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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章 夜半攔路 文 / 三尾

    第三十章夜半攔路

    「嵐!他不能死!」熊倜一把扶起青衣,焦急地望向嵐。

    嵐點點頭,輕咬薄唇,取出一排銀針,依次刺入青衣週身諸穴。

    青衣皺了皺眉,又吐出一口血,不過這一次是黑色的血。

    嵐收針道:「我去煎藥。」

    「嵐,他會不會有事?」熊倜抬頭,眼神虛晃,乾澀地開口問道。

    他已經後悔了,早知如此,他寧願不知道事情的真相。

    嵐也後悔了,如果知道青衣是熊倜的救命恩人,她斷斷不會用這種法子。

    她柳眉微蹙道:「熊倜,你放心,青衣,我一定會救回來!我立刻回來!」

    說罷,只留下一片白色衣角。

    熊倜輕歎一口氣,默默望著青衣。

    青衣同逍遙子一般年紀,從容貌上看卻比逍遙子成熟許多,五官也生得十分硬朗。

    熊倜喃喃開口道:「我已經沒有爹了,你不能再出事……」

    他撫了撫青衣的額頭,滾燙地灼手。

    熊倜微微皺眉,放下青衣,從一旁的衣櫃翻出一套衣服,又至屋外小院井邊打了一盆水。

    替青衣擦身更衣是熊倜唯一能做的一件事了。

    也許是冰涼的水微微褪去了一絲灼熱,青衣睫毛動了動,緩緩掀開了眼瞼。

    熊倜一驚,縮回了拿著帕子的手。

    青衣的目光游離著,最終停留在熊倜錯愕的臉上,他微微一怔,擠出一絲苦澀的笑容,輕聲道:「公……子……你來……帶我去嗎?我知道了……你一定是氣我沒將你的骨灰……同柳小姐……葬在一起……」

    青衣笑著顫抖地伸出手,欲撫向熊倜的臉頰。

    熊倜瞪著狹長的眼,不知該如何反應,眼看青衣的指尖即將觸碰到自己時,青衣突地閉上眼,蒼白的手垂落,青衣又失去了意識。

    熊倜愣愣地張了張嘴,心中一陣陣的翻騰。

    青衣的話雖斷斷續續,但熊倜卻聽得真切。

    他暗道:原來爹的屍體沒有埋於霹靂堂的廢墟之中,而是青衣帶走了。還好!還好!

    熊倜鬆了口氣,倚在床邊。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床上的青衣偶爾呻吟,似是很痛苦,而嵐還沒有回來。

    熊倜心中難免焦急起來,他不禁皺起眉頭,扶起青衣,雙掌貼在他的背後,將自己微薄的真氣輸入青衣的身體。

    「熊倜,藥來了!」嵐推門而入。

    熊倜吐出一口濁氣,面色微微有些蒼白,他收回了雙掌,青衣身子一軟,倒在了他的懷中。

    「你給他輸內力了?」嵐皺眉問道。

    「嗯。」

    「你有多少內力!如此根本就是杯水車薪,如果你有什麼事,我怎麼辦?你怎麼可以如此亂來!」嵐說著眼中不禁閃現絲絲淚光,她心疼熊倜,更悔恨自己。

    「沒事,我自有分寸,把藥給我吧!」熊倜勉強擠出一絲無力的微笑,接過嵐手中的藥碗,將藥一點點送入青衣的嘴裡。

    窗外晨光微露,熊倜扶著青衣躺下道:「時間不早了,我該走了。」

    嵐低著頭,一把拉住即將錯身而去的熊倜,略微躊躇道,「你是不是生氣了?」

    「沒有。」

    淚水模糊了嵐的雙眼,她明明聽出了熊倜話語中的冷漠,以前的熊倜是絕不會這樣的。

    可這一次的確是她錯了,她急於求成,她急著想幫熊倜,接過卻險些害死熊倜的恩人。

    她緩緩鬆開了熊倜的手道:「我會照顧好他的。」語畢,朝青衣的床榻邊走去。

    熊倜輕歎一聲,目光落在嵐的右手手背上,火紅的一片,似是被燙傷了,他微微皺眉,拉住了她的手腕,將她按坐在椅子上,問:「你都是藥王的徒弟了,怎麼還照顧不好自己呢?燙傷藥呢?」

