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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96章 古懈莞爾 文 / 鵜鶘桑

    「你是說師父對那妖女也……」清芳倏地站了起來,「什麼?」

    「清芳,你誤會了,我的意思是,師父對她也有情意,不過那情意更像是家人之間的親情,而不是她心中所想的男女之情。」見苑見清芳誤解了他話中的含義連忙又解釋道。

    「是嗎?」清芳沒有再坐回去,只是反問道,「你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這其中,有許多的事,你還小不能夠全部瞭解,但是師兄向你保證,師父絕對不是你心中所想的那個樣子的。」見苑遙指著師父的住所,「清芳,那裡住著的人,有多麼的仁慈,多麼的溫柔,不瞭解他的人,窮盡一生也不會知道的。」

    清芳低著頭沒有說話,只是交握著雙手,面上表情一片晦暗,經歷了這麼一場事後,她心中原本因為拜師而得來的一絲絲歡喜也剎那間煙消雲散了。

    「還是想不通嗎?」見苑看她站在這裡,只是不說話,又徐徐說道,「那妖女提過古懈這個名字嗎?」

    「有的。」清芳點了點頭,「那是誰?」

    「那個人,也是師父的弟子,說起來,也許資歷比大師兄都還要再老一些,只不過後來背叛師門,被大師兄清理門戶關進了歸墟之境去了。」見苑回憶著說道,「但是,我不知道該如何描述這個人,他還是個好人的時候,非常的風趣,也非常的和善,除了大師兄之外,我最喜歡的就是古懈了。」

    「那他後來怎麼又和那個莞爾扯上了關係?又為什麼會背叛師門?」清芳只覺得聽得雲裡霧裡,一片迷茫。

    「清芳,你真的還小,很多事情師兄也沒有辦法一一解釋給你聽。」見苑揚手拂過藥池,「你來看,我將自己的記憶展現出來,興許你便能瞭解其中原委,也便能明白師父的一番苦心了。」

    清芳眨了眨眼睛,在心中猶豫了半晌,「我……」

    「難道你不想看看師父究竟是個怎麼樣的人嗎?」見苑撐在池邊,一手指向藥池內,「難道你就要這麼一直不明不白不問緣由的惱著師父嗎?」

    「看就看吧,但是師兄,他不是我師父,他已經有了唯一的女弟子了,不管那個莞爾是生是死,是妖是魔,他們師徒間的羈絆還在,我又怎麼可能橫插在他們二人之間呢?」清芳無奈地攤了攤手,神色間坦蕩無疑,「靈絕真人是好人還是壞人,是君子還是小人,從現在起,都和我無關了。」

    「清芳,為何要如此決絕呢?」

    「師兄,我說過了,我已經不能再失去了,也許這次的事,就是老天對我得意忘形之後的懲罰吧。」清芳的神情此刻已是冷靜之極了,「我這樣的人,終究是不該得到幸福的。」

    「清芳!」見苑見她如此自怨自艾,不由有些急了,「我知道你經受了很多的傷害,但是,但是這並不意味著你今後的人生也是會如此慘淡,還有很多很多人在關心著你不是嗎?」

    「正是如此,所以,我不該太貪心了。」清芳打斷見苑道,「不要再繼續這樣的話題了,讓我早些看完,也早些回去練劍法吧,我不在乎他了,你還是要在乎自己師父的不是嗎?如果我能練成劍法,也許那一天我們的勝算也能大些吧。」

    「唉……」見苑見清芳態度堅決也只能將勸她的念頭暫且擱置,「我將我幼時的回憶展現給你看吧,那時候,還是古懈沒走的時候呢。」

    池水在見苑的手下劇烈地翻滾著,清芳盯著那赤紅色池水,心中陡然劃過一陣煩躁,耳朵裡也似乎傳來嗡嗡的蜂鳴聲,而面對著赤水一門心思施法復原記憶的見苑卻沒發現身後的清芳有什麼異樣,只是專注地結著陣法。

