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 吃刨湯 文 / 啁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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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劉三家發財了,糧食收成好,賣菜賺了錢,年底還有一頭一百二三十斤的大肥豬殺,村裡村外那個羨慕嫉妒恨吶。想當年,劉三家沒錢過年,正巧死了只土狗,便剝皮煮狗頭狗肉,成了那年過年飯桌上的一道奇觀,讓人們嘲笑念叨至今。今年,劉三家出息了,拉出頭雪白的豬,嘶叫聲洪亮非常,勁頭又大,兩個壯勞動力都捉不住,引得全村人都來看。
春花見了村人的興奮勁兒,心想要是給他們看見現代一頭最少都有二百斤的大肥豬,還不得大驚小怪叫喚豬妖了。
春花坐在灶前餵了一灶孔木頭,將水燒開,等候殺豬。
劉三和李大壯一人按著豬頭一人按著豬身,盯著王屠夫。
村民有的議論,有的手裡做著針線,靜靜等著。
王屠夫是十里八鄉殺豬的能手,仁和鎮的豬不說都是他殺的,至少也有一大半是他殺的。
只見王屠夫小心翼翼地從腰間抽出殺豬刀。古代鹽鐵管制,就是他這把長刀也是費了一千錢,繳了屠夫的賦稅才拿到的。鄉鄰們看見這把磨得明晃晃的刀,心裡又敬又畏。
王屠夫將殺豬刀沾水在磨刀石上哧哧劃幾下,端了盆攪了鹽的水擱在豬頭之下,然後找準豬的動脈,一刀下去,豬發出震耳欲聾淒厲的叫聲,隨之鮮紅的豬血呼啦啦地噴進鹽水盆中。王屠夫推開血盆,和劉三二人將蔫掉無力的豬扔進裝了沸水露天的鐵鍋裡。王屠夫拿出兩把刮毛刀,和劉三一起開始清理豬毛。兩人動作飛快,一會兒就將一隻白條豬從鍋裡撈了出來,再將豬腿割了道口子,邊揉打豬身邊鼓著腮幫子向割開的口子裡吹氣。然後是庖丁解牛,小半個時辰就將豬頭、豬身、豬腳、豬尾等肢解開來,用棕葉把骨頭肉塊穿起來攤在簸箕裡。春花娘則將豬血攪上幾下,等它凝固,中午好吃豬血。
春花聞著空氣中的腥味,有些不舒服的吸吸鼻子。春月幾個小夥伴早跑到門後躲起來,這血腥的一幕使他們有些害怕。大人們則興奮地看著,紛紛誇讚王屠夫的好手藝,好刀功。
處理好豬肉,因為劉三今年有錢,不用以物代賦,便給了三十個錢給王屠夫,其中二十個是賦稅,十個是工錢。王屠夫笑著接了,說劉三家的豬是今年他殺的豬裡面最肥的一頭。劉三聽了很高興,留下王屠夫吃午飯。
無關的村民自個散去,和劉三家好的人家則留下吃飯。
殺豬吃刨湯是農村的風俗,其實就是吃點子新鮮豬血,炒幾片新鮮肉片,慰勞慰勞殺豬有功之人。來吃刨湯的多半是好友,請不請親屬都是可以的。
李大壯家的和春花娘都姓王,沒有什麼厲害衝突,兩人性格又耿介,比較合得來。平時兩家來往密切,相互幫助竟比嫡親的弟兄處得還好。雖然李大壯同是劉家村的人,但他家卻住在村子邊緣上,到劉三家要走上一刻鐘,距離遠,無血緣,卻比弟兄處得好,真正是印證了那句古話——遠香近臭。
松柏娘幫著春花娘炒了兩大盆白菘肉片和一盆萵苣肉片——當然,兩道菜都是菜多肉少,畢竟百十斤的豬要支持一個家庭一整年的肉食呢,最後加蒜薑蔥煮一鍋濃濃的豬血湯,全部端上用梧桐樹木製的桌上。
本來昨天春花按娘的吩咐就通知了二伯一家來吃刨湯,但飯菜都端上桌了,二伯一家連個影子也沒有。
