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篇 商周英雄錄第二十九章 餐桌論道 文 / 朔方冰河
第二篇商周英雄錄
第二十九章餐桌論道
姬榮安排了兩個軍士留下,一個守在屍體旁,另一個去府衙報官,說是殺死了刺客一名,要求掌管本區治安的官員前來處理屍體,並記錄在案。然後,一行人就又向太師府進發了。
快到太師府的時候,姬榮就差一名軍士先跑回去通報,自己則吩咐轎子再走得慢些。來到太師府的大門前,姬榮就又吩咐轎子停在正門外的台階之上。這時只見右側腳門兒閃開了一道縫,一個手中持火把的太師府家人送出了一個人來,那人生的瘦高挑身材,鷹鉤鼻子大眼睛,太巫姬望一看認得,是白天裡那伙買賣人中的一個。於是就問姬榮道:「那個人是幹什麼的?」
姬榮回答道:「那是嵩山北麓建國的有崇氏一族的人,此人名叫崇子興,是個貨賣珍玩的馬幫首領,與太師常有買賣上的瓜葛。季歷王交通諸侯所需的奇珍異寶,都由太師來採買,所以像崇子興這樣的買賣人都很巴結太師,就連我都有人要打通關節來結交呢,為的是能夠引薦給太師,他們也好將手中珍玩換個好價錢。」
太巫姬望沒有說話,只是心中越來越有些失望的感覺了。
只見大門忽然打開了,裡面僕傭林立成排,人手一束火把,正當門的一口陶制大鼎中還燃燒著潑了火油的木柴。通道的兩側,還燃燒著兩溜巨大的燭火,整個太師府光明一片。
姬榮要上前去攙扶太巫姬望,被太巫拒絕了。姬榮就跟在太巫姬望的身後,陪著他走進了大門。
太巫姬望剛剛邁步進入大門,就聽得裡面傳來了一陣開懷大笑的聲音。只見一個身材高大富態、衣著華麗的人,歡笑著快步迎了出來,此人就是太師巫豐。
巫豐是季歷王的親娘舅,他本不是周人,祖上是一個西域小邦的貴族,後來亡了國,一族人等向東逃到了周原。周太王是後來才娶了他的姐姐,他的姐姐生下季歷時,這巫豐也就才八歲,後來他的姐姐雖然去世了,但是他的外甥季歷卻被先王所寵愛,他也在周部族中學習巫法,當年就和姬望同門為徒。
太師巫豐走到太巫姬望的面前,先是仔細端詳了一會兒,接著就放聲大笑著一把牽住了太巫姬望的手,拽著就往裡面走。
來到一間潔淨的捨,太師巫豐讓太巫姬望坐在了高高的一把太師椅上,自己抱拳拱手向著太巫姬望深深作了一個揖,口中喚了一聲「大哥」。抬起頭來看著太巫姬望時,兩個人不由得就都笑了。
寒暄之間,就有家人僕婦迅速擺上了一桌精美的菜餚,太師巫豐屏退左右人等,親自把盞為太巫姬望斟酒。二人舉觴相互致意,然後就都一飲而盡。
太師巫豐說道:「大哥,我們這一別就是將近二十年啊!你不知道,我做夢都夢到過你,你那時候待我可真是太好了,我們那時候也都太苦了。」
太巫姬望說道:「兄弟,不管你做到了多大的官職,在我心中,你我始終都是同門師兄弟的關係。但我此次前來,不是為私,而是為公。」
太師巫豐說道:「大哥有何見教?」
太巫姬望說道:「我想要季歷王發兵到召平,以震懾西戎。」
太師巫豐說道:「這個容易,大哥需要多少人馬?」
太巫姬望說道:「不是召平需要多少人馬的事,而是我講完情況後,你們認為該往召平派去多少人馬的事。」
太師巫豐見太巫姬望表情嚴肅,就玩笑道:「大哥還是當年那樣的憂國憂民啊!來,我們今天是兄弟敘舊,不談國事。」說著就舉觴勸酒。
