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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04章 香河來人,青州寄信 文 / 剎時紅瘦

    單氏是小謝氏親信,往常一定受命做了不少陰私,一家子榮辱又得依靠小謝氏,僅只今日這番小手段,便是單氏會心生埋怨,也不會真起了背叛之心為旖景所用。

    要達到離間的效果,還得一番挑撥,祝嬤嬤雖是老王妃身邊人,可一雙子女卻被小謝氏控制,小謝氏又才讓通過祝嬤嬤的手,把疑是害人絕嗣的藥轉交旖景,無疑又捏了祝嬤嬤一個把柄,利用起來更加放心,小謝氏應當也會「珍惜」這枚棋子。

    假若挑起祝、單二人不和,又逼得小謝氏保祝虧單,單氏心裡的不滿定會膨脹。

    到那時,旖景便可侍機「施恩」。

    單氏貪財,旖景錢多,收買的籌碼不需發愁。

    「貪婪之人,多為狡詐,僅僅是挑撥收買尚且不足,你要用她,必須攻心徹底收服,顯示出與二嬸強弱懸殊,讓單氏明白,只有投靠了你才能保住利益。」虞渢又再提醒。

    旖景有如醍醐灌頂,起身一揖:「多得閣部點撥,妾身已經有了輪廓,閣部省省心,細節上交給妾身去籌謀。」

    虞渢失笑,胳膊一圈就將人摟了過來,不想偏偏春暮掀了簾子入內,才說了一句:「午膳好了……」定睛一瞧,臉就羞得通紅,連忙往外頭避。

    旖景更是焦灼,好一陣掙扎,粉拳往毫無反應的某人肩頭輕擂:「青天白日,閣部還請自重。」

    虞渢輕笑,滿帶戲謔:「多謝世子妃點醒,我且等著夜幕四合。」忽而又想到她「身子不適」,眉間頓時憂愁了下來。

    於是這一餐午膳,春暮秋霜兩個歷來「勤勉」本份的丫鬟居然躲懶,將碗碗碟碟擺在炕桌上後,也不安箸布菜了,也不侍立一旁了,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任憑旖景好一陣瞪眼也視若無睹,旖景只得紆尊降貴,親自侍候閣部用膳,還時不時地引來閣部頗有些哀怨的注視。

    膳後,兩人移步正堂。

    正堂左右,一間畫室一間書房,經過婚前的一番整修,陳設佈局都有了極大的改動。

    就拿書房來說,南窗下設著的書案,雖說仍是樸實無華、未經雕琢,卻加長了一番,案前設著的坐榻,別說兩人,便是四人坐著也是綽綽有餘,案上筆架筆筒成雙成套,兩側各有九枝燈。

    因著書房位於中庭,從此不會接見外客,沒有設主座茶案,東西兩壁都是高大的書架,架邊擺著綠意盎然的植木,紫檀木的隔架將書房剖中分為內外兩間,隔架間是長方門洞,這時竹簾高卷,露出裡間敞敞一方地台。

