,他告訴了我,他要……」
「三兒。」眨眨眼,他長吸口氣,「你放心,我不會輸給他的。」伸手,他拍拍她的肩,「這件事說到底是男人之間的鬥爭,與你無關。」
「微生……」什麼叫做與她無關?她很想告訴他,整件事與他才是無關的。可這種話不能說,一說微生絕對會亂想。
「好了。我們之間不應該說這種事。」對她笑笑,「如果無聊就下來找我,恩?」
關於隆迪,關於死神之戒,不適合做太久的糾纏。不然最後兩人一定又會不歡而散,陸桐雅適時的止住了。點了點頭,也笑了笑。
「我休息一會兒下來找你。」
「好。」
微生走後,她來到鏡子前,撩了撩長髮,頭髮短了,感覺自己都變得不一樣了。伸手摸著臉,白皙的肌膚上泛著微紅。
曾經,她也有一襲黑色的長髮。她站在鏡前,搔首弄姿,以一種可以迷倒眾千男人的姿態站在微生的面前。
可他就是無動於衷。
「過來,幫我脫衣服。」她高傲的下達指令,微生站在角落,不卑不亢地垂頭頷首。他還算聽話,按照她的旨意照做。
從始至終只是脫衣服,連眼神都沒有移動。那種淡然對她來說就是無聲的抗議,嘲笑。
她就想不通了,一個惡魔而已,明明如此卑劣,他究竟是從哪兒來的高傲感。他究竟憑什麼在她的面前如此驕傲?
「就這樣?」她笑,是在嘲笑自己。
微生頷首不語。
「過來抱我。」她想她一定是瘋了,才會把自尊扔在他的腳下讓他踐踏。
他還是很聽話。木訥地走到她身前,伸出修長的手臂,輕輕擁住了她。
只是擁住。沒有任何感晴色彩。眼神還是淡淡,臉上連一個表情都尋不到。她當時真想撕爛他的臉。但她忍住了,繼續發號施令。
「吻我。」
聽到這個命令,她感到微生的手臂明顯僵硬了一下。然後沉默了。
他沒有動。彷彿石化了。
她沒有催促,給了他專屬的耐心。
許久後,他回了一聲,「是。」然後蹲下,拖住她的手,在她手背落下一吻。隨著這個吻而下的是她一記重重的耳光。
那是她第一次打他。
一巴掌將他拍在了牆上,他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只是摔到地面時吐了一口血。伸手擦了擦,單腿跪地,對她說了一聲,「屬下該死。」
現在想來,微生從始至終對她都沒有存在著欺騙。她一直一直都是自作多情,一廂情願。如果他稍微聰明一點,或許能夠更快的殺了她。就順從一下,上她的床,給她如今這麼溫柔的微笑,她一定願意雙手將自己的心臟奉上。
只要他一句話。
但他沒有。他等了那麼多年才對她下手。
為什麼?
「呵呵~」鏡中的人扯出一抹苦笑。或許殺她沒有她想的那麼複雜。
微生或許只是受不了了。
他或許根本就沒想過殺了她能做死神。他只是受不了她每一夜的挑逗,受不了她讓他做那些不願意的事。
僅此而已吧。
突然,她好想知道答案。
一路從臥室跑到一樓,推開書房的門,一眼便看見微生。他坐在書桌前,手中的盒子打開了,他正盯著裡面的頭髮發呆。
書架上的書已經空了一大半,整個書房的氣氛因此落寞了許多。陸桐雅走過去,一把奪過他手中的盒子。
微生一愣,起身要奪回。
「你回答我一個問題,我就給你!」陸桐雅往旁一躲。成功避開。
微生無奈地一笑,手一伸,示意「請。」
「我問你……」她臉上的笑容一收,他臉上的笑也沒了,氣氛頓時緊張,「我對你那麼好。給你唯一的寵愛,你為什麼……要殺我。」
聽到最後一句話,微生才明白,陸桐雅是以前世的身份在責問他。
還沒等陸桐雅反應過來,眼前黑影一晃,手中一輕。放頭髮的盒子不見了,下一秒微生出現在她的身後,手裡抱著小盒子,背對著她,仰頭看著書櫃上的書。
一直以來微生對此事從未提過,也沒進行任何解釋。所以,所有的人都進行了最簡單,最直接也是最可能的腦補,微生殺她,是為了做死神。
「因為……我討厭你。」他回,「一個你不愛的人,禁錮著你的自由,強迫你與他發生關係。陸桐雅,你會怎麼辦?」這句話厲害了,他一語雙關。回頭剎那,那雙有神的眸射出一道寒光。
陸桐雅一顫。突然發現,她今天問這個問題太對了……又或者太錯了。僵持了這麼久,微生終於說出了心底的不安。
時光輾轉間,他們的位置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轉變。