太巫姬望只得勉強又舉起酒觴,淺淺地濕了一下嘴唇,就放下了。太師巫豐則又是一飲而盡,也不再勸太巫姬望喝酒了,只是自己自斟自酌,慢慢享用了起來。
兩個人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之後,太師巫豐的話就多起來了。
還沒等太巫姬望開口說話,太師巫豐就已經將話題扯得老遠了。巫豐說道:「想當年,我一身落魄,還是師傅收留了我,還是大哥你善加愛護我,才有了我巫豐的今天啊!我忘不了啊!師傅的牌位就在後堂,一會兒我們兄弟兩個一起去拜拜。」
太巫姬望說道:「為什麼不早說?我一來就應該去拜一拜。」
太師巫豐說道:「我這不是一見到你,一高興,就沒有想起來嘛,飯後洗漱過了我們就去。」
太巫姬望說道:「兄弟,你天性聰穎,深得恩師的喜愛呀!只是有一樣,為兄在外也頗能聽到關於你的一些微詞呀。」
太師巫豐笑道:「大哥只管講來,小弟願聞其詳。」
太巫姬望說道:「適才在來的路上,就有一個十幾歲的孩子向你的坐轎投擲石塊,結果就被你的隨從軍士給殺死了,這種事情以前發生過嗎?」
太師巫豐點頭說道:「發生過,以前也有過行刺的事件,但都留有活口以便審問的,今天怎麼就殺掉了?」
太巫姬望說道:「不能這樣隨便殺人啊!外界有人罵你是國妖國賊,你可知道?」
太師巫豐說道:「知道,但是也從來沒有人敢於罵到我的臉上來,若有,那他也就是死了,不死也得讓他死。哈哈哈哈······」巫豐說著就笑了起來。他那種依舊純真的笑,此刻在太巫姬望聽來,已經是變得是十分地可怕了。
太巫姬望說道:「為尊不仁,你又何以立威啊?想當年師傅就曾教導過我們,為人刻薄就是最大的糊塗,更何況現如今你身居高位,執政做事如此缺乏仁德,這樣下去可怎麼得了啊?」
巫豐說道:「大哥,今天是我們兄弟敘舊,怎麼一上來就又開始教導我了呢?還是說說你這些年過的如何吧。」說著,就又勸太巫姬望吃菜。
太巫姬望面對著一桌子的山珍海味,只是毫無胃口。只用筷子夾著素菜吃,不動葷腥。太師巫豐就將一盤炙烤得焦黃流油的乳豬推到了太巫姬望的面前,堅持要太巫吃上一筷子,太巫姬望無奈,只得慢慢夾了一筷子,說道:「我向來很少吃肉,尤其是這些年,基本上天天素食,實在是吃不慣的。」
太師巫豐笑道:「哥,只吃這一口,餘下的你就隨意,這可是我親自照看著餵養起來的乳豬啊,勝過天上的飛龍地上的麒麟啊。」
太巫姬望只得將一小筷子烤乳豬放入口中,只覺滑而不膩,香脆適口。巫豐又舉觴勸酒,太巫也就舉觴喝了一口。
太師巫豐笑道:「哥,味道如何呀?」
太巫姬望也笑道:「對於凡俗之人,如此酒肉自然是好了。但是對我這修道參天的人來說,此等甘鮮美味,皆是腐骨爛腸之藥啊!」
太師巫豐說道:「大哥這是說的哪裡話來?想當年我們的師傅不也是吃肉飲酒的嗎?怎麼你比師傅還要更高明一籌嗎?」
太巫姬望說道:「罪過,你這樣說話真是罪過,哪裡有徒弟自己去比師傅的道理?徒弟就是超越了師傅,那也是師傅臉上的榮光啊,沒有師傅,哪兒來的徒弟啊,對不對?」
太師巫豐笑道:「大哥還是這樣的能言善辯啊。但是你承認不承認今天的烤乳豬就是好吃?」
太巫姬望說道:「於人算是好吃吧,於天也只是平常味道。」
太師巫豐聽了,老大的不以為然,說道:「告訴你吧,這種乳豬一生下來就沒吃過豬奶。」
太巫姬望不解其意,問道:「豬仔兒不吃豬奶,還叫乳豬嗎?」
太師巫豐哈哈大笑道:「哥你是知天知地不知人啊!」