    裡間東窗下,設著憑幾茵席,窗台上擺著水仙盆栽,矮小玲瓏的案幾,式樣仍是樸實無華。

    西壁下三層矮架,碼著齊整整的書冊,有雕花香爐,玉釉青瓷賞瓶,設在隔架一側。

    窗外一叢瘦竹,青枝蔓延,纖纖扶疏。

    一室靜好。

    五月的天氣並未開始炙熱,即始靠坐憑幾時沐浴淺陽,肌膚上只有融融的輕暖。

    裡間北牆,兩幅長卷,一幅是當年沐渾樓上兩人共同執筆,將前庭的荷塘梅影納入進來,一幅旖景十分熟悉,便是當年她索求的那幅《溟山春秋圖》。

    這時,女主人站在畫前,神情滿是訝異。

    還在新婚,一時沒有閒暇找出這幅畫來,不想竟直接掛在了書房。

    「怎麼在這兒?」又像詢問,又像是喃喃自語。

    虞渢往茵席上一躺憑幾上一靠,長腿舒展,看了一眼:「嗯,春暮找出來的。」

    幾個丫鬟適應力極快,這才幾日,就明白男主人的話也當令行禁止了。

    「世子妃挑丫鬟的眼光不錯,安排人事也很適宜,尤其宋嬤嬤那孫女,讓她去做耳目,虧你想得出來。」虞渢隨手拿起一卷書,神情舒泰地看著。

    旖景這才坐向隔案,臉上有些染紅,他明明知道那一世她是個糊塗的,身邊的丫鬟沒一個靠得住。

    淺咳一聲:「閣部假期只餘兩日了。」

    某人目光頓時從書卷上移開,斜斜地看向隔案跽坐的女子:「不捨?」

    旖景咬了咬唇。

    據說,中書省的官員五品以上都要在禁內輪留值夜,以備聖上隨時召見議事,就算位極丞相也「不能倖免」,虞渢雖非中書省任職,但聖上顯然是要將倚重漸漸由中書省移至內閣,眼下內閣學士便只有他與蘇轢,假若輪值,旖景與她娘家三嬸無疑會輪留獨守空房。

    不過旖景是個賢內助,知道男子應當「重在朝堂」,婦孺不能拖後腿。

    卻聽虞渢淡淡說了句:「眼下我與三叔還不會輪值禁中。」

    旖景大窘,一串咳嗽:「誰在想這事……」

    虞閣部老神在在:「沒說你在想,我只是陳述事實。」

    眼看著某人眉梢輕晃,眼角被窗外的暖陽染上一線明亮,使得眸光越發熠熠,旖景只覺唇線發燙,稍稍避開目光:「這幾日我總覺得少了什麼,想了好久才醒悟,原來是沒看邸報。」

    「邸報?」

    「嗯,祖母會給我與六妹妹看。」旖景十分嚴肅,以示自己不是在轉移話題:「王府一定會有吧。」

    「我便是個活邸報,朝堂之事無所不知,世子妃何需再看?」

    「那……最近朝堂如何?」旖景實在已經一段時日未看邸報了,自從在家備嫁,忙碌起針線活。

    「無甚大事。」

    「閣部,邸報上可不會這麼說。」

    虞渢低笑:「世子妃勿惱,我告訴你邸報上沒有的。」

    世子妃頓時炯炯有神。

    「便是這幾日我忙碌的事兒,關於青緞殺人。」

    「有進展了?」旖景更是關切。

    「我始終認為兇手與宋嬤嬤有所關聯,案子難有進展,只對宋嬤嬤嚴察緊盯,發現她這段時日似乎有些關注新鄰,便順著察了一察。」說到這裡,虞渢略微一頓:「你猜宋嬤嬤的鄰居是什麼來頭?」

    旖景思索一番,祟正坊一帶住著的多為王孫貴族,可也有一些諸如府後巷、榕樹街這樣的地帶,府後巷實際上屬國公府佔地,但劃撥給了府內僕婦居住,而榕樹街的宅子多數也為貴族產業,當然不是住的本家,也分派給了幕僚以及管事,相比起來,算是內城裡魚龍混雜之處了。

    但僅憑這點瞭解,實在猜不出來宋嬤嬤的鄰居是個什麼來頭,旖景虛心請教。

    「四皇子府新納的幕僚,據說是由香河縣令引薦,香河縣令與四殿下府下一個屬官是遠親。」

    「這麼說來,鄰居來自香河?」旖景沉吟,虞渢一直懷疑香河鄭村那起命案才是青綾殺人的首案,又察明多起案發地都是圍繞香河周邊,兇手極有可能便在香河,而宋嬤嬤,這時也關注起來自於香河的鄰居……「不過宋嬤嬤就是打聽了一番,得知新鄰只是一對新婚不久的年輕夫婦,也沒有在意。」虞渢又說:「男子姓孫,婦人姓李。」

    旖景微微一怔,直覺虞渢存心提到鄰居的姓氏是別有深意,皺著眉頭想了一陣。

    「你應當還有些映像,尤其李氏。」虞渢再度提醒。

    記憶裡忽然閃過良緣橋頭,村民踏歌的場面,天真少女三丫那雙發亮的眼睛與不無沮喪的話——孫郎眼裡只有李家幾個姐姐,又想起李府的管家,曾經「喊停」虞渢,稱他家夫人有意要將女兒「下嫁」,打聽虞閣部的出身……是了是了,後來李家家主還「賊心不死」特地拜訪過。

