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三章 鉤蛇 文 / 那影依人
歷經無數的風雨，靜默無聲的渡水河就這麼悠悠地滋養著兩岸的生靈。
除去了異獸諸懷，這段河面將會再次恢復它往日的繁榮。喬依緩緩推開小青，有些感慨地想到。只是他也不明白，這頭一向活動在五里開外的遠古異獸怎麼會忽然出現在這裡。
搖搖頭，伸手一招，那只漂浮在水面上的鼻環飄了過來。入手甚沉，喬依拿到手中把玩片刻，心神一動一絲靈氣傳入其中。片刻後眼中一亮，他竟然可以使用。
這件法寶雖然不是什麼神兵利器，然而難得的是有禁錮之能又堅硬難催，也算是一件異寶。
隨手將其收了起來，目光轉向一旁，他打算處理一下那只諸懷屍體。
只是那處水面上，不知什麼時候，諸懷那巨大的屍身消失無蹤了。喬依眉頭一皺，像諸懷這種水中異獸死後的屍身一般都會浮在水面上的。
「小青，怎麼回事？」水面上，喬依能夠感知的範圍有限。
小青服下了療傷的丹藥，趴在焦痕之上收斂氣息正在全力恢復，聞言睜開雙眼，放開靈識，仔細感知周圍的異動。
驀地，小青雙眼一縮，一聲怒吼，猛地扯了一下喬依衣袖。
喬依心領神會，身形不動，腳下焦痕灰褐色光芒一閃，急速上躥。
「轟」，一段粗長的黑影忽地衝破水面，朝著喬依瘋狂撲了過來。喬依匆忙之間回頭看了一眼，只見身後是一張猙獰的血盆大口，四根鋒利的獠牙閃閃發光，猩紅的信子分成兩叉，一股腐腥的惡臭令人頭腦發暈。
一股眩暈的感覺傳來，喬依陡然間降了下來。電光火石之間，小青一聲沉喝，喬依暈沉沉的腦中驀地閃過一絲清明，一咬舌尖，一股刺痛立刻令他清醒了過來。
身後黑影臨近，風聲呼嘯，喬依強行扭轉去向，身體一個橫向移動。
「卡」，一身巨響，嘴巴合攏的聲音傳來。
遠遠地，喬依停了下來，後背一陣發涼，依然被汗濕透。
好險啊，差之毫釐就要被咬住了。想著那張巨嘴和鋒利的獠牙，喬依毫不懷疑，被它咬住那裡，那裡基本也就失去了。
水浪翻湧，一頭巨大的蛇狀異獸大半條身軀探出水面，狠狠地盯著十幾丈外的喬依。
偷襲未成，也就沒必要再隱藏了，這異獸索性大模大樣地和喬依對峙。
取出一粒解毒丹含在口中，微微還有些暈眩的腦袋逐漸恢復清明。喬依回過身來仔細打量這頭新出現的異獸。
這異獸身形如蛇，體長有七八丈，呈棕黑色，週身佈滿寬厚的鱗片，身體兩側每半尺的地方伸出一尺餘長的骨刺，密密麻麻從頭到尾。頭上覆蓋些毛髮和鱗片，一雙銅鈴似的三角眼遮在冒發現透出道道凶光。尾巴生有一根半丈長的鉤刺，光亮尖銳。整個身體棕黑油亮，如同一隻猙獰的鋼鐵巨獸。
這是鉤蛇！
《神魔異物》上記載，東流注於大江，其中多怪蛇，長七八丈，尾末有岐，身在水中，勾取岸上牛馬啖之。
喬依倒吸一口涼氣，之前的想法只怕錯了。那頭諸懷不過是適逢其會，真正在渡水河上興風作浪的應該是這條勾蛇。
這條勾蛇平日裡潛隱河中，每逢有船隻經過河面，小的直接掀翻，大的以身後鋒利的尾鉤刺穿船板，使船隻漏水沉下，然後將其中落水的人獸一一吞食。至於那岸上作法擒妖的道士和尚騙子高人，它只需避過人眼，勾取食之即可。
至於這麼長時間沒有人發現，只能說這條勾蛇很有靈性。如今人類修行之風大起，能夠取它性命的不在少數。它行事收斂只肆虐在那一段河面，而且行蹤隱秘，不現人前，能夠見到它的往往也只能留下生前的最後一眼。所以鉤蛇在此多年，從未被真正的修道之人注意。
今日忽然到此，以喬依看來多半是諸懷的雷劫，或者是小青和諸懷之間的爭鬥驚動了它。鉤蛇一路潛伏，多半是想坐收漁翁之利。不過它應該也是剛剛趕到，否則趁小青和諸懷兩敗俱傷之際偷襲，說不定可以一舉吞服兩隻異獸。
要知道像諸懷這種天地靈獸，存世已久，吸食些日月精華修煉己身，血肉之中往往蘊含了驚人的能量，吞服之後絕對大有益處。
能夠瞞過小青的感知，偷偷隱藏到此處趁機偷襲，這鉤蛇的隱蔽能力可見一斑。
喬依稍稍有些疑惑，諸懷和鉤蛇這兩隻上古異獸先後到此，這條獨水河尤其是這段河面，恐怕多半隱藏了什麼驚天的秘密，只是此時不及多想。
小青此時正在煉化藥力恢復傷勢，無力再戰。這頭鉤蛇體型不小，足有八丈之長，比起當年古林中的那頭巴蛇也是不遑多讓，甚至多半還要勝出一籌。雖然喬依的修為今非昔比，然而獨自對上它依然沒有必勝的把握。爭鬥之中，恐怕無暇在分心照顧小青。