太巫姬望笑道:「如何的喚作知天知地不知人啊?」
太師巫豐笑道:「是人,就應該享受天地造化,盡人欲,也就是盡了天心。」
太巫姬望說道:「你的意思是說,天心奢華,人就應該窮奢極欲,這才算是滿足了上天的意願,對嗎?」
太師巫豐回答道:「正是!大哥,你可知我這烤乳豬是吃得什麼長大的嗎?」
太巫姬望笑道:「什麼?還能是龍肝鳳膽不成?」
太師巫豐聽了哈哈大笑,笑罷說道:「這些小豬是吃人奶長大的。」
太師巫豐一句話說出口,直聽得太巫姬望臉上的笑容頃刻間就僵死在那裡了,一句話也接不上來了。
太師巫豐只顧高興飲酒,並不在意太巫姬望的情緒,自說自話道:「想當年我看上了山門外桃花塢村的村姑,人家嫌我窮,硬是就嫁給了一個有一百多隻山羊的老頭兒······當時,我那個恨哪!······現在,我可是脫胎換骨了。哥啊,你知道嗎?兄弟我現在是夜夜做新郎啊!嘿嘿!美,都美到骨頭縫兒裡面去了。哈哈哈······」
太巫姬望說道:「為新婦驅魔,那已經是過時的陋俗了,只是在騙人,師傅當年就極端厭惡這種行徑,你為什麼還要用來騙人?」
太師巫豐放下酒觴,說道:「對,哥你說得對,就是騙人。普天之下,為什麼會有貴賤?那也只是怨上天不仁,上天若仁愛,也就不會造出這世間的賢愚俊醜了,高貴也是上天造就的,卑賤也是上天造就的,天選我享用富貴,我為什麼還不上順天心呢?哥你過得太苦了。一輩子也沒沾過女人,你兄弟我現在是一夜能御十女,早已修得了那房中陰陽采戰之法,久戰不洩。我們將來可以比一比,看誰活得年齡大?哈哈哈哈······」太師巫豐說罷就又哈哈大笑。
太巫姬望將自己的椅子向後挪離了飯桌,面色沉重,一言不發。
太師巫豐看了看太巫姬望那嚴肅的表情,忽然就頑皮地笑著拉著自己的椅子湊近了太巫姬望,低聲說道:「哥,一會我安排你歇宿,送給你兩名處女,都是年方一十六歲,兩個都是生的面若夭桃體似酥啊,你要是留在我這裡住呢?你就儘管住,你要是離開呢?就自行帶走,這也算是兄弟我送給大哥的一份禮物吧。」
太巫姬望聽得滿心厭惡,看著一桌飯菜,毫無胃口,但是還實在是有些餓了,就說道:「兄弟啊,你我行道不同,難以同樂,你的山珍海味,於我也只是傷身毒藥一般,你就吩咐人給我做些麵湯來喝吧,這些東西我實在是吃不慣。」
太師巫豐怔了怔,接著就又頑皮地說道:「哥啊,你該不是怕吃上了癮,回去後沒得吃就會害饞病吧?」
太巫姬望笑道:「羊是吃草的,你硬要它吃肉,豈不苦哉?」
太師巫豐不再說什麼了,就傳人來去廚房安排做麵湯。
這時太巫姬望就向太師巫豐提到了自己此來的目的,說道:「自來我周人所居之地,素不產銅,我們都是以自己的農耕物產來換取南方蠻國的青銅,這對於我們周人的進一步大發展,可是一個致命的缺陷啊。」
太師巫豐說道:「是啊,如今天下以青銅為貴,如若能夠有一座像南蠻人那樣的銅礦,一切問題也就都解決了,我們可以想造多少武器就造多少武器,想造多少農具就造多少農具,什麼樣的遠方珍寶不能夠得到,什麼樣的異族美女不可以買到,我們周人也就什麼都不用幹了,只是天天享樂也就可以了。」
太巫姬望聽著聽著就又開始覺得不是味兒了。心想:我原
本不想去見季歷,現在看來,這巫豐並不可靠,還是明天一早去見季歷的好,想必那季歷不會也是如巫豐這樣的不堪吧?如若季歷也是如此,則我周人苦矣,大周部族的命運則必將是要天祚多舛啊!
