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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百九十四章 徹底摧毀,一筆勾銷 文 / 剎時紅瘦

    「七妹妹怎麼看?」慶王示意子若坐在左側圈椅,很器重的口吻。

    「此時的確已到關鍵時候,不過小女子以為,聖上勢必會懷疑諸位皇子暗害儲君,相較之下,福王的嫌疑實為最輕,。」秦子若雖沒有直言不諱,但已經暗示慶王,您的嫌疑或許才是最重:「故而,小女子並不贊成那位幕僚之言,這時若率先挑釁,反而會落了下乘,更引聖上戒防。」

    「七妹妹為何以為聖上會信任福王無辜?」慶王頗顯好奇。

    「福王一貫與世無爭,這並非做偽,倘若他真有野心,就不會毫無作為,聖上早有易儲之心,偏重三皇子,儘管多數人被瞞在鼓裡,蘇、楚兩府必然知情,濯纓園那起太子遇刺案,聖上可是交由楚王世子主審,意在包庇三皇子……可見聖上對蘇、楚兩府信之不疑,自然也會相信福王不存野心。」

    衛國公府是福王的姻親,也是楚王府的姻親,倘若天子戒備福王,在擇儲一事上勢必會忌防蘇、楚兩府,又怎會將三皇子的清白交付給虞渢,難道就不擔心蘇、楚兩府懷有私慾,暗中把太子遇刺一案的實情洩露出去,讓三皇子獲罪受疑,失去儲君資格。

    慶王微微頷首,顯然對秦子若的見解表示贊同。

    「不過到了這時,王爺也該有所行動,福王即使沒有野心,也難保聖上不會因為看重蘇、楚兩府立他為儲。」秦子若又說道。

    慶王微笑:「七妹妹和秦相的見解倒如出一輒。」便沒有再賣關子:「本王的對手決非福王一人,還有我那五弟,也已經摁捺不住。」

    這才說了他安插在五皇子府的那個耳目打聽來的幾件事,慶王冷沉了語音:「老五弄了封我與北原勾通的密信,想藉著他安排的耳目栽贓,檢舉我才是刺殺太子的真兇,之所以還沒動作,是因為他在福王府的人還沒能等到時機成熟,暗害福王妃,卻不想太子忽然就死了,只怕他更要借題發揮。」

    秦懷愚這才知道五皇子已有動作,冷哼一聲:「德妃一族楊家雖也是名門望族,可勢力並不算顯赫,德妃讓五皇子娶了自家侄女,無非是想表現出五皇子沒有固結權勢的野心,對太子示忠,不想她竟然也是早有籌謀,若福王與衛國公府反目,殿下又真被他陷害,他倒的確有望得儲。」

    秦子若微微一笑:「且不說五皇子行事不慎,這麼要緊的事情竟然被殿下察知,注定一敗塗地,就說他想暗害福王妃好讓福王與蘇家反目的陰謀,當真幼稚可笑。」

    慶王微挑了眉:「若福王妃死得不明不白,就算衛國公一時不確定是福王下的手,可未必不會心生孤疑,再者沒了福王妃這個紐帶,衛國公的確不會再對福王死心踏地,怎麼七妹妹倒覺得老五的計謀可笑?」

    秦子若沒有聽出慶王這是在說反話,權當自己見識獨到,一本正經地提點姐夫:「福王妃可是為福王留了子嗣的,就算福王妃薨逝,小皇孫也是衛國公的嫡親外孫,難道衛國公會不替外孫打算?蘇家可還有三個待嫁的女兒,未必不會再出一個福王妃,衛國公並不能篤定福王妃是被福王毒殺,兼著事若至此,死了的長女當然比不過今後的權勢,計較無益。」

    福王喪妻,當然不會終身不娶,為了嫡長子打算,極有可能再求娶蘇氏女兒為繼,也算對蘇家表明他並無殺害妻子的動因,輕易就能破解五皇子的陰謀。衛國公明知太子遲早被廢,沒了三皇子,天子未必不會偏向福王,若福王克承大統,衛國公的嫡親外孫必然會被立為太子,蘇家又怎會為了一樁撲朔迷離的事件與福王生隙,放棄將來的權傾一世,為了個死得不明不白的女兒斤斤計較。

