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 知府 文 / 那影依人
渡水河畔,春光明媚,涼風習習,波光瀲灩,景色怡人。
停在岸邊的巨大官船上層,兩側紗幔隨風輕輕擺動,知府劉坤當中而坐。他伸出右手,端起桌上蓋碗,左手拿起茶蓋,淡淡的熱氣裹挾著清新的茶香氤氳瀰散。
低頭微微吹了一口氣,他飲啜一口熱茶,只覺香氣雋永、滿嘴生津,忍不住的閉眼陶醉一番。
身後,一名美貌的侍婢上前,重新將茶水滿上。
路上,胡衛清臉色陰沉,腳下生風,帶著縣衙一眾衙役匆匆而來,不時伸出手去扶一扶頭上傾斜的烏紗帽。數十名衙役之後,還有四名轎夫抬著一頂紅木官轎緊隨。
已近渡水河岸,胡衛清停下身來,稍整官容,方才邁步而出。
「下官臨遠縣知縣胡衛清,見過知府劉大人,迎接來遲,還請大人恕下官失禮之罪。」
他彎腰施禮,深深躬下,卻是半晌不見回音。眉間微有不解,他再次朗聲請罪。
如是者三,依然不見官船中那位知府現身,他心中有些不滿,卻並不敢多言,抬起身來向前看去。
但見,那名將軍身著甲冑,傲氣十足,斜眼看著自己。
強忍心中怒氣,胡衛清靠上前去,微微拱手,陪笑道:「胡衛清見過這位將軍,敢為將軍大名?」
那將軍轉過頭來,上下打量胡衛清一番,目光很是放肆,半晌才懶洋洋地道:「本將軍乃知府衙下,七品武將戴文沖是也,胡大人有何見教?」
胡衛清心中更覺不忿,這位武將不過七品,與他品階相同,卻對自己一副愛搭不理的模樣。人說皇帝身邊的人見官大一級,不想這知府府衙之下的官兵也是如此。
「哪敢有什麼見教,胡某聽聞知府大人駕到,特來拜見,煩請戴將軍代為通傳。」
言罷,再次拱手作揖,起身時左手探入袖中取過十兩紋銀,借衣袖遮擋,隨手塞入戴文沖手中。
戴文忠不動聲色將銀兩收起,面色稍有和緩,遲疑地道:「胡大人,並非戴某不願相助。之前知府大人曾有吩咐,他在船中品茶歇息,外人不得滋擾,戴某也不敢擅自做主,還請胡大人稍作等候。想來再過片刻,知府大人便會下船相見。」
胡衛清謝過了戴文沖,站在不遠處等候。心中暗忖,這位知府大人好大的架子。然而,到底是官大一級壓死人,何況知府官居五品,卻是大過他太多了。
等了足有兩刻鐘,胡衛清額頭熱汗滾落,背著雙手不停地踱著步,宛似熱鍋上的螞蟻。他不斷地思慮著這幾年的所作所為,哪裡讓這位知府大人不爽了,至於如此晾著自己?
官船上有了動靜,知府劉坤在幾名官兵的護持下,慢慢爬下船頭,一正官袍,邁步而來。
胡衛清看到劉坤那一身緋色官服,光鮮亮麗,再看自己這身綠色官衣,土氣老舊,搖了搖頭,心中有些感慨。
他不敢慢待,稍拭汗水,扶正官帽,迎了上去。
「下官臨遠知縣胡衛清,見過知府劉大人,迎接來遲,還請大人莫怪!」
待胡衛清躬身行禮之後,劉坤方才淡淡地道:「胡大人辛苦了,起來吧!本官年老眼花,不曾聽聞大人來此,倒叫大人久候了!」
「怎敢勞知府大人掛懷,是下官來的匆忙,打攪了大人雅興,還請大人多多見諒才是!」
雙方拱手互表歉意,對視一眼,忽地同時呵呵笑出聲來,氣氛倒是融洽了幾分。
胡衛清藉機去看,面前的這位知府大人,已有數年未見,他卻是蒼老許多。
劉坤年逾花甲,原本中等的身材微有佝僂,並不比他高出多少,鬚髮花白,兩眼渾濁卻不時有精光閃過,鷹鉤鼻子,消瘦的面龐皺紋滿滿,松噠噠的垂落下來,顯而是老奸巨猾心機深沉之人。
胡衛清仔細打量這位知府大人,卻並未見什麼異色,心中頗有不解。難道這位知府大人只是架子大而已嘛?渡水河解禁通航一事,只需派些手下官兵查證即可,他親身到此,卻是為何?
