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二章 不省心的妹子 文 / 啁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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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工忙收住撐桿,他睡眠嚴重不足,睜著一雙紅眼,不耐煩地大聲道:「早幹嘛去了?快點,快點!」
大牛正目瞪口呆地盯著春月春雪兩姐妹輪廓說不出話來。
兩姐妹理都不理她,爬在船舷上,朝著姐姐大聲喊道:「姐,這裡,這裡!」
幸好她兩個還知道招呼,要不然黑燈瞎火的,春花還真不能確定妹妹是不是在船上。
差點點以為又被人販子拐跑了!
春花鬆了一口氣,另一口氣又提起來!
但船不是她家的,不等人,她沒時間上船去把兩個妹妹拉下來,更何況以春月的強性子,除非是爹娘來了,一定會鬧個好看,索性上船去。
一瞬間,春花就做了決定,回頭道:「二壯娘子,你回去告訴我爹娘一聲兒。我先上船去。」
二壯娘子不放心地道:「你們之中沒有一個大人,哪怎麼行?我一起去吧!」
春花道:「不行。總要有一個人回去報信。你快快跑回去,興許下一個碼頭,爹爹就能追上來。」
二壯娘子只好道:「好!我回去。你叫船老闆開慢一點啊。」
船工放下了船踏板,春花卻不即時上船,心頭有點火起,「哎,哎,那小娘子,不上我就開船了!」
春花連忙登上踏板,走進去。
與船工擦肩而過時,後者道:「她不上來?」
「她是來送我的!」
船工嘟嘟嚷嚷,就一個人,船錢還不夠我放踏板的力氣,春花只做聽不見,氣沖沖地去逮兩個妹妹。
春月春雪猶認為姐姐是自已陣營的,齊上前拉著姐姐的手兒一邊說一邊笑。
全船隻聽得見她兩姐妹的說笑!
春花眼兒一瞪,給兩個妹妹一人掐了一把。低得喝道:「閉嘴!回去再和你們算賬!」
春月這才有點畏懼了,心想妹妹還小,這要是回去了,罪過不全部得她一個人擔著啊。想起媽媽的鐵拳頭,突然就對旅途不那麼嚮往了。
春月小聲道:「大姐。你什麼時候發現我們不見的?」
「爹娘回來的時候!開先我還以為你們是去瞧熱鬧。結果他們回來了,卻沒有你們。前幾日聽你們說縣城好玩,我猜是不是跟著大牛一起上船,又不好驚動爹娘,只帶著二壯娘子過來找。果然在船上!回去看老娘把你屁股揍成八瓣兒!」
春月苦著臉道:「大姐,到時候你一定幫我說說好話!這回娘肯定要打死我!我再也不敢自作主張了。還不是春雪。說她想吃糖葫蘆!」
「春雪不頂事,到時候,娘只打你!」
春月扭著身子。賭氣道:「娘要打我,我就不回去了!」
春花氣得使勁擰了一把春月的屁股,道:「你不回去,把你扔大江餵魚!」
春月捂著屁股,恬著臉道:「姐姐。別打我呀,到時候,你一定幫我說和說和呀。」
「你這個說風見雨衝動的性子,看要吃多少虧,才改得了!」
大牛見春花似乎不那麼生氣了,這才小心翼翼地道:「春花姐姐。你也要幫我說和說和呀,她們要來,我事前真不知道哇。直到要開船了。她們才從犄角跑出來,我都嚇一跳。」
「好兄弟,不關你事。現在還早,你閉眼瞇一瞇,不然白天沒精神呢。」
春月底氣不足。亦道:「姐姐,我們也睡會嘛。白天還要逛縣城呢。」
「還想去縣城呢,做夢呢,下站爹爹就上船來逮你呢。」
「啊?還要不要讓人活了?好姐姐,反正都要挨打,去玩了再挨打也划算呀。」
……
春花閉上眼,乾脆不理她。
下一個碼頭離鎮子大概有三四里路的樣子,隔著碼頭老遠,就看見劉三的臉在谷草火把下忽明忽暗。
春月不由得軟成一團,哀嚎不已,老爹呀,你的腿兒是不是人肉做的,怎麼比船還跑得快呀!
