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繞三章 繞指柔 文 / 贗佛
風雲逸兩人下了震雷峰,轉到震雷峰陰面,七拐八繞的前行好久,一座矮胖的山峰擋住了去路。風雲逸納悶間隨著昊銘轉入一塊大石之後,便是發現了一個山洞。昊銘打著火折子,穿過黝黑的山洞,眼前瞬間明亮。
一道汩汩而流的小溪蜿蜒而去,碧草藍天,稱得上是柳暗花明又一村。昊銘低聲向著風雲逸說道:「二哥,在思過崖的各位前輩都是凶悍之至,這裡有陣法加持,而我師父便是在山頂。」說著,指了指前面一座百米高的山包。
風雲逸放眼望去,只見一座漆黑色山包,猶如鐵鑄的一般,煞風景的矗立在此地,黑色光華不住的在山體流轉。靠的近處,風雲逸只感覺一陣輕微的搖晃,疑問的看向昊銘。昊銘無奈說道:「都是這些祖宗鬧得,也不知道是走火入魔還是受了極大的刺激,過得一陣就會鬧騰的天崩地裂,直到將自身全部真元耗費完畢才罷休,好像此山與他們有什麼深仇大恨似的,打穿才會罷休。」
風雲逸緊隨昊銘的腳步上山,腳踏山峰,只感覺冰涼刺骨的感覺直透精神,風雲逸整個人不自覺的打了個冷顫,用手敲了敲山壁,金屬的質感伴隨著鐺鐺聲,使得風雲逸不禁暗想:「不會真是鐵鑄的吧!」
兩人片刻便是見到一扇漆黑色的鐵門,其上只開有一個送飯的小口,風雲逸將飯菜送入,只感覺一股勁風傳出,刮得自己的雙手生疼,心中大驚,暗歎關在門內的前輩修為高深。突然聽到門內一聲悶哼,所踏之地劇烈晃了晃,風雲逸踉蹌後退,差點跌倒打翻了飯菜。
昊銘已是習慣,扶著風雲逸道:「這會才算是停歇了,二哥,走吧!希望師父今天不會發瘋,否則,咱兩有得受。」風雲逸只感覺此地與太極道的宗旨格格不入,簡直像一個監獄,令人一陣不舒服。
經過三十五個鐵門,鐵門越往後越是厚實,終於到得山頂。一個球形的巨大鐵牢屹立,四周鑲滿了各色的五行石,按照先天八卦的方位不斷移動,風雲逸說道:「昊銘,這是?」
昊銘苦笑一聲:「師父修為高絕,但卻不知道什麼原因,時而癲狂,掌教便是將師父關押,利用先天八卦陣法加固鐵牢,否則師父癲狂起來,整個山體都經受不住。」
說著,將飯菜遞入其中,叩首道:「昊銘拜見師父!」風雲逸也作禮道:「拜見師伯。」
充滿磁性而沙啞的聲音傳出,語氣間充滿笑傲天地的傲氣:「如此而為是為師自己選擇,你又何必每次如此傷感,太極道秉承天道,為道毀身也在所不惜!」
接著語氣轉而沒落:「只是,有些太不顧人情了……」
三人都一陣沉默,而此時風雲逸突兀的頭疼欲裂,悶哼一聲,風雲逸強忍著苦痛,其識海中卻是掀起了驚濤駭浪。元嬰臉露痛苦之色,一絲淡淡的灰色氣息從其身體傳出。風雲逸咬牙堅持,只感覺腦子脹的厲害,彷彿要爆炸般。
鐵牢中,思龍也是悶哼一聲,訝然道:「冥力!」虛空招手,一股吸力頓生,風雲逸便是凌空飛向鐵牢,驟變突生,風雲逸已經無法忍住劇痛,整個眼睛充斥著血色般的紅光,淒厲的叫了起來。
昊銘大驚,不知所以。思龍臉色沉重說道:「怎麼會這樣,此子竟然還能活下來,真乃奇事。」
昊銘聽得此語,忍不住說道:「師父,二哥到底怎麼了?」
思龍道:「你二哥他也瘋了!」說完,風雲逸竟然凌空旋轉了起來,一絲淡灰色的氣息從風雲逸雙眼飄蕩而出,思龍大喝一聲,運起無上神功,將灰色氣息打散於天地之間。勞累的喘息聲從鐵牢內傳出,呢喃著:「冥力,竟然是冥力!此子竟然修成元嬰,看他身體,經脈之間充斥著冥力,淤塞其經脈,竟然可以活下來,怪哉!」