    「師父,這個小傢伙是哪裡來的?」池水中有漸隱漸顯的人聲傳來,慢慢的,池水上映出一個眉清目秀的少年劍客來,「師父,咱們這裡又不是孤兒收難所,您要是再領人回來,我可不管了啊,光照顧見庭那個小子就夠煩人的了。」

    「古懈,他父母與我是故交,如今他家中遭逢巨變,只剩下他一人了。」池水中,那個看齊倆似乎冷情冷性的靈絕真人眉目間倒好像不似如今這般冰冷,話語也似乎多些。

    「師兄好。」很小很小的娃娃像模像樣的朝著少年劍客鞠了一躬,又跪在地上畢恭畢敬的朝席蓮之行了一個大禮,「承蒙師父收留。」

    「喲,這小傢伙挺有意思啊,比見庭那個小混世魔王可愛多了嘛,來來來,讓師兄帶著你。」小娃娃的反應讓古懈十分驚奇,「看得出來,這小傢伙家教甚好啊。師父,我想想啊,據我所知最近好像被滿門抄斬的書香門第裡頭,可只有當朝太師一家啊,他該不會是?」

    「嗯,正是胡太師的第三子。」席蓮之點了點頭,「多年前他父母與我曾有一面之緣,再後來又因緣相逢,所談甚歡。」

    「師父!你,你該不會就因為這個所談甚歡,就把朝廷重犯的兒子藏在我們這裡吧,我們當初就說好了的啊,見庭是最後一個了,這怎麼又!」古懈的面部表情有些扭曲,嘴角隱隱有抽搐的趨向,「師父,你現在把他送回去還來得及。」

    「師兄,請您別再責怪師父了,如果鹿憂真的讓你們為難了,鹿憂自願回去,反正,我的父母兄弟都在那裡,回去了也就與他們團聚了。」小娃娃擋在席蓮之的身前,一張雪團兒似的臉蛋上滿是與他年齡不相稱的果敢,「我父親臨終將我交給師父,他無法拒絕一個將死之人的請求,故而才將我帶了回來,還請師兄不要生氣了。」

    「嘖,你這麼一說,我倒也不好意思叫師父將你丟回去,喂,你究竟多大了?」古懈有些詫異於這小娃娃過於早熟的言行舉止,「你看起來也不過三四歲罷了,如何這般懂事?」

    「家破了,鹿憂也再也做不得父母掌上的寶了,自然也該要低頭做人,因為此刻對於我而言,只要能活下去就已是萬幸了。」小娃娃仍然站在席蓮之的身前,臉上掛著與他年齡極其不符的陰鬱表情,「又或者能得到師兄垂憐,允許鹿憂在此棲身幾年,等到風聲過了,鹿憂必當立刻離開。」

    「師父,您這是故意的吧?」古懈看向這期間一直沒有言語的席蓮之,「您故意讓他與我交鋒,就是為了看我在這個娃娃面前敗下陣來吧?」

    席蓮之卻沒有回他,只是將一身布衫的小娃兒向前送了送,「古懈,他與你將來有緣,我沒有理由讓他流落在外,飽受風霜。」

    「與我有緣,師父,您真的不是在和我開玩笑吧!」古懈不怒反笑,背後背著的長劍外裹著的布條也隨著他的身子一顫一顫的「你帶上山來的每個人之前可以說是都與我無緣,可他們上山之後,吃住都同我在一起,沒緣的也硬是變得有緣了,你說說,你這可不是欺負我觀星學的不好嗎?」

    「古懈。」席蓮之的雙眼猶如深不見底的古井,這世間的萬事萬物在他的注視下彷彿都變得浮躁和荒唐可笑,「他當真與你有緣,將來,你會知道的。」

    「好好好,您說的都對,小傢伙,還不趕緊跟來。」古懈煩惱地抓了抓後脖頸,「走吧,我給你找個地兒睡去。」

    「多謝師父,多謝師父!」小娃娃又跪著轉了個身,在地上不住地叩著頭,「從此以後世上再也沒有胡鹿憂了,還請師父給賜個名字吧。」

    「喂喂喂,將來可是我照顧你,你不應該先謝謝我?」古懈已經初見男子氣概的臉上有些不滿,他隨口開玩笑道「你個小葫蘆,還要賜名呢,要我說啊,有了個見庭,你就叫見苑好了。」