船快靠岸了,春花站起來抱起睡得沉學的春雪,拉了春月,道:「走吧,到了。」
春月不怎麼肯幹,大叫大鬧著,把春雪也嚇醒了,從大姐懷裡掙扎下來,哭鬧著要睡覺。
大牛提起春雪,「別鬼叫了!當心鬼來捉你!」
春雪卻哭得更凶。
大牛掩著耳朵,下蠻力把她夾起來,對春花道:「你牽著春月!」
春月哪肯配合,回家就是一個死者,雙手牢牢扒著船舷。
春花怕她栽到江裡去,不敢太過用力。
劉三一等船靠了岸,立刻衝上去。
春花忙喊了一聲「爹,這兒呢。」
劉三有點氣喘,溫和地對女兒們道:「走吧,跟爹爹回去睡覺啦。」
春月講條件,「爹爹,回去了,你叫娘不要打我好不好!」
劉三道:「好,不打你。快跟我下船吧。」
春月僵著脖子,道:「不下!爹,你騙我!」
劉三懶得和她較口,看岸上的人最後一個人都走到踏板上了,連忙操起春月就走。
春花從大牛手中抱過春雪,道:「弟,小心些,晚上等你回來啊。」
說完,就跟著劉三一起往甲板上走。
那船工卻纏著不准下,說是還沒給船錢。
劉三數了幾個子兒給他,這才脫身。
春月沮喪著臉,仰著看著劉三,「爹爹,回了家,你一定要幫我說好話啊。娘會打死我的。」
「既然怕挨打,為啥幹壞事?黑燈瞎火,又沒有家長陪護,你一個女兒家,被拐子賣了咋辦?上次還沒把你嚇夠嗎?好了傷疤忘了疼!我不說你,等你娘好好管你。」
劉三從別人谷草垛裡抽出幾捆谷草,夾在腋窩下,一手抱著春雪,將點燃的火把給春花拿著,道:「春月走最前面,花兒走中間。小心點。別摔了!」
冬日的夜風像刀子一般刮在人身上,鈍鈍地痛。天色尚早,連一絲兒光亮都無。只能借助於劉三手上的火光走路。
春月撿了根木棍在手,杵著泥地一步一步地挪回鎮上。
快到家時,春花娘急急忙忙地迎出來,表情似嗔還怪,卻不曾責罵半個字,只道:「快點進去,看嘴唇都烏了!」
春月哇地一聲就哭了出來,「娘啊。我再也不敢了!你打我吧!」
春花娘不看她,回轉身,進屋。
春月連忙跑過去。挨挨擦擦地貼著娘,口裡不住地討饒。
春花娘只是不理她。
小傢伙鑽進熱呼呼的被窩裡,滿足地吐了一口氣,道:「還是家裡好呀!姐,你說娘怎麼才肯原諒我呀?」
春花點了點春月的腦袋。笑道:「早知今日,何必當初!這回你死定了。」
春雪沾一路睡回家,小臉在被窩裡紅通通的。
春月歎了一口氣,道:「還是年紀小好啊!什麼都不用愁!哪像我老人家!」
「睡吧!鬧了一夜,你不困麼?」
三姐妹頭碰頭,排成一排。一會兒就進入了夢鄉。
因熬了夜,早晨起來,人就沒那麼精神。
這一日。無論春月怎麼討好,春花娘都不為所動,別說對話了,連看一眼都不曾。
春月終於心慌了,做張做致。把平時耍花呼哨的本領都演了一遍,都沒見娘的態度軟上一分。
娘對姐姐和妹妹多溫柔啊。我也要她摸我一摸,光給姐妹梳頭,給我也梳上一梳啊,她做的新衣裳有我的份嗎?
到了半下行,春月終於忍不住了,跪在娘的跟前,哭道:「娘!我再也敢了!嗚嗚,我就是想去看看,不是還有大牛哥哥在一起麼?下回去哪兒我一定先給娘說一聲!嗚嗚,春雪也去啦,娘為什麼只罰我一人兒?
春花娘低頭看著她,道:「你改了嗎?」
春月忙點頭如搗蒜,「改,一定改!我一定不偷偷出門!娘,我可以起來了嗎?」
春花娘盯著她。
春月囁嚅道,「我跪著還不成嗎?」
她見一家人都盯著自己她,忍不住臉一紅,瞪了一眼,把臉埋進前胸。
春花娘又低頭縫衣服。
過了半個時辰,春月忍不住地扭了身子一遍又一遍,又目哀怨地看著娘,道:「娘,我膝蓋好疼啊。我起來了啊!」
劉三喝道:「叫你起來了嗎?」
春月兩眼淚汪汪,「爹,我都認錯了,不跪了行不行!」
「不行!」
又過了一會兒,春月抽抽噎噎地道:「娘,我要尿尿!」
春花娘動了動,「憋著!」
春月蔫成一團,小屁股坐在小腿上,一邊低泣,一邊不時地左右交換著著地的膝蓋。
過了小半個時辰,春花娘咬斷了線頭,把做好的衣服放下,道:「如今你可知錯了?」
春月精神一來,忙道:「知錯了,知錯了!」
「錯在哪裡?」
「我不該不經大人的同意就私自外出。不該像個男孩四處野。不該帶壞妹妹。不該惹娘生氣。」
「既然你明白道理,為什麼屢次犯錯!」
「娘,我發誓,以後再也不敢了!我做什麼都要先跟你們商量一下!不敢一意孤行!娘,我真的知道錯了!娘,我好痛啊!」
「既然知道痛,就要改!」
「我改,我改,娘,我要尿尿!」
「去吧,去吧!」
春月抱著小肚子一溜煙兒跑了。
春花娘看著女兒活力四射的背影,輕輕地歎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