    看來孫郎謀算成功,娶了李家娘子,不過不知是三姐妹中的哪一個,依稀記得當時李府管家誇耀他家老爺連縣令大人都不敢怠慢,又說是大娘子看中了閣部大人……旖景的眼睛裡剛剛才閃過促狹,虞渢便說:「是李二。」

    半響:「想來大娘子還未死心。」

    虞渢:……

    實際上虞渢因為謹慎,將孫姓夫婦察了一察,得知他們之所以被四皇子賞賜宅子安居,是因出了個主意,讓李家大娘順利「打入」三皇子府,四皇子以為總算在三皇子府安插了耳目,故而對這新納的幕僚大加賞賜。

    虞渢深覺納罕,以三皇子的謹慎,為何明知是四皇子的耳目還會笑納李姑娘,於是動用了天察衛究底,才發現李姑娘還帶了個侍婢,那侍婢正是香河縣令曾「安排」給他的,與旖景有幾分相似。

    而以李姑娘的出身,入了三皇子府,自然也沒有落著個名位,眼下與那名叫做倩盼的侍婢一般,都是皇子府的侍妾。

    只不過這些話,虞渢並沒有對旖景提說。

    轉而說起關健。

    「孫郎到榕樹街不久,又有一個村民來投,說是『避婚』,求孫郎收留,這人三十多歲,同樣姓孫,聽說還是孫郎的叔父。」

    旖景腦子裡再次晃過一個畫面,眉目清秀腰身婀娜的農婦朱娘,緊逼著憨厚老實卻像頭牛犢般的壯年男子跳落清溪。

    「那男子可叫孫全?」脫口而問,旖景猶記得萬嬸子曾經說起阿全的身世,應當便是孫郎的堂叔。

    見虞渢頷首,旖景立即說道:「有些蹊蹺,我曾聽說阿全被孫家掃地出門,只分給他幾畝薄田,他寧願四處打零工,也不願與孫家牽連,而朱娘逼了他幾年,何故眼下才說為了『避婚』,求侄子收留?」

    「我也打聽出來這些,覺得蹊蹺,懷疑孫全是這回『投靠』別有目的,已經安排了人察他這幾年蹤跡,看看與命案是否相符,但仍需時日。」虞渢也說。

    宋嬤嬤當日並未看清闖入宅院的「兇手」眉目,倘若孫全真是那兇手,也不怕她一眼認出。

    「但兇手倘若真是孫全,他與宋嬤嬤有何瓜葛?」旖景疑惑重重:「並且他才三十多歲,假若鄭村那起命案真是首案,那時孫全不過才是孩童。」

    虞渢也是搖頭:「我也沒將這點想通透,孫全與宋嬤嬤並無牽連,並且這個孫全似乎也沒有動機殺人,至少認識他的人,都覺得他憨厚老實。」

    隔了數息,才又說道:「孫郎並未收留孫全,而孫全卻投到了榕樹街另一家門下,簽了短約,做了粗使奴僕。」

    旖景越發疑惑了:「我曾聽萬嬸子提過,見孫全日子過得淒惶,還想聘他在莊子裡當個長工,他卻拒絕了,說受不得規束,何故眼下離鄉棄井,自甘為奴?」

    「我會讓人盯緊他,若真是兇犯,遲早都會行動。」虞渢頷首。

    兩人正在說話,丫鬟西風卻入內稟報,稱灰渡轉交了封信函進來,呈上,旖景當見虞渢眉梢一挑,下意識地掃了掃函上字跡,卻見來自青州。

    虞渢似乎有些心急,當即拆開信函閱讀,半響,揉了揉眉心,神情有些無奈,又有些沮喪。

    「怎麼了?」旖景忙問。

    虞渢將信收好,才又返回,沒有再靠坐憑幾,在茵席上屈膝跽坐著:「信來自青州衛家。」

    旖景不得要領。

    半響,才又聽虞渢說道:「青州衛家是母妃的家族。」

    旖景汗顏。

    前世她壓根沒有關注過楚王妃的家族,便是今生,與虞渢成親後,偶爾也疑惑著怎麼完全沒聽人提起過楚王妃的出身,甚至連虞渢,也沒有提過母族親戚,她幾回想問,又怕其中深藏隱情,觸及他的傷心事。

    這時略一思索,又有訝異:「青州衛家?可是高祖曾經讚許為名符其實詩書簪纓之族?」

    虞渢頷首,這才說了一段舊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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