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1第十一章 :八哥鳥兒 文 / 深北以北
. 進入六月,桑榆的肚子越發的大了,圓滾滾的挺在兩條纖細的長腿上,看上去都有點嚇人。其實桑榆來到古代後,雖然挺著大肚子,倒是沒少幹活兒走動,因此覺得身上還有把子力氣。倒是季南山,看見她轉悠的時間長了,就有點兒覺得懸,讓她趕緊地去坐一會兒去。每當這時候,季婆子就小聲嘟囔著:「窮緊張什麼?哪家媳婦不是這麼過來的?看那圓肚皮小嫩臉兒,估計生個賠錢貨。」
桑榆自己也感覺,這胎十有八|九是個女娃。她穿來之前也是個准媽媽,沒少看這方面的書籍。據說懷男娃,媽媽皮膚會變糟,晦暗長疙瘩什麼的,而她卻正如季婆子所說,臉上紅潤水嫩;而且懷男娃肚皮冒尖,她的卻是圓滾滾的。
古代重男輕女現象比較嚴重,桑榆本就不受季婆子待見,只怕生個女兒日子越發難過,因此每次季婆子一說,她就有些惴惴的,不知道該回什麼,只好裝作沒聽見。
最近天兒越發的熱了,季婆子與季南山,都是趕在清早涼快的時候下地,然後巳時(9點多)初,日頭要毒的時候就回來,朝飯就改在這時候吃。因為桑榆生產日子估摸著近了,水田里拔稗草,木棉花捉蟲、去杈,活兒不少,卻沒用她再下地。
今天巳時過了一陣兒,季婆子與季南山還沒回來,桑榆就剁了點兒野菜和桑樹葉,摻和上點兒豆皮麩子,加點兒水拌了,喂小雞。這雞是桑榆拿了十枚雞蛋,讓梨花嫂家抱窩的蘆花雞孵出來的,出來九隻,壞了一個。
桑榆正坐在草蒲團上,看著九隻小雞搶食吃,梨花嫂來了,笑呵呵地跟桑榆打招呼:「又伺候你家雞呢?」
桑榆將腳邊一個草蒲團往前踢了踢,讓道:「嫂子,坐!」這些天她與梨花嫂處得越發好,親近得像一家人一般,也不再客氣,「籃子裡又給我裝的什麼?」
梨花嫂笑斥道:「你咋就知道是送你的?就會跟我沒皮沒臉。」嘴上雖然這麼說著,手上卻把籃子往前一伸道,「幾根胡瓜,幾個雞蛋。新摘的新揀的,沒別的就是新鮮,嘗嘗吧。」
桑榆也不客套,接過來道:「親嫂子也沒這麼好,我這還沒生娃呢,就隔三差五地送雞蛋給我吃。」
梨花嫂一邊看著小雞搶食,一邊道:「你這小嘴兒就是甜,說啥話聽到我耳朵裡都舒坦。不過你家鄉這喂雞的法子,還真是不賴,我照你說的,每天給雞餵這麼一頓兒,桑樹葉、雞蛋殼粉、雜面麩子,還真頂用。以前我喂的那二十隻母雞,一天能揀八|九個蛋就不錯,現在天天都有十七八個,二十個的時候都有。隔三差五給你送幾個吃,都委屈你這大功臣了!」
桑榆也跟著樂,透著得意勁兒,卻又神秘地壓低聲音道:「這不得分跟誰嗎?一般人我不告訴她!」
梨花嫂看桑榆自己湊過來,就伸手掐她臉蛋兒,當然也不使大勁,聽她一「哎呀」就放開了,轉而道:「你婆婆跟南山都沒回來哪?今兒個雲彩多日頭小,可能多干會兒,你餓了不?我家朝飯蒸的包子,沒尋思你還沒吃飯,要不給你揣一個來好了。我去給你拿倆吧!」
桑榆摁住她道:「別走啊嫂子,說會兒話,我不餓。」看梨花嫂坐穩當了,桑榆又問,「嫂子,我讓你編的草帽你編成沒?」
梨花嫂道:「材料湊齊了,你要著急戴,今兒個我就能編好。」
桑榆道:「我還真有點兒著急看看是啥樣兒,你緊緊活兒,今兒個就弄出來,晚上我找你去。」
梨花嫂笑道:「想還想不出來麼,不就是帽簷兒加寬再加寬麼!行,晚上給你看編好的!」
說話間,大門響季婆子回來了。桑榆站起來麻溜地迎上去,接過季婆子手裡拎的鋤具,一連聲兒地道:「娘,你回來啦?快洗洗,餓了不?飯好了馬上就吃。昨天你說我拌的茄子好吃,我今兒又拌了一盆兒……」
季婆子點點頭,嗯了一句。梨花嫂起身告辭,桑榆送到門口。梨花嫂悄悄伸出一個大拇指:「伸手不打笑臉人,這馬屁讓你拍的,響亮!」
桑榆笑著摁住她的手,小聲回道:「從來名師出高徒,這徒弟讓你教的,高明!」
梨花嫂捂著胸口,一路大笑著回去了。桑榆回頭進院兒,季婆子正看著籃子裡的胡瓜和雞蛋,對桑榆道:「這梨花倒是讓你交下了,對你還真不賴,親姐妹兒也就這樣兒了。」
桑榆笑笑,手腳麻利地放桌子擺碗筷:「娘,南山怎麼還沒回呢?」
季婆子道:「再等一會兒吧,他提前走的,說進山去收收獵物,看套著啥了。差不多也該回來了。」