    「見苑謝師兄賜名。」小娃娃聽了古懈的言語非但不惱,反而鄭重地朝著席蓮之叩了個頭,又轉過身子要給古懈叩頭,「這是幹嘛,我們北崑崙上可不來這一套啊,你要是真的想謝謝我啊,以後就幫著師兄好好管管那個小混球見庭去,只要每天啊,讓他少闖一次禍,師父和師兄可就沒白疼你了。」

    「見庭。」年幼的見苑在口中反覆念了幾遍這個名字,便立刻將古懈玩笑似的話當了真,並在他將來的二十多年生涯中,堅定地執行了下去,「師兄,您放心吧,我一定會好好看著見庭師兄,讓他少闖禍的。」

    「乖啦乖啦。」古懈這才哈哈笑了起來,「這麼看來,師父也算是撿了個小寶貝回來了,走,師兄帶你去後山玩兒去。」

    「見苑,你,想他嗎?」清芳看著池水中的畫面,不禁仔細打量起身邊的這個青年來,他原來,身世也這麼可憐。

    「說不想,那肯定是騙人的,但是,想又能怎麼樣呢。我有時候會想念他,有的時候又會恨他,就好像大師兄背離了北崑崙時,我看著他下山時的心情一樣,想要挽留卻無法開口挽留,可是說恨,我也沒有立場去恨他們。畢竟,他們都活在自己的生命裡頭,所以,對於他們的離開,我沒有資格說想念,也沒有資格說怨恨。」見苑雙手伏在池邊,雖然嘴上說的超脫,可是清芳卻分明看到了他眼中的淚光,畢竟是愛護了他整個幼年的師兄啊。

    「那他後來又是怎麼和莞爾牽扯到一起去的呢?」清芳有些理不清他們之間的關係,「然後他又做了什麼樣的事,才被見庭師兄關進了歸墟呢?」

    「清芳,你接著看吧。」見苑將手伸入池水中輕輕一攪,畫面便立刻層層暈開了去,「莞爾是我十歲那年來的山上,她和我不同,剛來就得到了所有山上師兄的喜愛,當然了,也包括那個平時嘴巴就不饒人的古懈師兄。」見苑低頭嗤地一笑,神情中帶著些暖暖的溫馨「也對啊,她是大家看著長大的,又怎麼會有人不喜歡自己帶大的孩子呢。」

    「她……」清芳看著見苑的神情,心下總算是有一絲的明瞭,如果知道了一個人曾經非常溫暖非常和善,將來就算是見到了他再怎麼窮凶極惡的模樣,想來也無法恨他吧。就好像曾經嘗過他人餵養的甜,就算被他在將來猝不及防地迎頭扇來一掌,想來也無法真的恨他吧。

    「她那時候真的非常非常可愛,師兄們不會給她梳頭,她便束著小男孩兒的髮髻,穿師兄穿舊的衣衫,每天都纏著師父要師父陪,而師父,我看得出,師父也很喜歡她。」

    池水中,一個看起來有些男孩子氣的小童子一搖一擺地跟在席蓮之的身後,跌跌撞撞地走在山間濕滑的小路上,「師父師父。」她的聲音奶聲奶氣,眼神稚嫩,「師父你別走,莞爾以後一定好好練功,再也不偷懶了。」

    「師父是要下山濟世去,不是生我們小莞爾的氣了,莞爾就在這裡和師兄等著師父回來好不好?」身量明顯拔高的見苑已經可以初見他此時面容的端倪,還是帶著那樣溫文爾雅的微笑,還是那麼的和藹親善,他將莞爾背在背上,和即將下山遠行的席蓮之擺著手告別。

