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開始 文 / 啁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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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你看我這張圖,照著它做張小板凳呀。」
劉三看著糙紙上的圖,不明所以。
「爹,是立體的方塊,像不像板凳的面子?然後是腳兒、後背,還有這些小雕花。」
劉三畢竟學過一年木匠,空間想像力又好,觀察了一會,說:「春花,板凳設畫得挺好,就是廢木料。」
「爹,這是小板凳呢,比常用的板凳小一倍,你看,我標了尺寸。」
「用根松樹也做得出來。那爹試試吧。」
劉三拖出松木斧伐刀削,磨斗尺子測量,刻刀雕花,花了二天時間把小椅子做了出來。
春花看了,建議道:「爹,可不可以拋光?」
劉三想了想,用刀片細細地把板凳上的碎片墨跡刮了,慢慢用刨刀將表面片修整光滑。
這張小板凳十寸高,通體雪白,有小扶手、小靠背、雕花,小巧玲瓏,但夠一個成年人坐。春月一屁股坐上去,左右搖晃,板凳也沒有鬆動的痕跡。
春花笑了,道:「爹,你的手藝越發好了,它好結實。」
劉三老臉一紅,家裡的家俱可不都是鬆鬆垮垮的。
春花娘道:「這板凳適合打麻將時坐。三五幾個人聊天,坐一坐,挺愜意。」
春花打發妹妹下來,拎出一桶漆,道:「爹爹,把油漆塗在上頭。這是我好不容易去趙木匠那裡要的。」
劉三依言,小心翼翼將油漆塗上,一時辰後,一張深紅色的小板凳就出爐了。
春花娘看了,誇道:「她爹,這凳子做得好,我看就是城裡人愛用它。」
春花拎著春月,說油漆沒幹,現在不能坐。
春花道:「娘,你說,爹要是做這樣的板凳去賣,有沒有人買?」
「有。不過一天賣不了幾隻。這裡的人不愛買家俱。不過在省城買的人可能多些。」
春花有些沮喪,道:「娘,我還想以後咱家就靠木器發家呢。不過爹爹,你再做幾隻同樣的凳子,反正冬天也沒什麼事做,到時候拿到鎮上賣,還能賺幾個錢呢。就算賣不了,自家也可以用嘛。」
劉三面有難色,說實話,比起木匠活,他更愛下地種田。
春花娘知道他老毛病犯了,伸手拽其耳朵,道:「十天之內,再做三隻同樣的板凳。」
劉三隻好訕訕地說:「好,好,我做還不成嗎。孩子面前,不要這樣。」
春月嘻嘻笑看,春花只研究那小凳子,準備給它配張小桌子,成套賣說不定能賣個好價錢。
等劉三做好一套板凳,春花又給了他一張小方桌的圖紙。
劉三苦惱地道:「花兒,怎麼張夫子還教你畫木器呀,你在整你老爹呀。」
春花眼珠一轉,悄聲道:「老爹,桌子比家裡常用桌子小了可不只二三倍,不用費什麼事。到時候,我給炸碗花生,炒個回鍋肉,打二兩清酒,補償你。怎麼樣?」
「就知道使喚你爹。記得我的花生和酒肉!」劉三嘀咕著自去鋸木頭。
緊制慢做,花了幾日時間,劉三將一張四四方方比傳統飯桌矮了三分之二,表面積小了二之一的小方桌趕了出來。一家人試著在上面吃飯,不寬不窄,吃得挺有味。春花拿了一副竹製麻將,試了試,打牌也是可以的。
春生娘正從門前經過,看了一會兒,笑道:「三弟的手藝越發好了。這套桌椅的樣子好新奇。」