桑榆把砂鍋也端上來,與季婆子在棗樹下坐等。梨花嫂終究還是回家,又給她送了幾個大包子來。她再走的時候,季南山也回來了,手裡也不拎著什麼東西,撲稜稜的還會動。待走近了,才看到是兩隻烏突突的鳥兒,正在網中掙扎飛躍著。
桑榆看季南山把網掛到了棗樹枝上,湊過去看了看道:「這是什麼鳥兒啊?」
季南山洗完臉,擦著手道:「八哥鳥兒,會學舌。本想網個山雞、斑鳩的,沒想到套著倆八哥。」
此時那倆八哥已不再撲稜了,看上去懨懨的,桑榆問:「看著沒精打采的,是不是餓的?它們吃啥?」
季婆子拿筷子敲敲桌子道:「有空管鳥兒吃啥,人還沒吃呢!」
桑榆立刻回身來盛飯,笑呵呵脆生生地應道:「是,娘!咱吃飯!」
季婆子還真不好再說啥,就又嗯了一聲。
季南山坐下時,讚許地瞥了桑榆一眼,桑榆笑得越發真心起來。
吃完飯,桑榆收拾完,發現季南山已經把八哥鳥換到了一個竹筐裡,將那張網罩在了出口上。桑榆湊過去,發現兩隻八哥正在吃食喝水。
桑榆仔細瞅了一眼道:「這不是雞食嗎?它吃雞食啊?」
季南山道:「這鳥兒好養活,菜籽谷粒,果子蟲子,小魚小蝦,它啥都吃。用吃食勾引著,它還能學舌。」
桑榆道:「你想養著啊?我還尋思你要烤了吃呢!」
季南山道:「巴掌大的鳥兒,能有幾口肉?還不如養著添點樂子。」
季婆子拿著裁剪好的棉布,正坐在棗樹下頭,穿針引線地縫小衣服,聞言插話教訓季南山道:「鬥雞遛鳥兒,那是富貴閒人們的活計,你可別不添好毛病!」
桑榆聽了這話笑了,回頭問道:「娘,啥毛病是好的啊?」
季婆子從鼻子裡哼一聲反駁她道:「你別瞪著眼兒挑我話裡毛病,做針線也是好毛病,你會不?真不知道你娘怎麼教的你,問你會做啥針線,告訴我會縫布袋。縫布袋用學啊?閉著眼都會縫!」
季南山回頭道:「娘,不跟你說了嗎?桑榆爹娘去的早,親戚家串換著住長大的,有誰像親娘一樣費神教她啊?您就多費心,不也是您大孫子嘛!」
季婆子又哼上了:「是大孫子就好嘍,費點心我也認了。」嘴上說的刻薄,卻到底放過了桑榆,不數落啥了。
其實桑榆的心根本不放在這上頭,季婆子的一句話讓她有了個主意,也就沒在意這些。
喂完了鳥,季南山拿了個柴刀,劈起了竹篾,說要做兩個鳥籠子。桑榆對干手工活兒著迷得很,巴巴地跟上去瞧著,給季南山打個下手。
季婆子一邊縫著小衣裳,一邊打量著院子。
三間茅草房,新鋪的頂子厚厚實實的,泥皮子是新抹的,乾淨利落;新糊的窗紙亮亮堂堂的,窗台上兩個鼓肚大黑甕,插著大捧的野花;小斜棚子裡,灶上收拾得利利索索,靠牆擺著一個敞口多格的木架子,是桑榆讓季南山新做的,拉著一個藍色的布簾,裡面是收的是整整齊齊的盤盤罐罐。
院子裡雜草都清理乾淨了,東西兩面籬笆牆裡頭,鑽出了一溜兒小青苗,那是桑榆種的向日葵,邊上還有兩壟小蔥;棗樹間的晾衣繩上掛著新洗的床罩子。
季婆子看著還算滿意,也就由著桑榆纏著季南山,鼓搗那「富貴閒人」才擺弄的鳥籠子去了。
那邊桑榆不知道比劃著說了句什麼,把季南山逗笑了,黑黑的臉膛倒顯得一口牙特別的白。自二丫嫁人,季婆子一直就吊著一顆心,如今倒是慢慢地回了位,心想這桑榆手雖笨了些,但既然兒子喜歡,自己就睜隻眼閉只眼算了。
到了半後晌,日頭剛打斜,桑榆就坐不住了,挎著早起梨花嫂拿來的那籃子,就找她去了。
梨花嫂家屋門口兩棵石榴樹,花紅似火,開了滿樹。梨花嫂正在樹下坐著,編著草帽,看到桑榆進門,笑著打趣道:「急性子,不說晚上來嗎?」
桑榆坐到她身旁道:「我尋思,准編好一個了,等不及過來看看。」
梨花嫂回頭喊了聲:「香草,把娘編的草帽拿出來,給你阿嬸兒看看。」
屋裡頭走出一個五六歲的小丫頭,綁著兩隻小辮子,腦袋上扣著一個大草帽出來了,走到桑榆身邊道:「阿嬸。」
桑榆把草帽拿下來,又從籃子裡拿出一碟炒豆子給她道:「去吃吧。」
香草笑嘻嘻地捧著進屋了,梨花嫂又喊了句:「給你哥留點兒。」
桑榆道:「春樹不在家啊?」
梨花嫂手上不停,回道:「放羊去了。這丫頭懶,不是腦袋疼就是屁股疼,她哥讓著她,讓她回來歇著了。」
桑榆朝屋裡喊了聲:「香草,把你娘的針線笸籮給阿嬸送來。」然後神秘兮兮地對梨花嫂道,「嫂子,我給你變個戲法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