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55第五十五章 :平淡生活 文 / 深北以北
. 季秋白倚在炕頭上,眼神有些迷濛,她似乎看著桑榆,又似乎並沒有將目光停駐在她身上。桑榆咳嗽了一聲,才就著話茬問道:「他跟你說什麼了?」
季秋白卻自顧說道:「我知道我配不上他,他那樣的人物,要娶妻,一是王公貴族之女,名門世家之後,二就是他認定之人。而我兩者皆不是。不瞞你說,我雖癡念著他,卻並不敢想能與他在一起,我只是希望這餘生,都能陪在他身邊,能看著他,為奴為婢我全不在意。」她頓了頓,才真正將視線落回了桑榆身上,認真道,「昨兒個夜裡,既然巧遇,趁此機會,我就向他吐露了心聲。」
桑榆不禁有些無奈,她原本問的是孫溪和都說了些什麼,但季秋白卻遲遲未提到,而是對著她傾吐心聲。但桑榆轉念一想,這些事情季秋白想必是無處可訴說,心裡定也是憋得難過,便又按捺住焦躁的心思,靜靜地等她慢慢講來。
季秋白此時卻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了,猶豫了一會兒才道:「他說人生在世不稱意,感情這事兒更是如此,講究得更多。人和人有緣相識,卻未必有份相守,若是強求,恐將那緣分也變了味道,化作孽緣反而不美。他說心在你身上,卻已想開不會圖謀什麼,這點也並不瞞我,恐也瞞不了。只是他要離開了,日後恐無歸期,若我不嫌棄,想認我做義妹,卻仍要我留在這荷塘村三年五載,等你與南山的日子過好了,就將我接到京裡去。」
桑榆聽了這番話,也沉默了。良久,方才避重就輕問道:「他可說了將你接過去之後作何安排?」季秋白頹然道,「他只說了再作安排,卻未說如何安排,只是我想絕對妥不過是將我嫁個他心目中的好人家罷了。」
桑榆卻搖了搖頭道:「只怕也未必。你如今已是大姑娘,早可以談婚論嫁,若是沒有那勞什子的什麼命不好的傳言,想必已是生兒育女了。他一張嘴又耽誤了你三五年的大好韶華,我想未必還是想將你另嫁了,或許就收在身邊了。只是我這番話說到底也不過是自個兒揣摩,到底如何也說不準,卻還需要你自己拿主意。」
見季秋白一副神思渺茫的狀態,桑榆便想起身告辭了,沉吟了一會兒,站起來後伸手在秋白眼前一晃,到底還是囑咐了一句:「秋白,你好好養著,我就回去了,臨走前我有句話不吐不快。咱這鄉下地方,人言可畏,我有夫有女,只圖希過個平靜日子,有一些話今天說過就忘了吧,想來你懂我的意思。」
桑榆說完就直盯著季秋白看,直到她點了頭應了聲,這才笑笑往外走去,一邊制止她下床來送,說道:「你就別動了,我給你關好門,到坡上我喊你嫂子一聲,讓她做飯時帶你一碗,你好好歇著。」
桑榆走出季秋白家門,又緊了緊斗篷的繫帶。外面依舊飄著簌簌的細雪,卻沒有風,那雪沫子幾乎是直上直下地在天地間飄落。此時大多人家都已起來了,街上偶能見到掃著雪的大人,還有因為落雪而驚喜興奮、呼喊笑鬧的孩子。
桑榆走到季連水家雜貨鋪門前的時候,正見到季連水拿著掃帚出來,季連水也見著她了,笑著招呼道:「桑榆,一大早這是去哪兒了?從南頭來不會是出村了吧?」
桑榆回道:「沒啊,起來看著下雪了,就隨意走走。這雪還下呢,你掃了不白掃麼?」
季連水搓了搓手,哈了口熱氣道:「山裡這天兒,年頭多了心裡也有個譜,像這樣的大雪,搞不好一下就接連幾日,不勤著將雪清清,到時候堵你門口半人高,就不好弄了。」
桑榆驚訝道:「能下那麼大?」
季連水理所當然地道:「當然能。每到冬裡這個時候,大雪封山,下個溝滿壕平,出去的路都看不著,也就是說,人們基本就不走動了,都在自個兒村裡窩冬。對了家裡秋菜備得多不?今年我多買了些,不夠來這邊拿啊。」