春花端了凳子讓她坐。春生娘試了試,心裡越是喜歡,想了想,斜眼看著劉三,道:「三兒,你也跟在我家吃住了幾個月,嫂子待你好吧。」
春花眉毛一收,得,佔便宜的又來了。
「嗯,嗯。」
「那你也要對你二哥好。」
劉三悶頭應是。
「把這套桌椅送給我呀,嫂子記你的情。反正你有手藝,再做個十套百套也是沒什麼的,對吧?」
春花心想,光這套就花了一二十天時間,不吃不喝做十套百套呢。
春花娘看了春花一眼,春花忙道:「二伯娘,這套桌椅是我爹爹做給我識字用的。再要做,就準備把它賣錢呢。」
「這麼點點大的椅子值幾個錢?你家不賣了幾千斤菜,賺那麼多大錢,施捨點點東西就不願意了?虧我還有恩於你家。」
春花娘道:「親兄弟明算賬,春花爹在你家吃住也是給了錢交了糧的。期間又幫你家做農活,兩個相抵也不欠你家什麼吧。」
春生娘不由大聲道:「真是碗米養個恩人,擔米成了仇人,這話真沒錯!你們這樣說,當初我還不如捨口飯給花子呢。」
當年劉三外出幾年賺錢,回來時家已經分了,劉三、劉四都還沒結婚,就各自掛靠在自已親大哥家。劉三回來沒有房子住,就暫時在二哥家住,過了半年,才再次分家。因此事,春生娘沒少拿出來說道,說得劉三頭也抬不起,看見他二嫂就躲得遠遠的。
春花娘不由怒道:「不說你們是親兄弟,就算是做長工,劉三也不欠你家什麼。況且人家做長工還得工錢,劉三倒好,反又貼錢又貼糧,還要欠老大一個恩情,說出來可笑不可笑!」
春生娘騰得站起,罵道:「忘恩負義的東西,誰稀罕你家破東西,倒拿錢送我也不要!」
春花無語,這二妯娌只要走到一起就沒有消停的時候。春花忙拿出幾塊飴糖,遞給二伯娘,道:「二伯娘,消消氣,我娘說話直,別計較。這是飴糖,春生愛吃,你拿去給他解解饞。」
春生娘臉上立馬陰轉晴,道:「這還差不多,春花,過伯娘家來玩啊,我給你做好吃的。」
送走二伯娘,春生娘一把揮開劉三拉他的手,對著春花怒道:「小崽子,當面講你娘壞話!」
春花諂媚地笑道:「娘,我言不由衷嘛,你就當風兒一樣,一會兒就飄走了。」
「哼,還給她吃糖,餵狗都不給她!這種人哪佩吃這麼好的糖!」
「娘,等我賣了桌椅,再買好糖孝敬你,別生氣了。」
春花娘這才不氣了,摟著春花說要爭氣,別讓他人看扁了。
「娘,明天趕場,我和爹去把桌椅賣了。」
劉三笑道:「大姑娘,這是你爹第一次這麼認真做木匠活,你得賣個好價錢呀。」
春月不知從何處玩耍歸來,聽見說要趕場,眼睛都笑彎了,拍手笑道:「太好了,我要去鎮上買糖人吃。」
「想得美,娘不讓你去呢,就我和爹兩個人去。」
春月聽了哭得淚汪汪的。
春花娘拉住春花假意打了兩下,笑道:「傻妮,娘帶你去,咱們五口人都去。你姐姐哄你呢,娘打她了。」
春月這才破涕為笑。
第二日天還沒亮,餵了牲口,吃了飯,一家人匆匆趕往仁和鎮。
劉三手上有東西,春花娘抱著春雪,沒人背,春月一路嘰嘰叫喚,春花的腿也走腫,趕了大半個時辰,一家人才走進仁和鎮。
劉三走進瓦市,找了個當道的空地將桌椅擺開,插了束草,蹲在地上,看著來往的行人發呆。
春花娘帶著孩子去採購日常用品,春花留下和劉三一起。
過了一個時辰,太陽升了起來,其他賣菜、賣雞的小攤都張羅開生意,劉三這裡仍一點動靜也無,偶爾有幾個農人好奇過來看看,卻只是瞧新奇,連價都沒有詢過。
春花也不是很擔心,畢竟她也不缺這幾個錢。