昊銘見風雲逸暈厥了過去,便是飛身抱風雲逸下來,思龍接著道:「帶你二哥回去吧,讓他醒來之時,單獨來見見我。」
昊銘放下心來,道別了思龍,便是抱著風雲逸離去。
思龍這時眼睛也是被血色的紅光覆蓋,呢喃道:「竟然引發了我自身冥力,這小子到底遭遇到了什麼事情!」說完,最後一絲意識也是泯滅,黑髮四散張揚,週身靈氣波動劇烈,瞬間真元釋放而出擊打在鐵牢之上。鐵牢一陣搖晃,眼看鐵牢便要粉碎。先天八卦陣法運轉,散發光芒,將思龍真元吸收,引發的無數天地靈氣沉入牢內,思龍猶如陷入泥沼,只是不斷狂吼,自身真元瘋狂釋放,直至思龍精疲力盡。如果沒有鐵牢的束縛,整個思過崖將化為粉碎。
※※※
風雲逸只感覺眼前霧濛濛一片,一聲驚雷,白霧散去,只見前方出現無數人影。一人執刀陰森森的笑著,只見其張嘴說話,卻是傳不出聲音,說罷手起刀落,便是一顆人頭而落。對面一個壯碩的青年惡狠狠地看著對方,不住喊著。
風雲逸心臟一陣痙攣,疼痛不已。眼淚決堤而下,心中升起對執刀之人無比的恨意,想要衝上前去卻是一步不能動。
對方不斷地揮刀而下,人命如草芥,人頭不斷滾落,看的風雲逸咬牙切齒。壯碩青年此時不斷往自己身上插著匕首,嘶號著。直到對面一對夫婦被斬首之後,風雲逸心中瞬間失落,仿若最珍惜的東西失去一般,心痛的無法直起身子,只能無聲的伸手去挽留。
直到一道紅光閃過,將一位老人化作煙灰,風雲逸驚叫一聲,喘著粗氣坐了起來。耳邊傳來的聲音仿若來自遙遠的地方,愣愣地看著四周,半晌才看清楚自己已回到屋中,昊銘憂慮的在自己身旁呼喚著。
風雲逸呆滯的望著昊銘,腦袋昏昏沉沉,一股悲意從胸中升起,頓時猶如孩子一般大哭了起來,語無倫次的念叨著:「都死了,都死了……」
昊銘仿若被勾
起了當初那段不堪回首的記憶,陷入沉默,緩緩地退出房間,任由風雲逸一個人大哭。半晌,風雲逸已經哭啞了嗓子,又昏沉的睡了過去,再次醒轉之時已經是深夜了。
風雲逸穿鞋下地,晃晃悠悠的走著,來到後山,望著天空的明月。心中空空蕩蕩,仿若沒了靈魂,回憶起剛才的夢魘,感受著心中的劇痛,呢喃道:「徒言樹桃李,此木豈無陰!我到底從何而來,又要從何而去……」
順手抽出清靈玉笛,靜靜地撫摸著,仿若是可以帶給自己唯一溫暖的稻草,緊緊的拽著。
清晨,昊銘的叫聲遠遠地傳來,風雲逸活動活動了站了一夜已經僵硬的四肢,一股酸澀之意傳來,腿腳一陣酸軟,向前踉蹌了幾步,即將跌倒之時,一雙潔白無瑕修長的柔夷攙扶著他,風雲逸抬頭望去,看見臉色微有些蒼白的崔清曉關切的望著自己。
崔清曉扶著風雲逸,也不說話,靜靜地陪著風雲逸走著。風雲逸深深的看了一眼崔清曉,問道:「師姐,你是不是整晚都在陪著我!」
崔清曉回頭淡淡的笑了笑,也沒有說話,身體仿若有一層聖潔的光輝閃耀著。風雲逸緊緊握了握崔清曉的手,輕聲道:「謝謝你!」崔清曉蒼白的臉頰浮現紅暈。此時,昊銘看到二人,急速趕來,看了看風雲逸,說道:「你是風雲逸,還是……」
風雲逸強笑著答道:「當然是風雲逸。」說完,愣了一愣,有些懵懂的問道:「你說什麼,還是什麼?」昊銘吞吞吐吐說道:「二……二……哥,這……沒什麼!」風雲逸色蒼白了一下,低下頭,久久不語。三人陷入了難堪的沉默。
風雲逸皺了皺眉,打破平靜道:「還是誰?」
昊銘瞬間啞語,不該如何是好!張著嘴無法回答!風雲逸驀地高叫一聲:「到底還是誰?」雙眼猙獰的望著昊銘。昊銘後退一步,道:「二哥,你……你……嚇著……著我了!」
崔清曉也沒見過風雲逸如此模樣,平時淡定瀟灑,從容悠然,何時如此暴躁,也是開口喚道:「師弟!」風雲逸的雙眼猶如噬血如狂的狼目,昊銘仿若看到昔日蕭明陽走投無路時的眼神,正要說話,一道聲音淡淡的傳來:「你僅僅是風雲逸!」