曾經,她是死神,他不愛她。可她用盡了一切方法禁錮了他,以強大的能力控制他所有的自由。逼迫他做不想做的事。所以,他在忍無可忍之中,動手殺了她。
如今,他是死神,禁錮了她的自由,強迫她做不想做的事。所以按照這個邏輯……如果她不愛他,那麼接下來她要做的事就明顯了。
他就是這麼一步步走過來的。
而她,就是這麼一步步走向滅亡的。
所以,他的不安是很有道理的,所以,他害怕她成為那個最厲害的惡魔也是很有道理的,因為……
「三兒,這是一條不歸路。就算你不愛我……也不能重蹈覆轍。」走到她的面前,垂頭抓住她的視線,「三兒,這麼多年來,我一個人……過得並不好。你明白嗎?」
他,在保護她。
從始至終。
他托起她的右手,視線落在死神之戒上,「不摘下這枚戒指,是因為我愛你。」眉宇微動,情緒很濃,「哪怕……你不愛我。」
「微生……」值了。死的那一世,等的這麼多年,得到了他這樣的話,什麼都值了。
她往後退了幾步,微生以為她要走,不捨得鬆手。她卻一本正經地轉身,說了一句,「微生,幫我脫衣服。」
握住她的手一愣,旋即他的臉上湧上濃濃的笑意。
「你,確定?」
「不願意算了。」陸桐雅一甩頭,驕傲地跨步,往外走,還沒走到門口背後一陣狂風,當她再次回頭的時候傻眼了……
「喂、喂,我讓你脫我衣服,你怎麼把衣服脫了?!」
「我有點熱。」
「喂~!脫衣服,你往哪兒摸呢?!」
「對不起,對不起。」
「微生!就你這色樣,以前究竟是怎麼忍住的?!裝逼!」
書房內頓時衣襟翻飛。
……
夜晚風輕,皎潔的月光灑在窗幔。清幽的蟲鳴讓夜顯得更加寂靜。陸桐雅側身躺在床上,看著旁邊的微生。
他閉著眸,安然入睡的他就像一個孩子。完全看不到他的戾氣。潔白的臉,紅潤的唇,纖長的睫毛。她一寸一寸看著,把他每一個特徵印入腦海。
「不一樣了。」她莫名其妙地說了這句話,獨自笑了笑,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點著他的鼻尖,「和以前不一樣了。我不會重蹈覆轍。因為……」我愛你。
話還沒有說完,窗戶突然顫抖了一下,發出了一聲玻璃受驚的聲音。與此同時,微生長臂一伸,前一秒還在睡覺的他猛然甦醒,將陸桐雅攬入懷裡。
轉頭,凌厲如鷹的眸射向窗外。
是誰?!
抱著陸桐雅翻身而起,他快步走到窗邊,天宇之下有一抹身影一晃而過,他輕躍而起,跳上窗台,剛想去追,又垂眸一愣。
不行。
於是,又轉身跳入屋內。
陸桐雅莫名其妙地瞪著他,問,「是誰啊?」她也看到了,剛剛那個身影能確定的是,那是一個惡魔。
「不知道。」他淡淡地回。
「怎麼不去追呢?」陸桐雅明白微生的規矩,只要讓他看到了你露出雙翼,一定活不了,微生放過她,沒有理由放過別人的。
微生看她一眼,復爾又轉眸看著床。
「我困了。」
「……」這個理由太爛了好嗎?
微生直徑往床走去,對她伸出手,「過來睡覺。」
「微生,我看剛剛那個人很不簡單,他動作很快,明顯是要吸引我們注意,居然在轉眼就逃了那麼遠,他……」陸桐雅很不安,「他是不是……」
「別想了。」
「可是……」
「他如果是來找我,還會再來。但如果他的目的是你呢?」
陸桐雅明白了。微生是怕中計。因為有她在身邊,他現在做什麼事都是畏首畏尾的。這不像他的性格。
「我可以保護自己的。」她垂頭,突然覺得自己成了拖油瓶。
「我知道。」微生看著她輕鬆地笑笑,「但有我在,還用不著你來保護。」
陸桐雅沒有再說什麼,甜蜜地笑著,轉眼再去看窗外的時候突然掃到了一樣東西……那是一片紫色的羽毛。
惡魔的羽毛,但卻是紫色的。
「微生,你看……」把羽毛遞到微生的眼前,她發愣,「還有惡魔的羽毛是紫色的?」這世間少有啊!
微生接過羽毛,放在鼻子邊輕輕一嗅,漂亮的眉頭倏然皺了皺,眼中神色倒是很平常,許久後順手將羽毛放在床頭櫃上,沒有將這個話題繼續下去。
「睡覺吧。」
陸桐雅很疑惑地哼了哼,也不做糾纏。
只是睡覺前她發現微生偏過頭看了那羽毛好幾眼。雖然他壓抑著自己的情緒,可她看出來了……
他,在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