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01章 探望小姑,長嫂發威 文 / 剎時紅瘦
這一日夜間,虞渢去了前庭,也不知召了灰渡等商議什麼,一直到亥正時分方才回來。
前庭只有議事處,書房與畫室分別在中庭正堂兩側次間,因有女眷,除了日間灰渡與晴空偶有要事稟報,一般不讓外男涉足,而真正起居的正房,卻在正堂後一重院落,兩道廊門不開,必須通過正堂隔扇後的小茶廳,除了旖景的幾個陪嫁丫鬟與大小兩個李嬸,便是起居的院落也不讓其他奴婢隨意涉足。
因虞渢晚歸,這時正堂外的廊子裡尚有西風與簾卷兩個丫鬟候著,見男主人歸來,又等了片刻,直到春暮出來囑咐關門熄火,才回了居住的倒座房。
春、夏、秋四個丫鬟分別住在西廂房裡,而鈴鐺與西風、簾卷也住在正院,至於冬雨,只能與各處丫鬟住在中庭的小跨院裡,是個極為特殊的存在。
虞渢剛進屋子,瞧見的是他家世子妃已經洗漱,穿著一身水粉紅的立領衫裙,與幾個丫鬟忙忙碌碌,挑選著炕上擺著的一堆錦緞。
丫鬟們一見世子,十分識趣地從炕沿、踏坐上起身,默默行了禮,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這麼晚了,世子妃還在張羅什麼?」眼見旖景青絲半挽半垂,一副慵妝的風韻,卻是週身神清氣爽,滿面如沐春風,虞渢忍不住打趣道。
「院子裡各處人事已經安排妥當,瞧了三日,盡都井井有條,我想也該是時候去妹妹那兒走走。」旖景丟了手裡的錦緞,上前一個踮腳,趴在虞渢唇角聞了一聞。
世子滿頭霧水,眼角微斜,不知旖景有何用意。
卻見嬌妻忽地一抬明眸,兩眼全是考量:「沒有藥息?今日閣部可曾依時服用藥膳?」
原來如此……
虞渢哭笑不得,卻忽起了促狹,手臂往主動貼上來的纖腰上一挽,鼻尖往下一抵:「還以為世子妃是在察審為夫身上有沒沾染別的脂粉味呢。」
某人十分訝異,清透的眸子裡狡黠一閃而過:「關於這點,我十分自信。」
染著些微涼的唇角卻忽而接近,男子聲音已經黯啞:「你那般自然感覺不到藥息,要像這般……」
薄唇壓下,一番纏吻。
氣息逐漸急重,修長清瘦的指節已經落在領扣上,胸膛才壓上了一隻纖巧的手掌。
旖景滿面紅暈,嬌羞地將額頭抵在虞渢的肩上:「今日不行……我……身子不好。」
「怎麼了?」嗓音更加黯啞,關切卻還明顯。
旖景跺了跺腳,轉身避開,半響,才聲如蚊吟:「就是每月都有的那幾日……」
虞閣部醍醐灌頂,有些無奈,微歎。
旖景咬了咬唇:「楊嬤嬤說,要給你另外安排居處……已經將東廂房收拾妥當了。」
「那處太窄,我不喜。」虞閣部十分挑剔。
好吧,她大度,她不挑剔:「那我去睡。」
虞渢再度哭笑不得,連忙將人一把挽住:「世子妃怎麼這回沒聽出借口的拙劣來?」
「可嬤嬤說,這不吉利……」
「我不介意,倒是介意獨守空房。」虞渢將人牢牢襟禍膝頭:「明日別去安瑾那兒,她與二叔會出門兒。」
心裡微微有些羞澀的某人頓時驚異了,安瑾的動向世子竟這般清楚?