昊銘回頭看見葉離,鬆了一口氣,輕聲喚道:「大哥!」
葉離瞪著眼睛直視風雲逸,說道:「別忘了藥極老祖對你的期望,風——雲——逸!」最後三個字拉長了緩緩地叫了出來。
風雲逸目光變幻了數次,最終一言不發的擦著葉離的身子離去。崔清曉想要跟上去,風雲逸擺了擺手,沉默的走了。
昊銘有些不忍道:「大哥,這對二哥是不是有些殘忍?」
葉離道:「你說出來才是對他的殘忍,別忘了,知道他身世不僅僅你我,還有瀟湘!過去被挖掘出來,對誰都沒有好處!我聽說瀟湘在情谷已是被視為核心弟子進行培養,也許一年後大比會出現在太極道,那時,你讓他兩怎的……」說道秦瀟湘,葉離回頭看了看崔清曉。
崔清曉默念著『秦瀟湘』這三個字,卻是什麼都沒有問,便御劍離開。昊銘、葉離二人也只能歎口氣。葉離臉色複雜的望著離去的崔清曉,內心悄然問自己:「她真的喜歡上二弟了嗎?那……」
風雲逸腦中一片空白,晃晃悠悠走著,突然感到大地一陣晃動,抬頭望去,卻是來到了思過崖。風雲逸看了看山頂那巨大的鐵球,漫步而上。當面對鐵球時,思龍的聲音有些孱弱,從鐵牢中傳出:「風雲逸,你可知道你大難臨頭?」
風雲逸有些自嘲的說道:「身死又何妨,突然感覺到生無可戀,不知道自己是誰?不知道自己該去往哪裡?人生如一場遊戲,上天在玩弄著我,我卻連這個遊戲的玩法都不知道。我多麼的可悲,我還需在乎什麼大難臨頭嗎?有必要嗎?」
思龍沉默半晌,道:「人活著,就是一種無奈。你我不能去選擇生活,而是生活選擇你我。身死如燈滅,心死又如何?」
風雲逸聽出思龍的悵然,重複念著:「身死如燈滅,心死又如何?」
思龍歎了口氣說道:「上天待你不薄!讓你可以重新選擇去怎樣生活,如果我有這樣的機會讓老天奪走我的記憶,想想都值得人慶祝一番。情字一關,沉溺了多少歷史,呵呵,如果可以忘,那該多好。」
風雲逸走向前去,湊著洞口望向裡面。思龍紮著高高的道髻,身上道袍一塵不染極為工整,雙手放在膝上盤腿而坐,閉著雙眼。臉上五官卻是怪異至極,一眉毛斜挑,一眉毛平行,鼻大梁高,左臉微腫,右臉偏瘦。嘴巴猶如少女般紅潤小巧,卻偏偏歪了三分,實是怪異。
思龍似是感受到風雲逸的目光,眼睛緩慢睜開。風雲逸只感覺隨著思龍緩緩張開雙眼,整個宇宙都緩緩出現在了自己的眼前。思龍黑色的眸子深邃憂傷,透出點點星光,風雲逸仿若看到無數星星極速掠過。當思龍眼睛張開,只感覺無數的星星相撞,爆裂出無數的火花,風雲逸更是看到了由生到死的寂寞,由死到生的希望,而且原本怪異的五官自然而然拼湊,清麗不失陽剛,透著一股神秘,散發著一種令人敬畏的氣息。風雲逸徹底被震撼了。
思龍淡淡開口道:「想不想聽一個故事?」
風雲逸點點頭。思龍深邃的目光看向頭頂,猶如跨過了時空,找尋到了故事的主角,一股傲然的笑意在嘴角綻放而開,道:「原來記憶也有這般美好的時候!」
「世間,人魔間隙已久,已到了你死我亡的時刻。你不曾經歷百年前的『衛道之戰』,妖族不知道什麼原因退而不出,人魔集結一切力量決戰於北邙山,那次大戰驚天動地,我的師父,也就是上任掌教被魔族兩大宗主擊殺。」
說
道這裡,眼中閃過一絲厲芒,風雲逸仿若看到了當初那慘絕人寰的場面。
「當初我,以及現在的各峰峰主,還是年輕的很,血氣方剛,見到掌教被殺,憤怒至極,彷如瘋魔,大開殺戒,九人追著已受重傷的清宗、白宗兩宗宗主,誓要將其擊殺。」說到這裡,思龍隱隱的露出一絲笑意。
