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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三章 安排 文 / 那影依人

    翌日,開陽峰普賢殿中,常遠橋一身常服當中而坐,近二十名弟子盤膝坐在蒲團上,靜心聆聽著師尊的教誨。這種機會一月一次,這一天,在峰中的二十餘名弟子除卻喬依五人,盡數在此。誰知道哪天師父不高興了,將此事取消,他們悔之晚矣。

    「後天與先天主要的差別在於身體與丹田靈氣……」常遠橋耐著性子,給座下弟子講些後天與先天的差別,突破時可能遇到的種種問題。沒辦法,他的弟子大部分還未能突破。

    忽然,常遠橋住口不言。張逸瞳抬頭看向師父,卻見常遠橋眉毛挑起,眼睛看向殿外,眉間略有些不解之意。正欲詢問,就聽常遠橋道:「今天暫且到此。逸瞳,帶師弟師妹們出去吧。」說完擺了擺手,眼睛竟然閉上了。常遠橋積威已久,眾弟子不敢多問,施禮後紛紛離去。

    殿外,待幾個弟子議論著走遠後,一個邋遢老者鬼魅般地飄然而出,有些疑惑的看著那些弟子,輕輕搖了搖頭。

    「藥師兄請進。」藥無極聞言怔了怔,看來常遠橋的修行是越發的精進了。不再多想,藥無極緩緩行至殿中。

    常遠橋背手側立,看著藥無極一步步走近,打量著自己的這位師兄。他和藥無極師出同門,他們那一代弟子天資出眾的並不多,平日裡也算頗為熟悉。只是常遠橋性子暴躁,且為人嚴歷,因此與旁人交情均屬范范。藥無極則是恰恰相反,性子平和,年輕時遊歷天下,更是結交了許多好友,尤其是有一手煉丹之術,更是令其名滿天下。只是兩百餘年前正魔大戰後,藥無極修為跌落,形神蕭索,平日裡深居簡出,更是無心旁事,否則開陽峰一脈峰主定然是他。

    「師兄,好久不見了。」常遠橋率先打破寧靜。

    「是啊,又是幾年過去了,不知道我這把老骨頭還能支撐幾年。」藥無極上前給祖師上了柱香,拜了拜後,緩緩道。

    「往者已矣,師兄節哀啊,畢竟韓師妹已是過世多年了,師兄要保重身體。」

    藥無極默然不語,良久長長歎了一口氣。

    常遠橋抬起頭看著祖師畫像,又道:「師兄也知道,如今我開陽峰一脈勢弱,只剩你我還有范師弟三人苦苦支撐。二代弟子中並無資質上佳的天才,我等老去後,開陽峰如何還有出頭之日。」

    藥無極緩緩道:「你說的這些我都明白,只是……」

    忽然又似想起了什麼,「對了,常師弟,我來時見你召集一眾弟子,卻是……」

    常遠橋聞言苦笑著搖了搖頭:「師兄知道,我這個性子是不適合做這個峰主的,做別人師父的。你和范師兄無心於此,一個個做起了甩手掌櫃,我只能勉為其難支撐著。天璇峰的舒成道其實說得一點都沒錯,我對門下弟子實是疏於教導,以至他們修為遲滯不前。如今不過是亡羊補牢,盡些心力罷了!」

    藥無極看著自己這個師弟,看著他略有些抱怨的神情,頗感好笑,安慰道:「師弟臨危受命,祖師在上,卻是怪你不得。」

    「對了,藥師兄,你此行卻是為何而來?難不成是為了來看看我這個不成器的師弟?」常遠橋忽然道。

    藥無極此時才想起自己來此的目的,道:「常師弟,前些日子,我玄青門大選收徒,你收了幾個弟子?資質如何?」

    「莫提這事了,五個弟子天資出眾的一個沒有,還被舒成道那老小子好一番嘲弄。」常遠橋眉毛豎起,忿忿不平的道。

    「你門下那個叫喬依的小子,大選表現如何?」

    藥無極不去管他,追問道。

    「這次大選是我門下老大去的,回來是我也曾仔細問過。這個叫喬依的孩子根骨資質一般,剛剛過線。心性還可以,傷了一隻左臂,鎮天塔硬生生爬了三十五層。」常遠橋頗為隨意地道。