    秦子若對五皇子的計劃嗤之以鼻。

    慶王擊掌而笑:「可笑老五徒有野心,見識還不如七妹妹閨閣女子,這些利用後宅陰私的手段,怎能影響帝位歸屬?德妃一昧教導老五隱忍候機而動,到底是個婦人,見識短淺,憑她還想著將來大權在握干涉政務。」

    言辭之間,很是瞧不上婦人之見,不過秦子若並沒察覺。

    「聽殿下這一番話,小女子認為五皇子極有可能就是毒殺太子的真兇,或許是因為濯纓園一案已經審結,五皇子並沒把握能給殿下致命一擊,乾脆毒死太子,才能保證嫁禍成功,好看的小說:。」秦子若又說。

    慶王不以為意,心說到底是個閨秀,見識還是有限,他那五弟行事不慎連親信幕僚是別人安排都沒有洞察,洩露了關鍵計劃注定一敗塗地,又哪有本事讓太子死得撲朔迷離,買通東宮侍女行兇後還甘受酷刑咬牙不供。

    但慶王並沒有點破,而是頷首:「無論是不是老五做的,這罪名也只能讓他來承擔,本王原有打算當他動手,替福王揪出那投毒的真兇,拆穿老五的陰謀,想不到太子倒是死得適時,若是能讓老五一併落實毒殺太子的罪名,這個既成之罪,必能讓他難以翻身。」

    慶王原是想把挽救福王妃大難不死的功勞交給秦相,秦家與衛國公府原本就是姻親,秦家當知五皇子的陰謀,提點衛國公與福王也說得過去,不至讓福王生疑,洞悉慶王是想利用他與蘇家剷除五皇子,所以今日才留秦懷愚與秦子若商量,怎麼把事情做得滴水不漏,讓福王與蘇家不設防。

    秦子若卻有不同意見:「五皇子奸計敗露不足為懼,不過福王的確是殿下的對手,蘇家也不可能因為這個人情便棄福王而支持殿下,殿下可有打算怎麼勝過福王?」

    這的確讓慶王為難,蘇、楚兩府勢重,不僅對勳貴、世家都有影響,更掌握著實際兵權,若兩府決意支持福王,對他而言的確是個巨大的障礙,慶王還沒有想出致勝的妙計。

    秦子若略微沉吟,忽而說道:「倘若五皇子那耳目得手,並且不幸殃及福王……」

    毒殺福王妃頂什麼用,莫不如乾脆對福王動手!

    不過難點在於事後怎麼鎖定真兇,慶王與秦家堅決不能承擔早察真相卻放縱行兇的罪名,必須清白無辜,但又能察明案情,將五皇子置於死地。

    秦子若的話徹底點醒了慶王,他再度撫掌大笑,一條毒計已經釀成。

    「七妹妹當真不愧女中諸葛之稱,很好很好!」

    ——

    鍾粹宮後北三所南側,一處狹窄的小院,堪堪只有五、六間廂房,院子當中一顆古榕枝繁葉茂,盛夏時能遮起滿院蔭涼,可是到了冬季,葉枯墜落,唯有虯枝仍然蒼勁。

    這裡是廢後孔氏幽禁之處。

    這時她正倚坐在臨窗大炕上,心平氣和地繡著一方錦帕,牡丹花已經初見輪廓。

    孔氏即使被廢,天子並沒有太過苛待,坤仁宮裡的幾個貼身服侍忠心耿耿的宮女依然留在孔氏身邊,還有那個被她收買暗遞消息的宦官,也很不幸地被幽禁在這方小院繼續對廢後示忠。

    除此之外,另有幾個粗使宮女,與一個掌事女官負責與禁苑外頭溝通,諸如去御膳房領取膳食等事宜。

    女官姓羅,眾人都尊稱一聲羅姑姑。

    羅姑姑當初是鍾粹宮的掌事女官,後來被孔皇后打壓妃嬪牽連,削了職位,一度淪為宮女,不久才被提拔起來,也只是負責這處禁苑,再不如當年風光體面,羅姑姑對孔氏可算恨之入骨,見孔氏落得被廢黜的下場自然興災樂禍,起初也企圖苛待折辱,以血舊怨。