晌午過後,春花娘才提了一些布料、鹽巴之類的物品和手裡拿著糖葫蘆的春月過來。買賣沒動靜,一家人索性擺了桌子吃起饅頭包子來。春花肚子餓得慌,一口一半饅頭,噎得叫娘。
春月人小鬼大,裝成老娘平時說話的樣子訓道:「餓死鬼投胎!慢點吃,哪裡有人和你搶饅頭?」
春花娘正拿竹筒倒水給春花喝,聽見這話不由樂了,轉頭給了春月一下。春月馬上蔫了,耷拉個頭。劉三看著嘿嘿地笑。
「哎,你們這些桌椅是不是拿來賣的,我看還插了草標?」
春花抬頭看見一個富態的中年男人,後面跟著幾個提著雞鴨的小二。
春花娘忙道:「賣!當然賣!」一家人立即騰地,將桌椅顯露出來。
中年人圍著看了幾下,道:「這桌椅小巧。」
春花娘道:「是,是!專門做得小巧,平時打牌喝酒喝茶都用得上,待客也是極方便的,又不佔地方。」
中年人只是看著。
春花道:「客人伯伯,這些桌椅是用上等松木製成,天然有股清香,我還起了一個名字,叫寶貝牌,你看,在木方內側,刻了一個小圈,裡面一個小人兒的頭像,還有兩個字。這套桌椅於大人孩子皆宜,小姐公子用著更好,矮矮小小,吃飯看書寫字斗牌,三四個夥伴一起相互學習玩樂,又親熱,又安全。」
中年人看了春花一眼,臉上露出興趣來。
「而且也不貴,凳子二十文一隻,桌子四十五文,一共一百二十五文,如果你真心要買,我還可以給你算便宜點,去掉零頭,算你一百二十文怎麼樣?」
中年人想起快過年了,正好送這套桌椅給主家的公子小姐,討個得意,說不定還能得賞錢,是以立刻決定要買了。
「小姑娘賬算得不錯,誰教你的?」
「夫子教的。先生,你要買,我爹還送貨上門呢,不要你自家搬東西。下次再來買,我給你打折扣。」
中年人笑道:「小姑娘,挺會做生意。好,我買了,這是一百二十文錢。跟我來,把貨送到得福酒樓。」
劉三嘴立即裂開笑了,挑著桌椅高興地跟著去。
路上,中年人還和春花交談,「姑娘,你這桌椅真不錯,可以多多擺來賣。」
「今年是不行的了,家裡要過年,忙不開。不過如果你想買,可以到劉家村來找劉三。我家是專門做木匠活的。」
交貨走人,一家人高高興興走在路上。十幾天就賺了一百多個錢,能買幾十斤糧食了,劉三打心眼裡高興。
春花娘笑得合不攏嘴,道:「花兒,真是娘的好女兒,幾天就賺一大筆錢,當年我和你爹一年到頭喂頭豬,賣了也才二百多錢,你畫個圖兒,幾下就賺了我們大半年的錢,值得誇獎。」
劉三道:「這桌椅賣得划算!正常的桌椅也不過一百三十錢,這小桌椅木料也沒用幾塊,就費了點油漆,竟然賣了差不多的價錢,實在划算。比種地強!」
春花笑道:「爹,是你能幹,木匠活計好,人家才買。」
「呵呵。」劉三隻是笑,他還是知道自己的斤兩的。
「姐,你和那個胖老頭談生意的樣子真好看。賣的錢的可不可以分幾個給月兒,我想買頭花兒。」春月只考慮自己的好處。
春花笑道:「好,等你學會一百個大字的時候。」
春月嘟嘴,她現在才不過認識幾十個字。
春花娘笑道:「花兒,你比娘強,趕得上外公了,談生意頭頭是道。還寶貝牌,是個什麼東西。」
「娘,就像人有名字,我們的木器也統一取個名字,戳個標記,免得人仿冒嘛。」
「丫頭片子,心眼子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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