此事想來另有蹊蹺!
胡衛清在打量劉坤,劉坤何嘗又不在觀察他。臨遠縣地處偏僻,向來受朝廷管轄約束較小,自這位胡衛清胡縣令走馬上任以來,除了每年按時上交朝廷供奉以外,與上官及周邊縣衙的同僚之間並無走動,隱隱有些佔山為王山高皇帝遠的意思。
他此來另有目的,心中自然希望胡衛清俯首聽話,這一番船前等候未嘗就沒有立個下馬威震懾他一番的意思。
「劉大人一路遠來辛苦,如今天色已晚,還請大人移駕縣衙之中歇息,下官已備下薄酒,為大人接風洗塵。」
二人一番推辭,胡衛清便將劉坤請上自己的官轎,他和一干官兵衙役隨伺左右,一路返回臨遠縣衙。
縣衙後堂,胡衛清早已從臨遠縣最好的酒樓中訂下酒菜,滿滿當當擺了一桌。
劉坤當中而坐,胡衛清和戴文沖分侍左右,身後依次還有府衙官吏和縣衙的師爺捕頭陪在下首。由於胡衛清等人的刻意討好,一時間觥籌交錯,氣氛很是濃烈。
劉坤雖是年事已長,杯中清酒一沾即離,然而滿席的酒菜卻並未少吃,不時點頭稱讚,並沒有不快之意。
酒過三巡,劉坤便覺腹中已飽,拍了拍手,道:「胡大人盛情,本官感激不盡,無以為報,唯有身邊侍婢精通音律歌舞,便讓她們歌舞一曲,為在場諸位同僚助助興如何?」
胡衛清怎敢駁了他的雅興,當下帶頭拊掌稱好。
一側湧出數名女子,各個姿色出眾。其中一女懷抱琵琶,坐於一旁,青絲垂下,半掩面孔,纖纖玉手一撥,美妙的音律便傳了出來。輕啟櫻唇,甜潤柔美的歌聲隨即悠然響起。
幾名妙齡少女,貌美如花,身段婀娜,長袖飄飄,翩翩起舞!
胡衛清目光呆滯,心頭苦思不明,這位知府大人吃喝玩樂,偏就是此行目的並不言明,讓他一顆心七上八下,吊在半空擔心不已。
「胡大人,可是這幾名侍婢姿色一般,不入大人之眼?」
胡衛清聞言一怔,連忙回道:「哪裡哪裡,知府大人身邊之人各個美若天仙,歌舞精湛,倒是下官孤陋寡聞,初見之下驚為天人,不自覺地看呆了眼,倒叫劉大人見笑了!」
「哦,哈哈哈……」
劉坤和身邊官吏對視一眼,哈哈大笑起來,片刻才道:「想不到胡大人也是此道中人,君子成人之美,胡大人可是看上了哪個,本官做主,便送與大人。」
胡衛清連忙起身推辭道:「大人會錯了意,下官豈敢要大人身邊之人……」
「哎,胡大人太過客氣了。你我同朝為官,只因道路難走一向甚少走動。這一番交往,自覺志趣相同,仿似同窗好友,幾名侍婢就都送與大人又何妨?」
胡衛清心中嘀咕,更是不敢接下,連聲推辭。
對面,戴文沖長身而起,抱拳道:「在下早就聽聞胡大人金屋藏嬌,坐擁嬌妻美眷,自然不將這幾名姿色尋常的美婢放在眼中。今日大家高興,借此良機,不若胡大人將夫人請出,見上一見如何?」
胡衛清正欲推辭,卻見劉坤及幾名知府小吏一同附和,顯有推波助瀾之意。
無奈之下,只得喚過身後婢女,著她到後院將柳菲兒請入堂中。
堂內載歌載舞,胡衛清心中卻是擔憂不已,戴文沖刻意提及此事,劉坤連聲附和,像是早有預謀一般。莫非他們此行就是衝著自己的這位愛妾所來,這可如何是好?得罪了知府大人,他使盡錢財疏通關係求來的官位恐怕就此不保,若是不願得罪知府大人,柳菲兒他卻是愛煞了,當真割捨不得。