虞渢輕輕一笑:「新婚一月內你不便出門,等過了這月,我帶你去個地方,你就明白了。」頓了一頓,才又說道:「去看安然吧,祖母不喜她,父王因為江氏之故,對她也始終有些芥蒂,二嬸待她更是不聞不問,從冀州歸來,我也去看過她幾回,見她拘束,倒不好常去,你與她原本在一處聽講,應是有幾分熟識的,常去看看她,開解著她別那般拘悶也好。」
旖景心裡一陷,手臂就環在了虞渢的腰上。
那一世她並沒有留意虞渢對安然的態度,以為因為江氏,他對這個妹妹就算不會遷怒,終究還是有些介懷,不想竟有關注。
似乎明白旖景心裡的想法,虞渢又是輕輕一笑,下頷放在她的鬢邊:「江氏所為與安然無關,當年明裡暗裡害母妃喪命之人我一個不會放過,但也不想牽連無辜。」
於是次日,當旖景到榮禧堂晨省之後,告辭出來,便徑直往安然居住的落英院走,卻在院門前,遇見了虞洲與虞湘兄弟。
狹路相逢,冤家路窄。
旖景神色淡然。
虞洲似乎一怔,虞湘目光飄忽。
兩人上前見禮,居然一個稱「五妹妹」,一個稱「郡主」。
旖景輕笑,還了一禮:「二弟三弟。」
虞湘唇角一曬,看著自家兄長的目光似乎有些興災樂禍。
虞洲的笑意便尤其勉強了,似乎忍了幾忍,依然沒忍住:「五妹妹何必見外?」
這話說得……
夏柯微一蹙眉,秋月暗暗冷哼,大小兩個李嬸目光冷厲,掃了虞洲一眼。
旖景眉梢輕揚,唇角也是一曬:「見外?眼下咱們可成了一家人,我稱你一聲二弟才是應當,倒是二弟,仍以閨閣時稱呼,可是不將我當作長嫂?」
虞洲:……
旖景移開目光:「二弟三弟是來向祖母問安的吧,快些進去,便不打擾。」
見一行轉過夾道,那纖長的身影消失在碧植花樹的掩映下,虞洲尚且僵著身子張望。
虞湘冷冷一笑:「阿兄且死心吧,我說過她與虞渢早就暗通款曲,眼裡根本沒你……」
「不需你廢話!」虞洲惱羞成怒,眼角厲厲地飛起,瞪了幼弟一眼:「管好你自己,你那院子裡的丫鬟竟又有了身孕,母親才為這事煩惱不已,這都第幾個了?」
虞湘毫不羞怒:「有什麼煩惱的,無非就是一碗藥解決,倒是阿兄,三表姐可為你守了多年空閨,四表姐幾個也因這事耽擱了婚嫁,舅舅那邊你如何交待?」不待虞洲反應,自己反而拂袖而去,冷笑一路。
虞洲完全沒了去請安的心情,轉身大步往旖景一行追去,不料半途卻被人擋了道。
正是冬雨。
「奴婢見過二郎。」欣喜的音量,眉間一顆胭脂痣,在瑩白的肌膚上分外妖嬈。
虞洲飛速掃了四週一眼,就無人經過,才一把拉了冬雨,藏身於道旁的一排草木後。
「二郎……奴婢早些時候不能自由出入,虧得世子妃眼下令奴婢時時去各處走動,熟悉王府人事,這才……」冬雨心跳如鼓,正在嘮嘮叨叨。
她原本滿懷不甘,因旖景非但不讓她近身侍候,連主院都不讓她涉足,便是安歇之處,也與關睢苑裡的粗使丫鬟混居而遠離「中樞」,這讓雄心壯志的冬雨姑娘很有些糟到疏遠排斥的挫折,但只不過,旖景又及時地找她開解,囑咐她往常有空,要多去各處走走,盡快與王府內宅各處僕婦熟識,並且也常要留意關睢苑裡的僕婦們各種議論,分明是將她當作了「耳目」。
冬雨這才安心,又想如此一來,自己便能光明正大地走動,與二郎見面的機會更多。
登即滿懷喜悅,再不為失了「貼身侍候」的資格慼慼不愉。
又說眼下,她話未說完,只聽面前朝思暮想的某人一聲咬牙:「什麼世子妃!」
冬雨微微一怔,心裡一股子委屈與酸漲瀰漫,卻溫順乖巧:「是,奴婢失言,奴婢說的是五娘。」
虞洲身後的拳頭捏了又捏,好不容易才摁捺住醋勁,偏偏又想知道:「五妹妹與世子處得如何?」
十分和諧……