    「對了,沖兒說這小子選擇到你那裡去侍弄藥草,說來已是一個月過去了,不知第一層煉氣可曾摸索出門道」,常遠橋忽的感覺有些詫異:「師兄為何對這個小子如此感興趣?」

    藥無極沉默片刻,道:「此事頗有些怪異,師弟且隨我去後山一行。

    後山,藥田中,喬依揮汗如雨,一旁的小路上鋪滿了厚厚的一層雜草,這些雜草很久無人清理,有些竟有半人多高。午後的陽光有些慵懶,小青躺在草上,張大了嘴巴,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身體扭了扭,找了個舒適的姿勢,眼睛慢慢閉上。

    驀地,似已陷入沉睡的小青,兩耳支起。隨即抬起了頭,看向前方的天空。片刻,隱隱的兩聲尖嘯自天際傳來,彎腰拔草的喬依此時方才察覺。喬依定睛看去,藥田旁卻是多了兩個人,正是師父常遠橋和那位藥無極藥師叔。

    喬依丟下手中工具,連忙自田中跑出,道:「弟子喬依見過師父,見過師叔。」

    喬依施完禮,站在一旁低著頭。他是見過師父發怒時的情景,隱隱有些懼怕。常遠橋一言不發,只是皺著眉頭盯著喬依。

    喬依見二人不曾言語,略有些奇怪,偷偷抬起頭看了眼師父,卻見師父正雙眼圓睜,狠狠地盯著自己。那目光如同小青見到了喬依燒烤的野味。喬依嚇了一跳,忙又低下頭來。

    藥無極似乎對常遠橋這個表情頗為滿意,捋了捋有些花白的長鬚,道:「常師弟,你看如何?」

    常遠橋卻不答話,一把抓過喬依,一道法力探入喬依體內,探察著。

    喬依咬著牙,忍著手臂處疼痛,不敢言語。

    常遠橋翻了翻白眼,「師弟,你再這麼抓下去,你這個弟子的胳膊又要斷了。

    常遠橋並不管他,片刻,鬆開喬依的手臂,眉頭卻是皺得更近了。喬依體無瑕疵,是實實在在的先天之體。體內三百六十一處穴竅大開,天地靈氣自由出入,補充者體內消耗。卻是不折不扣的先天之境。而且以他眼光看來喬依體內並無施展秘術留下的創傷,且全身經脈寬闊通暢,彈性十足,比尋常修道之人可容納更多的靈力穿梭。這也就是說喬依在同階中擁有遠超別人的法力,可謂底蘊雄厚至極。

    「你是如何修煉的?」常遠橋問道。

    喬依吶吶片刻,不知如何開口,心中暗暗責怪這位師叔,這麼快就把自己給賣了。

    藥無極道:「師弟,你也莫要問他了。據這小子自己說,他這一個月來都在恢復傷臂,不曾打坐修煉。昨日下午躺在那裡,不經意間默念法決,引得靈氣入體後,就失去意識了。」

    常遠橋聞言更是不解,看向藥無極,卻聽藥無極又道:「他昨日不知怎的引起此地天地靈氣倒灌,洗經伐髓和打通穴竅居然一氣呵成。試想這打通穴竅何等險惡,數處生死大穴,這小子竟然就這麼不知不覺完成了,這運氣簡直逆天了?」說完不斷地搖著頭,那神情似乎喬依不死在衝擊大穴上,也應該因為運氣逆天,被天雷轟殺至渣才對。

    喬依偷眼看著這位頗有些為老不尊的師叔,不是說這位師叔性情大變了麼,怎的如此不著調。這卻是怪不得藥無極,首先是喬依此事過於逆天,他昨日吃的驚卻是他這大半生未曾得見的,一時間忘卻了傷痛,恢復了他年輕時幾分樣子。

    常遠橋默然良久,忽然道:「此事你怎麼看?」

    藥無極看著藥田,道:「師弟,你還記得師門典籍中所記載的禁忌修煉之法麼?」

    常遠橋聞言倒是一愣,片刻道:「師兄,你是說這小子或許心無所求,無意間暗合了道法自然之說?只是此事卻是過於匪夷所思了!」

    藥無極接著道:「除此以外,只怕再也沒有理由能夠解釋了。」頓了頓,又道:「這原因暫且拋開不提,畢竟這小子步入先天已成事實,師弟打算怎麼辦?」

    常遠橋思忖良久,方道:「此事不宜張揚,首先門派中若知此事,定會將這小子抓過去百般盤問,糾根刨底,事關重大啊。還有其他峰頭,尤其是天璇的舒成道等人,心胸狹隘。最是看不得別的峰頭人才輩出,恐怕會安些罪名與他,拚命打壓。再有就是門下弟子若是知曉此事,定然無心修煉。如此,不管是從他自身考慮,還是從各方反應來看,此事只能隱下不提。」

