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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六十章 雖未攜手,早已並肩 文 / 剎時紅瘦

    更新時間:20140223

    其實旖景大可不必覺得孤單無助,因為她的身邊,一直有人暗中關懷保護,而這一個人,足以讓她依賴與信任。

    不過此時的她,沒有察覺罷了。

    當芳林宴罷,虞渢並未急著辭宮,而是在遺珠園裡略作逗留,隨著几案撤去,人群四散,桃花林裡安靜了下來,喧鬧不復,唯有滿園春色依然明媚,花枝斜影裡,春陽微晃於芳草香泥,並不比賓客如雲時顯得寂寞。

    這時,他剛好在思量旖景——他猜測到小丫頭當不至於讓候府七娘當眾難堪,可經此一事,應當會對黃七娘有所防範吧。

    表面上黃七娘的行為夠不著「歹毒陰險」,卻也有失「光明磊落」,與上一世那個直爽熱心的女子判若兩人,當年旖景將她引為知己,言聽計從,無所不談,多半又是信錯了人。

    只怕她這時的心情,應當有些失落。

    她肩上所負的擔子,原不比他輕鬆多少,或者比他更加沉重。

    不但有仇恨,還有愧疚,眼下又加上猜疑,而關於這些,還不能與旁人傾訴。

    一念及此,虞渢再一次慶幸自己的重生,多虧如此,才能為她分擔一二,至少有一些事情,不需要她廢盡心機的解釋,他也能懂。

    若是可能,也想過放下舊恨,只顧新生。

    可是就算他們願意放下仇恨,仇恨也不會輕易放過他們。

    所以唯有出擊爭鬥,才有贏得平靜安樂的可能。

    虞渢踱步於桃林,眉心微蹙間,神情有些憂鬱,直到聽見身後繡鞋踩著芳草的步伐聲,才恢復了以往的平靜淡然,回首之際,果然見如姑姑已經站在了眼前。

    「世子可是有什麼話要交待?」如姑姑的確是個乾脆人,直接就開門見山。

    「正是,渢有一事相求。」虞渢微微一笑。

    關於甄茉的事,眼下他雖有了計較,可在東宮安插耳目卻不容易,當見如姑姑,方才心念一動——東宮一定會有聖上的耳目,也許並非出自於防範,但聖上也得掌握東宮的情形,可即使知道這點,虞渢也不至貿然求去聖上跟前,以他猜測,太后對太子妃諸多不滿,想來在東宮也有安排。

    如姑姑是慈安宮的掌殿女官,極得太后信重,如果太后當真安插了耳目,定是交代給如姑姑操持。

    「姑姑莫怪我冒昧。」虞渢拿定了主意,也選擇了直言:「不知東宮可有姑姑的人?」

    如姑姑怔了一怔,神情便有些端肅了下來:「世子有何打算?」

    「我委實是懷疑太子妃不孕的事大有蹊蹺,怕是中了旁人的算計。」這個切入點,尚算穩妥:「姑姑當知,東宮子嗣,涉及儲君國政。」

    如姑姑略有遲疑,卻聽虞渢又說:「本來我有這樣的想法,應當先與太后娘娘商議,可眼下只是猜測,還需證實,倒不好枉言,所以,想請姑姑協助一二。」

    「如此說來,世子已經有了幾分把握?」如姑姑眉心略蹙:「不瞞世子,娘娘是一直關注東宮,正如您所說,東宮子嗣關係重大……只太子妃甚是謹慎,幾個側妃相繼小產倒與她有關,可若說有人害她……」如姑姑搖了搖頭:「東宮侍女能得太子妃信重者不多,尤其是打理飲食香脂這些要緊之人,都是出自甄府,比如藥膳,唯有一個老嬤嬤能夠經手,據說她是甄府幾代家奴,不可能被旁人收買。」