    嵐低著頭,從腰間的袋子中取出一隻瓷罐。

    熊倜接過,取出些許膏藥,小心翼翼地塗在嵐的手背上。

    他低著頭道:「你也要照顧好自……」話未說完,嵐的淚落到了他的手上。

    熊倜猛地抬起頭,椅上的人早已淚眼婆娑化作那落雨梨花。

    他皺眉道:「傻丫頭,哭什麼?是我弄痛你了嗎?」

    嵐搖了搖頭,道:「你快走吧,天要亮了……」

    熊倜無奈地歎了口氣說:「你這樣我怎麼走?」

    嵐突地抬起頭,淚未乾,表情卻冷冷道:「你若不走,對你對我對青衣都不好。」

    「好吧,那我晚上再來。」

    嵐背倚在門上,心中想道:一直以來都是我在托你後腿,本以為成為藥王之徒,我就能幫你了,結果這次還是沒能幫到你……

    青衣變成這樣也是因我而起,熊倜,這樣的我還有什麼資格讓你對我好……

    南庭院外梧桐香,一場秋雨一場涼。

    銀燭秋光冷迴廊,誰解悲風寬羅裳。

    「青衣,喝藥了。」嵐捧著藥跨入青衣的屋內。

    整個九道山莊都知道青衣長老突然病了,多虧了他身邊的侍女阿九日夜無微不至地照顧,身子才漸漸有了起色。

    無奈,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

    眼看年末大比將至,青衣的身體還是沒有全然恢復。

    坐在床榻上的青衣瞇著眼,沖嵐笑著。

    嵐輕蹙眉頭,將湯藥送入他的口中,道:「你笑什麼?」

    飲罷,青衣搖了搖頭道:「我只是覺得病了也挺好,至少有你照顧。」

    「莫說傻話了,年底我便下山。」嵐擱下藥碗道。

    青衣心中一緊,急著開口,卻被自己嗆著了,劇烈咳嗽起來。

    嵐搖了搖頭,輕輕拍著他的背脊。

    片刻,青衣喘著粗氣終於停了下來,雙頰卻是異樣的緋紅,他問道:「你要走?」

    「嗯,我出谷是為了歷練,總不能一直呆在這九道山莊。」

    青衣點了點頭道:「也是,是我疏忽,待我身子好些,帶你下山可好?」

    「不用了。」嵐起身,淡淡道。

    熊倜同她已商量好,只要青衣身子一好,兩人便離開九道山莊。

    至於熊坤,熊倜根本沒有打算同他相認。

    而對於熊坤來說,熊倜本是個不該存在的人,那麼便繼續不存在就好。

    至於青衣,熊倜對其是心存愧疚,也心存感激的,他也想同青衣真正地見一面,可是見了面之後呢?

    最終熊倜還是放棄了,知道自己的身世,對於他來說已經夠了,此刻他只想攜手嵐,相伴一生。

    至於報仇,熊倜也沒之前那麼執著了。因為真正的仇,他報不了。

    而林朝雖可恨,但畢竟嵐和他也算因禍得福。

    做了決定的熊倜放下了心頭的包袱。

    餘下的幾月,在九道山莊過得很是滋潤,依舊裝傻充愣,武功越發「精進」,同孫沐陽與木崖子等人也相處融洽。

    熊倜不禁產生一絲錯覺,如果他是以九道山莊的小莊主的身份長大,興許也就這般,可惜人生沒有如果。

    熊倜心裡也很是清楚,這些美好只是短暫的,也不會永遠屬於他。

    因為今日夜裡,他便會離開,同嵐一起。

    「明日擂台就看你們的了!」孫沐陽淺淺一笑,笑容裡滿是欣慰。

    夜漸漸深了,熊倜站在院裡,呵了一口氣,化作白霧。

    他望了一眼孫沐陽房間的方向,輕聲道:「師兄,再見。」

    語畢,閃身出了小院。

    「嗖!」一道劍光突然襲向熊倜。

    熊倜一驚,右手握住逍遙劍,稍一用力,裹布化作碎片紛紛飄落,自那縫隙之中他望見了周永昌陰冷的面容。

    熊倜執劍一擋,足尖一點,閃身飛退。

    「你小子果然會輕功!你到底是何人?潛於九道山莊到底有何居心!」周永昌舉劍問道。

    自那日院外相逢,周永昌回去一思量,心中越發不安,他本想直接告訴木崖子,但見兩人平日走得很近,唯有暗中觀察熊倜,想尋得證據再告發他。

    果然,好幾個晚上,他發現熊倜不見了!

    沒錯,是不見了!而不是離開了小院。

    等他察覺,往往是第二日熊倜從院外回來。

    這讓周永昌想不明白,論輕功,論武功,也許他在高階弟子中都不是最強的,但論隱匿與觀察的功夫,誰能比過他這殺手?

    可是他卻發現不了熊倜的蹤跡,難得一次發現熊倜子時出了院落,可周永昌一轉身,便失去了他的蹤跡。

    這讓周永昌不禁煩躁起來,終於這一夜,熊倜靜立在小院隔空對孫沐陽道別,才給周永昌有了可趁之機。

    熊倜眉頭輕皺道:「師兄是在說笑話嗎?還是師兄記性不好,已忘記我是蕭八了嗎?」

    「哼!還想裝傻!只有孫沐陽和木長老才會被你騙!你一身殺氣,豈是普通人?還不束手就擒!」

    熊倜冷道:「師兄也是聰明人,你覺得你打得過我嗎?」他緩緩垂下右手,劍尖朝下。

    「打不過也要打!絕不能留你這禍患在九道山莊裡!」周永昌秀眉一擰,長劍突地刺來。

    殺還是不殺?熊倜捫心自問。他不想殺人,他只想離開九道山莊,但眼下不殺了周永昌,他也無法離開。

    僅僅眨眼之際,熊倜便做了決定,他出手了,卻是左手。

    沒有劍招,極其樸實的一刺,卻擊退了周永昌。

    熊倜一手執劍,劍尖緊緊抵在周永昌的咽喉,他淡淡道:「雖然你總和師兄做對,人也不討喜,但心腸也不算太壞,只是護短而已。周師兄,我沒有要害九道山莊的意思,我只是來查一些事情,眼下我的任務也完成了,便打算全身而退,沒有想傷害任何人,你就當今夜未見過我。」

    周永昌艱難地嚥了嚥唾沫道:「你要我如何信你?」

    熊倜搖了搖頭,「你只有信我,否則,你只有死了!」

    周永昌眉頭緊皺,思索了一陣道:「那你殺了我吧!我生性多疑,我不可能放任你這個對九道山莊不利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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