喬依面色嚴峻，隨手拍了拍小青的腦袋，低聲道：「小青，上來。」
小青心領神會，站起身來，身形急速變小，轉眼間化作初生貓咪大小，三條腿在焦痕巨大的劍身上用力一蹬，躍上喬依肩頭。隨意的動了動，尋了個舒適的姿勢，三條腿牢牢地抓住喬依肩頭的衣服，便緩緩閉上眼調息。
鉤蛇巨大的身軀漂浮在水面上不停地攪動，激起漫天的水浪。醜陋的腦袋左右晃動著似乎在尋找破綻。那雙凶厲的三角眼牢牢地盯住喬依，一刻也不曾離開。
驀地，一聲悶吼，醜陋的蛇頭向後蓄力一仰，猛地撲向喬依。
喬依身形不變，腳下焦痕出現在手中，體內靈力全力輸出。焦痕光芒大盛，一道巨大的灰褐色刀芒迎頭劈去。
「彭」，巨大的撞擊聲傳來，喬依身形巨震，接連後退七八丈方才穩住，一條胳膊忍不住的輕顫起來。
好硬的頭骨！
「嗷」，那鉤蛇反應甚慢，數息後方才一聲慘嚎傳來，巨大的頭顱上赫然出現一條數尺餘長深可見骨的傷痕。傷痕處青煙縷縷，一股燒焦的烤肉味數丈可聞。
趴在喬依肩頭的小青猛然抬起頭來，顯然烤肉的香味已經將它喚醒，聳了聳鼻子，嗯，肉質還不錯，就是火候差了點。
喬依的這次出手只是試探一番，焦痕到手之後一直沒有用於實戰之中，如今看來範星辰果然沒有誇口。
此刀不但威力在青麟之上，刀身自帶的雷火之力也是非同小可。只是短短一瞬之間，那見骨的傷痕焦黑一片竟無一絲血跡冒出。這還是深處河面之上，想來到了乾燥的地面上，焦痕的威力只會更盛。
滿意的點了點頭，喬依活動了一下有些麻痺的右手，目光看向鉤蛇，隱隱有些熾熱。
鉤蛇吃此一擊沒有絲毫的畏懼，它本就是上古異獸，桀驁不馴，凶性勃然而發，巨大的腰身一扭，騰空而起，向著喬依凌空抽來。
喬依身形閃動，躲過這一擊。不同於對戰巴蛇，此時的他無需隱藏修為和御劍的能力，放開手腳大戰一場。
焦痕光芒一閃就欲擊出，驀地背後風聲大作，一道當頭黑影劈下。
喬依心中一驚，只來得及側過身來，一道亮光閃過。
「刺啦」，衣服撕裂的聲音傳來，自肩頭往下，一道血粼粼的傷口自肩頭往下一直延至腰間入肉三分。
喬依強忍著疼痛，身形閃動出現在幾丈開外。
大意了，這等上古異獸豈是好對付的。作為鉤蛇，最厲害的武器就是它尾巴上的神出鬼沒的尾鉤。
背後的傷口處一股腥臭傳來，那尾鉤上也有劇毒。
喬依不敢慢待，解毒丹合著療傷丹藥一同吞下。
鉤蛇一擊得手，狠戾的雙眼中閃過一絲得意。在它眼中，喬依和他肩上能大能小的小青已經變成了兩塊上好的精肉，而且是能量充足的那種。能吃到小青這種上位神獸的肉，它以後在獸界絕對可以揚名立萬了。雖然還認不出小青到底是那一種神獸，但是從它身體中不時釋放出的若有若無的威壓不難判斷，那絕對是頂級的神獸。
口水吧嗒吧嗒直下，鉤蛇沉浸在幻想之中。
喬依略微喘息了一下，封住身後傷口。深吸一口氣，手中焦痕緩緩飛在半空。
光芒閃耀中，化作一根通天的枯木，孤零零地立在那裡。恍惚之間喬依看到，天空似有雷鳴電閃落下，枯木迎風上漲，根本無懼於那恐怖的天威。「啪」，驚雷炸響，劈落下來，那枯木焦痕遍身，青煙四起，另有火光浮現。然而枯木不屈不撓，繼續攀升，焦黑的軀幹不時有黑灰飄散，皸裂的表層上隱隱竟有綠意泛起，豆芽大小的枝丫拱出枝幹。「轟」，又是一聲驚雷炸響，雷鳴聲中，水桶粗的閃電將枯木再次包裹，數息過會，枯木依然傲立如初，綠意再生，雷鳴聲又起。那恐怖的天威彷彿不摧毀枯木誓不罷休一樣，一擊連著一擊……
喬依目露敬意，淚流滿面。這是何等的不屈與堅韌，生命就在生存與毀滅之中來回徘徊。
一息尚存，吾身不到，一念不滅，綠意永生！
不知為何，遠處挺立的鉤蛇一動不動，看著那漫天的灰褐色光芒閃耀，似乎下一刻身首異處也全然不在乎。那是一種生命對另一種生命為了生存的不屈不撓傲性如初的由衷敬佩。
良久，漫天的景象緩緩消散，聳立在喬依和鉤蛇之間的是一顆參天的大樹，有著無邊的綠意和生機。
這一刻，喬依感覺到了焦痕深深隱藏其中的的靈魂，這一刻他和焦痕心意相通，心靈契合。
慢慢收起情懷，場中的一人一獸再次將目光放在對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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