「一直追到萬魔澤,跨過魔界界碑,當時根本沒有想過後果,只知道追著兩個魔族宗主,將其斬殺劍下。我們整整追了三天三夜,當時修為有些低的水韻已經臨近油盡燈枯,為了不給我們增添麻煩也是一句不吭。」
「我們在魔界的黑水沼澤追到了兩人,馬上結成太極大陣,硬拚清宗宗主萬魔以及白宗宗主火屠,當時我們根本沒有發現水韻的狀況,也沒有想到,萬魔以及火屠在與掌教生死相鬥之後仍留有五分實力。」
「我們九人雖然修為沒有兩人深厚,但憑藉著陣法,竟然將對方壓制,勝利將要到手之時,水韻真元不濟,沒有跟上陣法的變幻,被萬魔那老賊覷得破綻,化身萬千魔影,竟是將水韻擄走。眾人大驚,自亂了陣腳,火屠施展禁法化身火魔,將我們八人震傷,一個個落往黑水沼澤,天雷關鍵時刻提聚功力將我推向空中,而他們卻被萬魔融入沼澤的萬千魔影束縛。」
「我拼盡全力,與火屠硬拚一招,將其拇指斬斷,僥倖脫身,但卻受了重傷,只能盡力衝出沼澤,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走了多遠,便是一頭栽了下去,不省人事。」
思龍頓了頓,眼中流露出無盡的溫柔,續道:「當我醒轉的時候,我已躺在一間草屋之中,我掙扎著起身,走出屋子,卻是來到了一座村莊之內。」
風雲逸訝然道:「您難道回到中土?」
思龍笑了笑,說道:「當時我也以為回到中土!」
風雲逸道:「難道魔族之內竟然也有普通人存在嗎?」
思龍點頭道:「一直以來魔族太過神秘,魔族之地自古很少有人前去,如果不是因為『衛道之戰』,邊境空虛,我們九人想要進入其中也是難上加難。我想,也許除了魔,也就我們九人有幸進入魔界,而且搞得天崩地裂,殺的天昏地暗,快哉!」
「當時是一位魔族女子救了我,當我見到語柔的時候,我瞬間被她那純潔的眼睛打動。語柔是那樣的溫柔、體貼,我也從沒見過比她更漂亮的女子。在語柔的照料之下,我的傷勢恢復的很快,我也表達了我的愛意。那天,她臉紅了,如夕陽西下時晚霞的紅艷,望著她我癡了,也醉了,我從不曾把一顆心全部繫在一個女子身上,除了她。我一輩子,也從沒有像那時那般快樂過。」
風雲逸知道語柔就是救思龍的女子,皺眉道:「可是,她是魔族!」
思龍轉頭望著風雲逸道:「魔族,魔族又如何?人魔有區別嗎?就是因為狗屁的人魔之分,讓我受盡了煎熬,讓我對這個我維護的天道有了恨意!」說著,思龍瘋狂指天狂罵,一股雄豪氣勢沖天而去,眼中卻是隱現淚花。
風雲逸感受到思龍心中的悲慘,便是不語,但想起藥極老祖關於魔族的評語,仍是無法放心。思龍有些虛弱,咳嗽兩聲續道:「語柔最終還是答應了,只是擔心人魔殊途,對我造成影響。我便也不去管人魔之分,我只知道語柔是我身體的一部分,我不可能離開她。我們彼此相約一生,我發誓要好好待她,我不曾動搖一絲,真的。」
思龍最後一句話卻是越說越低,「真的」兩個字仿若是堅定自己的信心,也仿若是在質問自己,輕聲呢喃數次後,化為一聲歎息:「何意百煉鋼,化為繞指柔!」一行老淚順著臉頰滴落,不知道是悔恨,還是思念,只是風雲逸原本枯寂的心被思龍的柔情灌溉的滿是遺憾,猜到接下來的故事才是思龍心中那永不磨滅的傷痛。
風雲逸也是呢喃道:「何意百煉鋼,化為繞指柔……」腦中浮現崔清曉清麗的面龐,但不知為何,心中總有一個地方隱隱作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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