桑榆回道:「行。」在這站著說了會兒話,桑榆還覺得有點冷了,就告辭道,「你幹活吧,我也回了,這沒吃朝飯心裡沒熱乎氣兒。」
季連水道:「好來。你走慢點,腳下注點意,雪天路滑。」
桑榆上坡之後,先去了趟梨花嫂家,告訴她季秋白病了。梨花嫂家正好熟飯,掀鍋拿了兩個包子,盛了半瓦罐白粥,裝食盒裡後又在外頭裹了一層氈子,讓春樹抱著給送下坡了。
從梨花嫂家出來,正看到季南山出門張望著,桑榆喊了他一聲,他扭頭來道:「我記得看著你下坡了,啥時候去的嫂子家?家來吧,飯好了。」
桑榆雙手交叉在胸前,拽攏著斗篷,快走了兩步過去,季南山遞過一個棉手悶子,桑榆搖頭道:「不帶了,這就進屋了。」
吃過朝飯,季南山去了木工棚忙活,桑榆回屋在炕上鋪了個小褥子,哄著七七玩兒。過了一會兒,季婆子一掀門簾進來了,將手裡的針線笸籮放到炕上道:「她不鬧就別佔著個人了,抽空上點兒鞋底吧。」
桑榆瞅了一眼那裡頭的針錐和上鞋的粗棉線,訥訥回道:「娘,我不會。」
季婆子聽了眼珠子不由自主地就變圓了,很疑惑地又問了一遍:「納鞋底子你不會?」
桑榆無法,只得更堅定地回道:「真不會。娘,你也在這屋幹活吧,我跟你學學。」
季婆子最終還是一屁股坐到了炕頭上,邊紉針邊道:「有時候我還真納悶,你在那商家到底是丫頭還是小姐!」
桑榆趕緊地看著學著,嘴裡回道:「算是個大丫頭,幹點沏茶倒水、熏衣梳頭的活兒。」
季婆子一撩眼皮道:「哦,是大丫頭也沒攢下點體己?」
桑榆斟酌著回道:「也有點兒,都用來贖契了。」
季婆子哼哼兩聲道:「那你這大丫頭干地也不怎地,末了銀子銀子沒有,連套釵環珠佩的頭面都沒落下。」
桑榆便不接話了,只認真地看著季婆子怎麼用針錐,怎麼納鞋底兒。季婆子卻沒放過她,直接道:「那正好這一冬裡有事兒干了,都學起來,開春前給家裡一人做三雙鞋吧。」
桑榆沒幹過,也不知道這一冬九雙鞋,算多還是少,也就沒吱聲。
這納鞋底似乎也不難,很快桑榆就能納豎針的了,就是冬鞋底子厚,針錐扎透都費勁,手比較慢。季婆子看她納了兩針就回自己屋了,倒給她留了個樣底子,讓她對照著干。
進冬後天冷,這一季按照習俗是一日三餐,有的富裕人家夜裡還有頓宵夜。桑榆納了一上午鞋底,拿針錐的右手虎口都有點疼了,看著快晌午了,就把七七給季婆子抱了過去,著手做飯。
桑榆在一邊灶上熬了粥熱了餅子,在另一邊灶上做了個亂燉。這個菜算是個懶人菜,家裡有啥菜都能往裡擱,燉菜帶點湯水,冬裡吃著還熱乎。做法也簡單,下鍋熱了油,研了勺糖,放上幾塊見方的野豬肉,翻炒上色兒,舀了兩勺豆瓣醬放進去,加了些豬骨湯,然後把事先切好的土豆蘿蔔,撕好的茄條菘菜,豆角蘑菇啥的都放了進去燉上,出鍋時加點鹽巴,就挺好吃。桑榆可著家裡的炒菜鐵鍋,做了滿滿當當一大鍋。
晌午吃飯的時候,菜一上桌,季婆子拿箸子翻了翻道:「這怎麼啥都有?乞丐鍋?」季南山夾了個松菇嘗了嘗,很給面子地道:「挺好吃的,娘你嘗嘗。」季婆子卻不給面子,嘟囔道:「一看就跟燴剩菜似的,倒胃口。」
桑榆不得不編了個瞎話道:「這叫百家菜,就適合冬裡吃。不有俗話說,吃百家飯,納百家福麼,這也一樣的意思。娘你嘗嘗,這叫吃福。」
桑榆這麼一說,季婆子終於動了箸子,這有福不吃還等著吃虧不成?桑榆注了點意,這季婆子不知道是為了那個吃福的說頭,還是真覺得好吃,比平時足足多吃了三個菜餅子。
桑榆不由得心下暗歎婆媳難處,這吃個飯還得鬥智鬥勇。
作者有話要說:恢復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