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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6.第26章 小僧惠潤 文 / 鵜鶘桑

    「小施主,從剛剛起小僧就有些在意,只是在草叢中無從得見,你方纔,是在和別人講話吧?」惠潤抬頭問她道,「雖然離你們有些距離,但是小僧分明能夠清楚得聽到是兩人在對話,難不成,方纔你們有三人?可是,小僧也沒有聽見他人離開的聲音啊。」惠潤越說心中的疑慮越甚,不由得轉過身認真盯著站起一邊的清芳,「我說,小施主,你是能說話的吧?」

    清芳從沒有說過謊,這些臉色更是一下子緋紅了起來,糟了糟了,他會不會以為我在戲弄他?半晌,喉嚨噎了又噎,也沒能吐出一個字來。

    惠潤見她面色緋紅,身上的衣裳雖然樸素但用料十分罕見,想來是哪個大戶人家的閨女被人挾持到此,此刻正礙於女兒家的面子難以開口,「不,不好意思。」惠潤的臉上也有點紅,自己怎麼老是管不住自己這張嘴,方纔還想著一定要憋住不能隨隨便便又問出些讓人家難堪的問題,怎麼老是不長記性,難怪師父總是責備自己。

    「惠潤啊惠潤,你讓為師怎麼說你好,那女施主少說也有五十好幾了,你怎麼就能問她是不是又,又有喜了呢。」老和尚的鬍鬚因為生氣不斷地顫抖著,「本來,本來剛要佈施的香油錢,說什麼又給要回去了!」

    「我,我瞧她肚子老大,以為,以為……」幼年的惠潤十分不好意思,直恨不能整個人都縮到牆角里去。

    「哈哈哈,師兄你又闖禍了。」身旁的小師弟們總是取笑他,可他每次羞愧,懊惱,悔恨了之後,仍總也改不了直腸子,藏不住話的脾氣。

    「罰你今晚將清心咒抄一百遍,再默誦到天明!」老和尚長長地出了一口氣,面對這自己當年在街口撿來,一手撫養大的孩子,他也實在狠不下心責罰他過多。

    「你,你不用道歉,我能說話。」清芳慢慢開了口,「我剛剛的確怕你是壞人。」

    惠潤沉浸在回憶中,面上猶帶著些愧意地抬起頭來,「唉?那你現在怎麼不怕了?」

    「我知道你是好人。」清芳低下頭,若是這樣迂的小僧人是壞人,那天底下可就再也沒有好人了。

    「小施主,你既然能開口說話那是最好不過了,咱們趕緊想辦法出去,要是天色再晚些,我們還留在這坑中,招來了野獸可就完了。」惠潤心胸並不狹窄,「要不這樣,我們先將這土壁夯實些,然後在挖出幾個小僧可以向上攀登的缺口來,這樣小僧背著你先向上幾步,這樣方才離洞口的距離說不定就能彌補上了。」

    清芳聽他說晚上恐怕會有野獸,心中不由得一驚,連忙點頭說好,「你,你別叫我小施主了,叫我清芳就行了。」

    「行,你站遠一點,我來挖,別弄髒了你身上的衣服。」惠潤勉強在這一片鬆軟的土地裡找到了一片薄薄的石頭片,在剛剛清芳拍實的地方比了比大概自己要攀爬的位置,一個一個做了標記,便開始往外鑿土。

    「你累不累?我來換你吧。」清芳見惠潤光溜溜的腦袋上開始微微滲出了些汗來,有些侷促道,「我其實力氣挺大的,你不用擔心我是個女孩兒,真的,換我來吧,咱們這樣交替著幹活才能以最快的速度逃出去。」

    清芳說完見惠潤還是有些猶豫,便也不再說什麼,只是推開他,自己用手一把一把將土壁上的土往外舀,只幾下的功夫,她的袖子就被人給攥住,一片小石片被遞到了她的手裡,「別用手了,用這個。」惠潤認真地看著她,「就按照你說的,我們交替來做。」惠潤知道自己如果再堅持己見,這丫頭又不知道要怎麼和自己倔了。

    「惠潤,好了!」清芳三下五除二就把幾個凹槽都清理乾淨了,「咱們出去吧?」

    「唉?」惠潤瞪大了眼睛,這不過才半盞茶的功夫,這是何等的怪力啊。

    「我剛才說了我的力氣是很大的。」清芳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我從前一直跟著我師父做一些力氣活,力氣自然比尋常的姑娘家不同。」

    「咳咳,啊,沒事沒事,咱們出去吧!」惠潤感覺到清芳的羞澀,連忙掩飾道,「來,踩到小僧的肩膀上來。」

    清芳依言又要蹲下脫鞋,卻被惠潤攔住了,「別脫了,小僧的衣服也說不上乾淨了,趕緊上來吧。」說罷就蹲下了身子,「清芳,來。」

    看著乖乖蹲著地上的光頭惠潤,清芳的心情忽然微微地輕鬆了起來,這個和尚,總歸是個好人,遠離了花家的紛紛擾擾和身世不明的那畫中人的干擾,此刻,自己和這小僧待在這土坑裡,竟然享受到了一刻難得的安寧和美好。