但冬雨踮量了一下,沒有實說:「奴婢見世子依舊是一昧的冷淡,話也不多,自打回門之後,也不常陪著五娘來榮禧堂了,忙著議事,並且今日五娘讓奴婢先送了幾匹錦緞到落英院,應是要見二娘,奴婢這幾日打聽才知道,王妃當年就是被二娘生母……五娘此行,只怕會惹世子不豫。」
「早前說的那事,你可有下手的機會?」虞洲又問。
冬雨心下一緊:「二郎恕罪,奴婢眼下連正院正房都不能涉足,五娘身邊都不能近身,更別說世子……」
虞洲很是不耐:「你怎麼就不得五妹妹信任?」
冬雨很憋屈:「五娘身邊原有幾個打小侍候的……不過五娘卻讓奴婢為『耳目』,只要奴婢做得好,贏得信任也是遲早。」
虞洲方才緩和了幾分口氣:「你可記住,只有那事成了,咱們倆個才有將來。」
「咱們」兩字讓冬雨心神激盪,小臉一片春潮。
虞洲又說:「我會與母親言語一聲兒,你若是得閒,要常往梨香院。」
冬雨更是喜不自禁。
又說旖景一行,穿過大半個王府內宅,才到了地處偏僻的一處庭苑,安然親自到院門處迎候,可是身後,竟然連個侍女都沒跟著。
一行進入閨房,屋子裡也是冷冷清清,隔架上竟然蒙著一層灰,炕幾倒是擦得發亮,只兩張鋪在炕上的茵席,邊緣卻已殘破。
旖景這還是第一次踏足安然的閨房,瞧見這般情形,眉頭蹙了又蹙。
「妹妹院裡的丫鬟呢,怎麼端茶倒水的都沒有?」旖景問道。
安然極顯窘迫:「不知逛去了哪兒。」
旖景便揚聲兒叫了小李嬸入內:「有勞嬸子,看看這院兒裡的丫鬟都躲到哪兒去了。」
安然咬了咬唇,半響才憋出一句:「嫂子休惱,我這就去給嫂子斟茶。」
旖景阻攔不及,安然已經在屋子裡轉了一圈兒,半響,才無奈地說道:「招待不周,屋子裡沒有熱水。」
這哪像一個王府千金、宗室貴女的日子。
旖景心裡十分窩火。
便是江氏之故,老王妃與楚王難免介懷,卻也沒有這般苛待安然的本意,否則楚王當初就不會讓安然上宗室牒譜,因是小謝氏存心如此,意在讓安然不甘,對祖母與父兄心懷怨恨,只不想安然心性懦弱,一昧忍讓,受的這些苦楚,在人前沒有提說一句。
「世子原本也要與我一塊兒來的,可他說每當來此,妹妹都甚是拘束。」旖景說道。
安然更顯窘迫:「無顏面對長兄。」
旖景默然,曉得安然自己也明白江氏那樁子事,待要勸解,便見簾子一挑,翠眉杏眼的丫鬟滿面冷意地進來,理也不理安然,只沖旖景福了福身:「不知世子妃來,奴婢怠慢了。」
夏柯與秋月一陣蹙眉。
「怠慢?可不敢當。」旖景輕佻眉梢,眼睛裡儘是冷意。
那丫鬟稍稍一怔,見旖景沒讓起身,只好一直半蹲著,一番伶牙俐齒地開脫:「原是二娘也沒告訴奴婢們一聲兒,不知世子妃會來,今兒個一早,張嬤嬤就將奴婢們召集了去,訓斥奴婢們規矩,故而屋子裡才沒個人,奴婢這就與世子妃上茶。」便想起身。
旖景卻冷言冷語一句:「姑娘的茶我可不敢喝,兩位嬸子!」
那丫鬟一聽這話,也只好繼續蹲著。
簾子外頭的大小李嬸應聲而入,且聽旖景囑咐:「想來張嬤嬤便是落英院的管事,去請了她來,我今日便想看看她當面訓斥這些奴婢規矩。」
張嬤嬤一聽世子妃駕到,卻早已經立在了階下,將屋子裡的話聽了滿耳,心裡一陣計較——世子妃這是要藉著這事兒,在落英院裡立威了,無非是要插手王府內宅事物的先兆,可笑她一個新婦,連其中厲害都不曉得,上至老王妃下至世子,有誰計較過二娘院裡事?心裡倒也不慌,揚聲就是一句——「世子妃,奴婢已經恭候多時。」
踩著輕鬆愉悅的步伐,還不無諷刺地掃了李嬸兩個一眼,一掀簾子進去,竟不顧主子神色,張口就發號施令:「桐華還愣著幹嘛,快些上茶。」
旖景看了一眼張嬤嬤,瞧她與丫鬟桐華眉眼有幾分相似,心裡明白這兩位十有**是母女,冷聲一笑:「敢問嬤嬤,依據王府規矩,怠慢主子該當何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