    「師兄,師父會不會不回來了?」小女童雖然穿著簡樸,但是臉上自信的神情卻是一瞧便能知道她是在充滿關愛的情形下長大的,「他會不要莞爾嗎?」

    「不會的,師父最最喜歡我們小莞爾了。」見苑背著莞爾一直站在山路的盡頭,等到莞爾看著席蓮之的身影消失了這才原道返回。

    「師兄,你說將來我嫁給師父好不好?」莞爾咬著自己的手指頭,偏著頭問見苑道,「這樣,師父就不會留下莞爾一個人了。」

    「有這麼多師兄們陪著莞爾,莞爾還要嫁給師父呀。」見苑有心逗她,「那莞爾嫁給師父了,師兄們不就都沒有老婆了?」

    「恩……」小女童聽了見苑所言,竟然還面露煩惱地認真思考了起來,「師兄們對我也很好,可是莞爾還是更加喜歡師父多一點,因為師父長得最最好看!」

    「哈哈哈。」十歲的見苑不禁大笑了起來,「小丫頭也不害羞,才這麼大一點就打師父的主意了?」

    「就打師父主意,就打了,師父是莞爾一個人的,誰也不許搶!」小丫頭被見苑一通嘲笑,立刻在他背上不安分地扭動了起來,腿腳也開始不安分得胡亂蹬著,「我要師父嘛,我要師父回來嘛!」

    「好了好了,師父過幾個月就回來了,不要鬧了。」見苑雖然挨著她的亂蹬亂踢,但是所幸她小胳膊小腿兒的此刻也沒什麼力氣,蹬在身上倒像是彈棉花似的。

    「莞爾,怎麼又胡鬧了!」剛踏入北崑崙頂上一步,還在撒著潑的莞爾便立刻在來人的呵斥下規矩了起來,「古懈師兄。」方纔還如同鬥雞似的莞爾此刻便立刻如同洩了氣的蹴鞠一般,手腿也立刻耷拉了下來。

    「還不放她下來,看看你們一個個把她寵得無法無天的樣子,現在就這般驕縱,以後還得了。」古懈只一個眼神掃過見苑,見苑便也立刻乖乖地放下了莞爾,「走,跟我去練功去,看看你這個散漫的樣子,北崑崙可沒有你這樣的懶骨頭!」古懈一把扛起小女童,也不顧她委屈的嗚咽便往後山走去,見苑雖然心疼這個小師妹,但是面對從來都說一不二,似乎比師父還要有威嚴的古懈師兄時,他是一個字也不敢反駁的。

    「呼——」看到這裡時,清芳也被古懈逐漸顯露出來的氣勢所嚇到,「他,好厲害啊。」

    「嗯,他的修為那時候放眼整個江湖,能與其相左的,恐怕一隻手也能數的過來吧。」見苑的眼中流露出一股難以掩飾敬佩,「對了,就像是那個武瘋子一般,好像天生就是練武的奇才一般,但古懈與那武瘋子不同的是,他的心志更加堅定,思維也更加聰敏。」

    清芳還在愣愣地盯著池水中古懈的臉,「這個人,我好像見過的。」

    「嗯?」見苑偏過頭去,「古懈在十多年前就歸于歸墟了,怎麼會?」

    「我的確認識他,只是我記不得是什麼見過的了。」清芳拍著自己的腦袋努力回憶著,「我真的見過他,他的臉和他背後的劍……」清芳只覺得巨大的信息量一下子湧入她的腦海,她拚命地想要抓住那些記憶的碎片,但是那些回憶就如同大海中一瞬間排上海灘的浪潮一般,她還來不及去回味,那些浪潮便已經又退回了大海之中。

    「怎麼了?」見苑看著清芳站都似乎站不穩了,連忙將她扶住,「清芳,清芳?」

    「我的頭,好痛……」清芳拚命想要站起來,但腦海中似乎有千萬條荊棘在不停地翻攪著一般,「嘔……」劇烈的疼痛讓她不住的乾嘔著,「清芳!」見苑猛地點了她的麻穴。

    「我看看。」一個溫潤的聲音在見苑身旁響起。

    「師父!」見苑大驚道,「您,您什麼時候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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