    哪知孔氏根本不吃她落井下石這套,羅姑姑挑釁的話才一出口,就示意親信上前就是一個耳光。

    「你給我聽好了,我雖然被廢,親生兒子還是大隆皇朝的儲君,不容區區賤婢耀武揚威,你可得想仔細了,今時今日對我不敬,將來該怎麼承受天子的罪罰!」孔氏的人生信條裡從沒忍辱偷生四字,哪會甘心受一個女官折辱,冷臉沉聲的一句話,就讓羅姑姑偃旗息鼓。

    她不得不承認孔氏的話,倘若將來太子登基克承大統,就算不會再復孔氏尊位,必然也會善待,若知她對孔氏不敬……羅姑姑只好摁捺不甘,往常盡量躲著孔氏,免得衝突,好看的小說:。

    孔氏是在等死。

    她知道龍位上那位狠心絕情的皇帝絕不會忘記她,在駕崩之前,因為賜予三尺白綾抑或一杯鴆酒,可那又如何?只要太后力保,將來還是她的兒子克承大統,她這個生母未必不得死後哀榮,太子這時懦弱,可一旦登上帝位,總有殺伐決斷的一天,最多等到太后薨逝,遲早有一日會追封生母。

    只要她的兒子成了皇帝,就沒人敢當真小看輕慢她。

    她沒有一敗塗地,只要太子能問鼎九五。

    幾個兄長侄子雖然無一能保,孔姓還有族人,當有一日,太子羽翼漸豐,孔家還有起復的機遇。

    這一切都是因為她的籌謀,是她保住了太子的儲位,太子孝順,一定會記得生母的冤屈,終有一日會替她報仇血恨,滅了宛氏江山,把虞灝西那孽種碎屍萬斷。

    孔氏這時完全忘記了她有意寬縱太子,養成他的懦弱無能,唯唯諾諾,即使得了尊位,也會被權臣掌控大權,別說乾綱獨斷,甚至會淪為傀儡。

    那時她屍骨已寒,不是操縱之人,太子又哪有能力替她報仇雪恨。

    依孔氏看來,就算溫弱之人,一旦得了帝位也會變得強勢,太子信任之人只有她這個生母與孔家,沒了她們,又怎會當真唯唯諾諾。

    也只有靠著這個尤其幼稚天真的信念支持,孔氏才能在禁苑裡以廢後的身份苟且偷生。

    可是這一天,她看見往常避而不見的羅姑姑揚眉吐氣地踏進廂房,沒有行禮,只看著她冷笑。

    羅姑姑身著素服,手上還捧著一件。

    孔氏正要發火怒斥,卻見羅姑姑忽然痛哭起來:「娘娘,出了大事了……太子殿下被人毒害,已經,已經……」

    已經薨逝,孔氏成了皇宮裡最後一個知情人。

    外頭陰沉沉的天光,就在這一剎時越發沉晦下來。

    孔氏的眼前一片漆黑。

    她的兒子,大隆皇朝尊貴的嫡長子,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儲君,怎麼會……

    「毒婦!竟敢惡意詛咒太子!本宮要將你碎屍萬斷!」

    羅姑姑冷笑著阻擋了孔氏扇過來的巴掌,把那素服往廢後懷裡一塞:「還請娘娘節哀,快快換上素服吧,雖說娘娘被禁居在此,並不能出去哭奠,也該在此禁苑為太子服喪……」話沒說完,已見孔氏翻著白眼昏厥過去,羅姑姑再是一聲冷笑,拂袖而去。

    遠慶九年十一月,廢後孔氏於禁苑詛咒天子,痛斥太子是被三皇子所害,而天子包庇真兇,為父不慈,不得好死。

    羅姑姑立即把這事上稟。

    十一月十一,太子剛過頭七,孔氏被賜鴆酒。

    當大君殿下在那處毫不起眼的民宅聽得廢後歿亡的消息,唇角輕卷。

    「孔氏,到了今日,咱們之間才算真正一筆勾銷。」他喃喃自語,眉心微蹙:「到底是太子還未過百日,就將孔氏賜死……父皇的身體只怕……」

    有短暫的傷痛從琉璃般的眸子裡劃過,倉促得大君自己也沒有發覺,他很快又是一笑:「也許我等的時機,就要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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