    「那我上來了。」清芳咬著牙,一隻手扶著土壁,一隻腳慢慢踩上惠潤的肩膀,「我是不是很重啊?」清芳紅著臉看惠潤緩緩得直起身子。

    「啊?不是不是,我怕我一下子站直了,你會重心不穩倒下去。」惠潤扶著土壁,「清芳,你最好坐下來,我看我要是能踩著這凹槽上去,你應該是能綽綽有餘地出去,所以你還是坐下來吧,我怕你站著萬一一會兒我爬高了,你會有危險。」惠潤建議道。

    「嗯。」清芳依言慢慢坐在了惠潤的肩膀上,卻聽見惠潤歎了口氣,「清芳,你這樣坐在我肩膀上,讓我突然覺得好懷念,從前,我師弟也是這樣坐在我肩膀上的。」

    「你師弟?」清芳看他慢慢開始向上攀爬,不由問道。

    「是啊,我小時候所在的鎮子裡每年都有花燈會,那時候我就會帶著我的小師弟們以出門採買為借口,帶著他們出去湊湊熱鬧。」惠潤笑瞇瞇地回答道,「那時候我們都帶著斗笠,也不會有人叫我們小師父,我們也不用叫他們施主,只管高高興興地玩就好了。」

    清芳聽到他的回答,不由地沉默了一陣子,「惠潤,你……」

    「嗯,我知道清芳你要問什麼。」惠潤自嘲地笑了笑,「我根本就不想出家,我只想過平常人的生活,砍柴也好,挑水也罷,只想在一個普通的家庭裡成長,和父母兄弟姐妹們共享天倫之樂。誰叫我,沒有父母呢。」他往上又怕了兩步,清芳看到兩隻手牢牢扣著土壁,都爆出青筋來,想來是十分的謹慎小心,生怕再讓自己跌下去。

    「我從前下山化緣,看到別人家的子弟們能背著娘親縫製的小書包去私塾,心裡頭別提有多羨慕了,可是師父養大了我,除了留在他老人家身邊好好盡孝,我不能再有更多的私心。」惠潤歎了口氣,細細的眉眼裡儘是遺憾,「我時常想,要是佛陀口中的世事輪迴是真的話,那我上輩子一定做了很多很多的壞事,這輩子才讓我剛一出生就被拋棄,但是我上輩子要是個大惡人的話,一定也做了一件非常非常好的事,才讓我被師父收留,不至於風餐露宿,流落街頭;這輩子我想我一定要做很多很多的好事,幫助所有的人,不管他們是善還是惡,是惡人,我就幫助他們向善,原本就是善人的,我就幫助他們往更善的路上走,這樣,下輩子我就可以擁有這輩子我求而不得的東西了。」惠潤說完這些長長的吁了一口氣,「總算都說出來了,清芳,這些話,這輩子也許我都不會再說第二次了。」

    「放心吧,我一定保守秘密,對誰也不說。」清芳輕輕拍了拍他的光頭,「出了這個土坑,我就全部忘掉了。」

    「不要忘掉。」惠潤垂著頭,看不見他的表情,「記著吧,代我記著吧,因為將來我一定會忘掉這些貪念的。」

    清芳不知道該如何回他,只是感覺這時候的惠潤十分十分地悲傷,他的悲傷甚至要將自己淹沒,「惠潤……」

    「清芳,我好想爬到頭了,你看看頭上,能不能爬出去?」惠潤腳下再也找不到可以落腳的石階,連忙示意清芳。

    「應該可以了!惠潤你抓穩了,我要站起來了!」清芳看著近在咫尺的洞口,心中一陣歡欣鼓舞。

    「好,那你慢一點,不要心急。」惠潤連忙囑咐道,生怕她又摔下來。

    「嗯。」雙手抓著土壁,清芳慢慢向上攀著,「行了,惠潤師父,我抓住洞口邊緣了,咱們很快就能出去了!」說罷手下一用力,整個身子就翻了出去,「惠潤,我出來了!」清芳蹲在洞口歡快地大叫道,只是土坑下卻沒了沒了惠潤的聲音。

    「惠潤?惠潤你怎麼了?」清芳連忙朝洞穴下看去,這一看之下不禁大驚失色,這小小的土坑裡竟然再也沒有了那小僧的蹤影,空空蕩蕩。

    「惠,惠潤?」清芳瞪大了眼睛,唯恐自己看漏了一處,這變化來的太快,自己甚至難以分辨方才與自己交談過的那個人是不是真的存在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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