    藥無極點了點頭,道:「我也是這般看法。我看這樣吧,此處寧靜,多無人打擾。就讓他在此地潛修。」

    常遠橋點了點頭,道:「好,他既然已經步入先天,這鴻鈞混沌真法卻是有資格修煉了。哼,以這小子渾厚的根基,幾年後的門派大比中定能綻放異彩,穩壓其他峰頭。舒成道,你道我門下弟子資質平庸,卻不料這次我門下出了此等怪才吧?」

    藥無極看著這個頗有些怨氣的師弟,暗忖師弟定是鬱悶已久了。想了想又道:「師弟,師門規矩,步入先天得傳鴻鈞混沌真法後,修煉些時日,卻是可以入世尋些法寶器材,你看此事……」

    常遠橋接過話來,「既是潛修,自是不宜入世,法寶器材,巡遊天下,可待潛修後再說,熔煉法寶早些遲些並無關係。師兄居於此處,鴻鈞混沌真法就由師兄傳授與他吧,我聽說這孩子甚喜這草藥醫術,師兄一生未曾收徒,不妨將這孩子收歸門下,悉心教導。這樣師兄一身深厚修為和煉丹之術也算是後繼有人。」

    藥無極聞言呵呵一笑,道:「師弟倒是大方,如此佳徒拱手相讓。不過師兄我沒幾年好活了,入我門下就不必了,若師弟瑣事過多,為兄在此幫你調教一下也就是了。」

    常遠橋拱手施禮道:「如此就謝過師兄了。」

    藥無極搖了搖頭,道:「師弟此言卻是另師兄慚愧啊。自那一場大戰後,師兄我深居簡出不再過問世事,范師兄也是一心煉器,開陽峰大大小小的事均是由師弟一肩承擔。感謝的話就不要再提了。」想了想又道:「師弟你看,這孩子潛修於此,什麼時候出山為宜?」

    常遠橋沉默片刻道:「那就以三年為限吧,三年後旁人知道他踏入先天,雖可能有些懷疑,卻也不算扎眼了。」

    看了看喬依,道:「你都聽到了?」

    喬依站立許久,兩條腿早已有些麻木,只是聽著師父和師叔討論自己之事,不敢動作。此時聽到師父問話,忙答道:「是。」

    藥無極道:「唉,畢竟還是個孩子。有些你可能還不明白,但是你要知道你師父全是為你考慮,你修為大進,卻是不宜讓人知道。修為有成,卻讓你隱忍不言,確實難為你了。希望你私下裡不嚴太過怨恨你師父。」

    喬依感激地躬身施禮,道:「謝師父,謝師叔。師父和師叔是為弟子考慮,弟子不敢怨恨師父和師叔。弟子性子有些懶散,並無爭名好利之心。」

    常遠橋聞言瞪了喬依一眼,正待教訓,卻聽藥無極道:「無妨,你這種性子或許正是有此際遇的原因。」

    常遠橋聞言一怔,卻知師兄說的有道理,也不再教訓,只是叮囑道:「你這次修為大進之事,不可讓第四個人知曉,以後旁人問起,你只說是三年後方才突破。你可明白了?」

    喬依慌忙答應,卻見常遠橋擺了擺手,一道霞光祭出,已是騰空而起,遠遠聲音傳來:「此事,就拜託師兄了。」

    待得師父遠去,喬依活動活動自己酸疼的手腳,隨手拉了拉濕透了的後襟。藥無極笑道:「小子,你如此怕你師父啊?」

    喬依隨口答道:「那是,師父相貌威嚴,脾氣暴躁,一言不合,在三清殿也是敢出手,誰不怕啊。」說完方才想起,自己面前的也是自己的師叔,手腳便不再自在了,有些訕訕地看著藥無極。

    藥無極聞言倒是呵呵一笑,道:「看來常師弟平日裡卻是威嚴過甚了,門下弟子各個都是唯唯諾諾的。你小子在我面前不必拘謹,隨意就好,師叔我卻是沒那麼多講究的。」

    喬依聞言更是有些不好意思,嘿嘿笑道:「謝師叔。」

    藥無極當即傳下鴻鈞混沌真法,囑咐了一番後,便飄然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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