想到這裡,太巫姬望就對太師巫豐說道:「兄弟啊,我明天想見一見季歷王,你能夠給我安排一下嗎?我這裡還有他當年賜給召平地區的符信,我此來就是作為召平地區周部族的信使而來的呀。」說著便從衣袖內摸出了那枚半隻鹿符。
太師巫豐說道:「當然可以了,大哥不知,季歷王對自己的兄長泰伯仲雍二人可是很思念的呀,就是對大哥你也是很推崇的呀,時不時的就會提起你呢。」
太巫姬望說道:「那就有勞兄弟了,也感謝季歷王的錯愛,我其實是有一件重大的事情要來通報的,今天就先告訴兄弟你,明天我再和你一同去見王上,你看如何啊?」
太師巫豐看著太巫姬望,眨了一下眼睛,說道:「好啊,有什麼話,大哥你就說啊。」
太巫姬望說道:「你吩咐人去叫來我隨行的兩個年輕人到這裡來,帶上他們背來的東西。」
太師巫豐就又安排人去前廳呼喚姬康姬庚二人前來。
這裡太巫姬望就又開始進言規勸太師巫豐道:「兄弟,愚兄對你實在是有著一種擔心啊!」
太師巫豐問道:「哥哥有什麼好擔心我的?」
太巫姬望說道:「天道流轉不息,陰陽變換互生,物極必反啊!似你這樣身居高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看著是富貴無邊,其實是臨危據槁之形啊。」
太師巫豐問道:「大哥此言何意啊?」
太巫姬望說道:「當年師傅常誇你天分高,如今怎麼就如此的不開竅了呢?」
太師巫豐說道:「我怎麼會不明白大哥的忠告呢,我其實也只是周部族的一個外戚罷了,早晚是會靠邊站的,我的前途在哪裡?我還能夠自己掙得一塊土地自立為王嗎?不可能的事情,及時行樂就是我的前途。」
太巫姬望說道:「非也,若我周人日後做大,你又焉何不能也裂土封王呢?退一萬步講,你也要為自己的兒孫考慮考慮啊。」
太師巫豐大睜著兩眼看著太巫姬望,說道:「大哥你還不知道嗎?我一直無有子嗣啊。」
太巫姬望也吃了一驚,問道:「你身邊這麼多女人,難道都不會生育嗎?」
太師巫豐說道:「不是女人的問題,是我的問題,也許是我的所作所為遭到了天譴吧。」
太巫姬望語調沉重地說道:「你也相信上天是不贊同你的所作所為的嗎?」
太師巫豐默然良久,說道:「我如今已是**入骨,隔一日沒有房事,便身心煩躁不安,此疾已經無藥可醫了。再者,我也知道,季歷王只是礙於我是他的舅父,其實我在幫助他即位時所做的手腳也是很不光彩的,季歷王對此也一隻是諱莫如深,我的存在,其實也就是季歷王光輝形象下面的一塊遮羞布罷了,到了該丟棄的時候,他自然就會丟棄我。」
太巫姬望不免倒吸了一口涼氣,真是不知道侯門深似海啊,原來這巫豐也是知道自己的處境的。太巫姬望勸說道:「若要拔除不祥,唯仁者可得天祐啊!兄弟,你為何不以仁德為懷,廣做善事呢?」
太師巫豐說道:「積重難返、積垢難除啊!季歷王新登王位之初,是我幫他剪除了朝堂中的異己勢力,故此我也就仇家林立。沒有兒孫也正好,免得他們將來會受人報復。其實你們周人也是很狹隘很排外的。」
太巫姬望歎息道:「唉!怎麼弄成了這個樣子?」
正說話間,廚房做好的羹湯就送來了,一鹹一甜。鹹的是一種面疙瘩湯,裡面碎切了多種青菜野果,味道獨特,鮮美可口。甜的是雞蛋麵湯,裡面加了靈芝粉銀耳枸杞山藥等數味食用藥材,不稠不稀,還加了蜂蜜,喝起來甘甜異常,讓人欲罷不能。
看著太巫姬望不停地在用湯匙喝湯,一會兒喝甜的,一會兒喝鹹的,太師巫豐便問道:「大哥你喝著這湯,味道如何啊?」
太巫姬望誇讚道:「好湯,調和五味,頤養身心,日食一粥,益壽延年啊。」
太師巫豐就說道:「我愛少女,也就和大哥你愛喝這湯是一樣的道理、一樣的味道啊。」
太巫姬望也不聽他的胡言亂語,只是不停地在喝湯,這邊巫豐也是不停地在忙著喝酒吃肉,一時間,屋子裡就只有兩個人吃飯的聲音了。
姬康和姬庚兩個人身背著沉重的背簍走進了太師巫豐的後堂,見到了太巫姬望和太師巫豐,二人放下背簍行禮已畢,就垂手站立在一旁,等待太巫姬望的吩咐。
太師巫豐讓姬康和姬庚二人先到正廳等候,那姬康姬庚二人只是看著太巫姬望,卻並未動身。太巫姬望便說道:「你們先過去吧。」這二人才又背起背簍出去了。
太師巫豐看著姬康和姬庚二人的背影說道:「大哥你訓得好兵啊,除了你的話,誰的話都不聽,好!」
太巫姬望說道:「兄弟你見笑了,鄉下孩子,沒見過世面,不懂事,不懂得外面的規矩。」
說著兩人便都笑了起來。
列位讀者朋友欲知後事如何,且待寫書人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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