他心中焦躁不已,面色陰晴不定。幾名侍婢的歌舞被劉坤請了樂師調教多年,一向帶在身邊享樂,豈會差到哪去?只是劉坤心思太重,哪有心情觀看。就像是凳子上放滿了釘子,肥大的屁股扭來扭去,安定不得。
一刻鐘後,稍作打扮的柳菲兒款款行來,身姿似弱柳扶風,微微一福,嬌聲瀝瀝:「妾身胡柳氏見過各位大人。」
一旁,以劉坤為首自戴文沖以下,各個看得目瞪口呆,只覺面前的女子美若謫仙,容貌身段氣質竟是無一處不美。
「啪」,劉坤雙眼放光,手中附和樂音敲擊盤碗的筷子掉在桌上,將眾人驚醒。
下一刻,幾人同時伸手擦向嘴角。
眾人慢慢回過神來,目光仍是忍不住的瞧向柳菲兒,與之相比,那幾名美婢不過瓦石泥塵。原本引人入勝的歌舞,此時看在眼中卻是味同嚼蠟。如此美人,誰不想深藏家中?
胡衛清看在眼中更覺煩躁,眼前的情景已經漸漸在向他擔憂的一面傾斜。哪怕劉坤此前無此意願,見到了柳菲兒,恐怕也會滋生歹心。
勉強壓下心情,胡衛清低聲囑咐她幾句。柳菲兒欣然起身,從一側婢女手中接過酒壺,身姿輕盈,宛若穿花蝴蝶輾轉於酒席之中,一一敬過在場眾人。
幾人為她姿容所懾,卻是酒到杯乾,各個乾脆利落。
半晌,酒意漸濃,酒席散去,幾人起身離開。一旁自有小婢上前引路,領去歇息。
在胡衛清擔心不已的目光中,劉坤和戴文沖也是起身離席,深深看了柳菲兒一眼後,便扭頭走開,並不糾纏。
胡衛清更是不明所已,劉坤沒有提出什麼過分要求,這反而更讓他猜疑不定。
夜深了!
胡衛清輾轉反側,久久難以入睡!
後院房中,柳菲兒看著身旁的丈夫,微覺奇怪,白天還是那般猴急,怎麼到了晚間卻是沒了興致。都說酒能助興,自己的丈夫怎麼喝了酒,卻是沒了心氣。
「老爺,你怎麼了?」
胡衛清索性半坐起身,靠在床頭,歎道:「今日這位知府大人形跡可疑,我實在是猜之不透。」
柳菲兒起身坐起,拉過一件衣衫披在肩頭,說道:「能否說給妾身聽聽?」
胡衛清點了點頭,開口道:「這渡水河開禁通航一事,本就不用勞煩知府大人,他偏偏卻親身來此。今日初見之下,便是給我一記下馬威,讓我在船頭等候良久。傍晚席間他卻一反之前姿態,喜笑顏開,還要送我美婢。後來提及到你,我只道他對你心生窺測之意,然而他離席之後,卻是沒有提出什麼非分要求。如此恩威並施,變幻不定,實難猜測啊!」
柳菲兒嗔怒道:「怎麼,他要你將妾身送出,你便會送麼?」
胡衛清伸手將她攬在懷中,說道:「我哪裡捨得,菲兒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對你的喜愛。只是,他畢竟是五品知府,此行的目的弄不清,我怎能睡得安穩?」
柳菲兒靠在他胸口,柔聲安慰道:「想不通便不要去想,明日應該能見分曉!」
胡衛清短胖的手掌輕輕拂過她的滿頭秀髮,搖了搖頭,重新睡下。
此夜,注定無眠!
給讀者的話:
情人節到來,那影依人給各位讀者大大道喜,有伴的有滋有味,單身的桃花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