    再有一點,當初太子妃小產,也的確不是因為飲食,太醫們早有論斷。

    「我是猜測,也許禍端正是起源於甄家內部。」虞渢沉聲說道。

    如姑姑大是疑惑:「這從何說起?」

    「甄四娘十分可疑。」深思之餘,虞渢還是暫且隱瞞了甄茉與太子的私情,只得從另一個方面著手:「我今日留意到甄四娘偶爾暗覷太子妃的目光,頗為不善。」

    「可她們是親姐妹……」

    「就算如此,也未必如表面那般和睦,如姑姑可別忘了,當日霞浦苑一事,太子妃可是毫不猶豫地將罪名推托到了親妹妹身上。」

    太后應當能洞悉當日的真相——太子妃早有籌謀,促成與衛國公府聯姻,董音是大長公主中意的長孫媳,這才會招至甄茉的嫉恨,沒有太子妃的支持,甄茉絕不會膽大妄為。

    如姑姑神情更是沉肅:「不瞞世子,東宮的確有我預先安排的宮人,眼下雖不得太子妃全心信任,到底還有些作用,世子欲如何證明?」

    虞渢見一切正如自己所料,如姑姑也答應了協助,才吁了口氣:「具體計劃我還在思量,但姑姑若能相助,也許會更有把握。」

    「太后娘娘也頗為關注此事,世子若當真能察探清楚,也是替娘娘盡力。」如姑姑又道:「世子若有吩咐,盡可直言。」

    虞渢環手一禮:「如此,我就先謝姑姑鼎力相助。」

    先落實了東宮的「耳目」,虞渢又是一番思量,最終決定還是要從甄南顧口裡打聽一番詳情,恰巧南顧婚期就定在三月,早約好了要與虞渢「一醉」,日子便在芳林宴後的初八。

    流光河畔,怡和街上,洞庭閣裡。

    這一家酒樓,以瀟湘風味揚名,時值正午,大廳裡已經是賓客滿坐,為避免喧嘩,甄南顧半月前就定好了一間包廂,推窗便見流光河畔,柳條新綠、芳草如氈。

    落坐之後,南顧率先舉盞:「世子既已『痊癒』,今日又為賀我,可不能推托,必得同醉,才是知交之情。」

    竟一連飲了三盞。

    虛掩的雕花門扇外,晴空扒著縫隙窺視了一眼,沖灰渡長長地一歎:「看來甄二郎積蓄多時,今日是饒不過世子了,可苦了咱們,回去也得被羅紋姐姐數落。」

    灰渡腰上懸著長劍,卻抱臂斜倚著隔牆,想到羅紋義正言辭的臉,眼角往下一搭,黝黑的臉上就沮喪了下來。

    兩個隨從的鬱悶,虞渢並沒有體會,他往常並不善飲,也就是與甄南顧一處,才有幾分放縱,今日又是賀好友即將有情人成眷屬,要讓南顧這個「酒仙」盡興,當然不能推托。

    南顧婚期定在十二,虞渢自然獲邀,可那一日,兩人卻沒有機會暢飲,畢竟有別的賓客,再加上新郎若有個不支醉了酒,洞房花燭夜就得掃興了。

    虞渢先問:「想來甄夫人也不會替你張羅,喜事準備得可還妥當?」

    南顧一笑:「她原本連婚宴都想取消了,說是不宜張揚……還不是因為靈山的事兒鬧得,更兼著幾日前四姐又在宮宴上吃了虧……祖母容不得她刁難,說若是怕張揚,乾脆延後婚期……嫡母她生怕拖延下去,我又有了機會攀附名門,這才罷休。」

    「說起你那四姐,當真能折騰。」虞渢搖了搖頭。

    「皆因不死心,到了這個地步,還期望著能嫁個官宦嫡子,原本她可是連官宦人家都不屑的。」南顧心情甚佳,尤其意氣飛揚:「世子只怕不知,太子妃的盤算又打在了陽泉郡王身上。」

    虞渢險些跌了酒盞:「不能吧,陽泉郡王可是太子妃叔輩。」難道太子妃今後甘心稱妹妹一聲嬸子?這也太匪夷所思了。

    南顧大笑:「你誤會了,她們還不至狗急跳牆如此,就說太子妃真有這般糊塗,聖上與太后也是斷不會允的……是陽泉郡王母家的一個侄子輩。」

    虞渢方才恍然大悟——陽泉郡王生母是個宮婢,其母家原本是操持匠作為業,甚是卑微,也就是得了當今聖上恩赦,陽泉郡王才有了能力照顧母舅,替他置下田宅,躋身良民。

    「以你四姐的心性,想來必不接受。」虞渢輕笑。

    「當然如此,狠狠哭鬧了一場,才說服太子妃打消了這個念頭……其實也是為她打算,眼下她聲名狼藉,莫說官宦之家,就連商賈之家也是避之不及,太子妃就琢磨著曲家雖說是普通平民,那個小郎君卻也忠厚老實,起了招婿的打算,再說有陽泉郡王的身份,總歸比普通人要好些,不想四姐全不領情,非要去宮宴上丟人現眼才死心。」甄南顧冷笑:「白受了一場折辱之後,太子妃又想著撮合這事,只待勸服了嫡母,就與郡王商量。」

    虞渢便想,若果真如是,甄茉必不會妥協,只怕更恨太子妃。

    「我有一疑,不知太子妃姐妹可有什麼怨仇?」虞渢直問。

    「兩人性情都甚是要強,早些年也小有爭執。」南顧微一蹙眉:「世子是否疑心四姐早存了害人之心?」

    「看來,南顧與我倒是想到了一處。」

    「的確如此,尤其是得知四姐和太子的私情後,我就琢磨著太子妃不孕之事是四姐的手筆。」南顧冷笑:「她們窩裡爭鬥,原與我無干,就是出於好奇,倒是暗下留意了一陣,須知那個水蓮庵的賊尼可是深諳此道,四姐與她如此親近,想必早得了真傳。」

    「可有什麼發現?」虞渢又問。

    「若有發現,一早就告知了世子。」南顧搖了搖頭:「四姐喜歡擺弄些什麼花包香囊,太子妃所佩的香包都是她配製,我起初懷疑著她在這上頭動了手腳……可四姐甚是謹慎,這些東西都上了鎖,連身邊得用的丫鬟都摸不著。」

    既然這般謹慎,說明必有蹊蹺,虞渢暗忖。

    於是又問:「聽說太子妃身邊有個得用的嬤嬤,是甄府的舊奴,最得信重。」

    「世子說的是白嬤嬤,她原本是四姐的乳母,又是嫡母的陪房,十分精明,當年嫡母做下的那些陰私事,可少不得她從旁協助,最是個得用的。」

    虞渢心中一動:「既然是你四姐的乳母,怎麼又跟了太子妃入宮?」

    「當年嫡母不放心太子妃,怕她鬥不過東宮裡花花草草,中了算計,一時只有白嬤嬤最合適,才成了太子妃的陪嫁。」

    「那這個白嬤嬤與你四姐感情如何?」

    「四姐與她十分親近,早年我甚至有那樣一種錯覺,她們兩個才是親生母女。」甄南顧說完,微微一頓,疑惑地看向虞渢:「世子是懷疑,四姐通過白嬤嬤……」

    「即使以前沒有,眼下卻也未必,你四姐本就要強,這次栽了這麼大個跟頭,難道不會懷恨?」

    甄南顧默了一默,十分贊成地頷首,卻突然意味到了什麼,驚訝地直盯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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