春花覺得二伯家拿喬,有些不耐煩地第四次去請二伯他們。最後只劉二帶著劉冬生赴宴,二伯娘不見人,春生說他忙。其實劉二本準備不來,但是劉冬生太想吃肉了,說天天吃酸菜嘴巴起泡,想吃新鮮蔬菜解饞,吵著要來,當著春花的面,劉二覺得拉不下面子勉勉強強才來的。
劉老頭正在編背簍,叫了他兩遍才來。而羅氏和劉小姑則請了他們三遍,才緩緩而至。
春花的腳都走大了,來來回回心裡只想著一句話,儂們太把自己當盤菜了。
雖然冬生讀了兩年私塾,但他的飯品比同齡的孩子並不好到那裡去。劉三家沒什麼規矩,不大剋扣家人飲食,像其他人家媳婦小孩子是連飯桌都不許上的,而且劉三在孩子面前沒架子,所以村裡的小孩都很羨慕春花兩姐妹,十分喜歡到他家玩耍。
主人家還沒讓,解禁的頑童們就爬小桌子上呼哧呼哧吃起來,大人們止都止不住。最護食的春月發現其他孩子都開吃了,也不理娘親的話,飛快端碗搶菜吃,生怕別人把飯菜都吃光了。尤其是冬生,彷彿八百年沒吃飯似的,搶不贏大孩子,乾脆去廚房舀菜,出來時碗裡裝的大都是大白片子。劉二看得老臉都不禁紅起來。
客人不好意思地道:「這些死孩子!春生娘,別介意呀。」
春生娘笑道:「我家孩子更淘氣呢。你們別客氣,飯菜都涼了,動筷,動筷。」
都是鄉里鄉親,相互熟識,也就沒分男女桌,十來個人擠了一桌吃起來。通常情況下,冬日蔬菜短缺的時節,村民都是吃鹹菜渡日。物以稀為貴,劉三家做的新鮮菜自然是大受歡迎,幾個鄉鄰吃得眉開眼笑,話匣子就打開來。
大家東家長西家短地說起來,哪家嫁女哪家娶媳,糧食收成,豬養得壯不壯,生個兒子八斤八兩,八字旺盛等等。春花聽得一臉大汗,匆匆吃了碗飯就回屋避開。
春月吃撐了,扶著小肚皮,邀請小夥伴們去她的閨房玩耍。劉小姑不愛和孩子們玩,又不想幫忙洗碗,吃了飯說了聲三哥,我回去繡花,就走了。一會兒功夫,年紀青的就跑了個精光。
松柏娘看了春花文文靜靜的樣子,笑道:「春花娘,你家的閨女養得也真真好。讀書寫字算賬,小模樣又好看,比城裡大戶人家的小姐還強。」
天底下沒有父母不喜歡別人稱讚自己孩子的。春花娘抱著春雪給她餵飯,一邊謙虛地道:「好什麼好,還不是給別人家養的。」
松柏娘想起自家兒子長得不差,歲數相當,心裡就動了幾分心思,試探道:「春花似乎是二月生的。十歲了,不知妹妹你想說個什麼人家呀。」
春花娘第一時間就想到松柏,便敷衍道:「春花小呢,過幾年再說不遲。」
劉三希望自家姑娘嫁得近,免得以後在婆家受了欺負沒人撐腰,便說:「她們姐妹幾個,我們自然是希望嫁得近些。」
李大壯笑道:「爹娘希望孩子離家近,是再正常不過的。」
松柏娘看著春花娘,道:「說起來,我們家松柏是個好孩子,干家活種莊稼是一等一的好手。」
在場的人哪個不是人精,十分關注地看著他們。羅氏看春花娘一眼。劉二看了劉三一眼。
雖然李大壯為人實誠,對人也好,但是他家窮,兩口子又十分好賭,松柏從小就有些偷雞摸狗的行為,這種家庭人品怎麼會是良配?打量著劉三老實好相處,給幾分顏色,就想佔便宜來了。
春花娘暗恨,使勁兒揪了劉三的大腿肉,疼得他臉頰急速抽動。劉三忙改口說:「我家春花還小得很,頭上哥哥姐姐都沒定親,不急不急。」
再推銷自家兒子就要掃面子了,松柏娘便笑道:「確實也小,姑娘家十三、四歲定親,多挑選幾年,才能找個好婆家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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