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百一十四章 失子 文 / 媚眼空空
滿氏太陽穴如針刺了一下,指著杜鵑罵道:「少夫人身上沒來,你怎麼不早說?」
杜鵑心裡只覺一陣陣冷,抹一抹眼淚道:「少夫人還是女兒家的時候月事就不准,她覺得是喜,可又不敢說,怕讓您空歡喜一場。本想等到穩定了再說……沒想到……」
杜鵑咬著牙摟著婁氏,眼裡全是恨意:「少夫人一直想要個孩子,自打知道自己可能有了身孕,這一段日子,她都一直小心翼翼,都不敢和二少爺同房,怕傷了腹中骨肉。試問夫人,少夫人都這麼做了,她又怎麼可能鋌而走險的去養野漢子?」
幾句話如天雷劈頭一般,滿氏腦袋上登時嗡的一聲,險些跌倒。
趙明千更是臉色蒼白,如同被施了定身術一般,雙眼呆滯,呆呆的望著躺在地上的婁氏。
有孩子了?
就這麼沒了?
他晃一晃身子,雙眼通紅,依稀可見淚光。
踟躕半響,他方蹲下身子,將婁氏抱在了床榻上躺著。
婁氏面上全無血色,下半身的衣裳全是血跡,渾身更是冷的嚇人。
此刻,他只覺後悔極了。
若真是有了身孕……
那他的孩子就是他親手殺的。
秋紅已經請來了府中的廚娘尉氏。
這尉氏頗懂女人婦科上的事兒。什麼有孕了,保胎了,接生了,她都懂。
尉氏進了內室要行禮,滿氏忙一把拉住,急道:「你先去瞧瞧少夫人,看看她到底是怎麼了。」
她語氣嘶啞,心裡彷彿燒了火一般的難受。
只盼著婁氏好好的,若真是有了身孕,能保住才好。
但若不是有了身子,只是被踢壞了,那道好辦多了……
尉氏垂首走至榻前,先替婁氏把了脈,又撒開紗簾,細細的替婁氏檢查了下身。
婁氏褻褲上皆是血跡,血流不止……
尉氏掀開紗簾搖頭,面色十分難看。
「怎麼樣了?少夫人可有大礙?」
滿氏一手死死的握住了尉氏的胳膊,彷彿捏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尉氏長歎一聲,搖頭道:「少夫人流血不止,腹中胎兒已經是保不住了。現在只能用藥止血,保住大人一條性命。」
滿氏只覺天旋地轉,腳下一軟,登時癱倒在地上,恍如被抽乾了精神一樣,嘴裡喃喃道:「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趙明千更是腿如灌鉛,渾身冰冷。
小產了……
他還未出世的孩兒,竟然是他親手害死的……
杜鵑已經哭成了一堆,跪在塌前喊道:「小姐,你做女兒家的時候都沒受過這麼大的委屈,那時候金貴的跟掌心裡的夜明珠兒似的……現在卻……」
秋紅看著也直掉眼淚。
好好一個人,真是說遭劫就遭劫。
而且她看的明白,這事兒必定有蹊蹺。
婁氏那麼老實一個人,對公婆好,對下人也寬厚,從來都是本本分分,做事極有分寸的。她再怎麼說,也不可能糊塗到養漢子啊……
而且婁氏素日裡時常吃齋念佛,是個清心|寡|欲之人。
秋紅搖一搖頭,一面抹淚,一面攙著滿氏道:「今兒是夫人的壽辰,外頭那麼多人,夫人還是將此事壓住,再悄悄的請了大夫來給少夫人開藥。畢竟尉大娘也說了,少夫人出血過多,別到了無可挽回的地步,到時候後悔莫及啊。」
一語點醒滿氏,滿氏抽出帕子擦一擦眼淚,眼神立刻變得堅毅起來,厲聲道:「現在在場之人,今兒個此事要是走漏了一點點的風聲,我定不放過。」
一面又在趙明千後背上狠狠拍了一巴掌,罵道:「愣著做什麼,還不快去請大夫來,再晚月華可就小命不保了。」
當時趙明千隻是想鬧騰鬧騰,讓婁月華自己知道羞愧,自己主動從趙家離開,哪知道會鬧到這個地步。
死了個孩子,大人要是再死了,他就當真是一手染兩條人命了。
抹一抹眼淚,趙明千不敢耽擱,忙跑出去請大夫來。
尉氏又道:「奴婢先去廚房給少夫人熬一碗紅糖雞蛋湯來,才小產了,非的吃熱湯才行。」
「快去快去……」滿氏心煩意亂,擺手讓尉氏去熬湯。
秋紅掃一眼婁氏,給滿氏出主意道:「方纔您匆忙離開,想必在座的客人早就心裡有疑了。現在少奶奶暈著,您就是在這裡,也幫不上忙。不如就讓杜鵑和尉大娘守著,您先去陪客。等散了席,您再過來。」
滿氏正有此意。
她也不想在這裡呆著,方纔她也動手打了婁氏,現在她多看一眼婁氏,心就會多顫一下。
「也好也好,只是老爺那邊,先別告訴他。」滿氏眼神黯淡,瞬間老了十幾歲,看一眼杜鵑,道:「好生伺候你家主子,等散了席,我再來。」
秋紅扶著滿氏先去了滿氏房中梳洗,滿氏就如木頭一般,提不起一絲絲的精神來。
婁家勢力也不可小覷,這麼幾年,香滿樓的佐料香料用的都是婁家的。
婁家可是分文未收過。
如今婁氏小產,還是她和他兒子害的……
縱然婁氏有錯,可那野|漢子已經跑了,沒有證據,婁家人也未必肯信啊……
而且,一個剛懷身孕的女子,怎麼可能偷|漢子?
再想一想婁氏素日舉止,滿氏更覺自己當時太莽撞了。沒有查明就動手,只怕真是冤枉了婁氏了……
揉一揉太陽穴,滿氏只覺焦頭爛額,渾身都覺累極了……
等再回到席上,滿氏明顯短了精神,凡事只是賠笑,言語也少了許多。
秦木青看在眼裡,暗自得意。
看來她想的計策得手了,也不知道婁氏現在怎麼樣了,是不是被休了?
她口角多了幾分得意之色,染著豆蔻的手端起酒盅輕咂一口。
她現在就等著成為趙明千的正妻,然後再操控趙明千,慢慢和他趙明達鬥。
她受的委屈,一定會十倍百倍的還給趙明達和柳素娥……
…………
婁氏再醒過來的時候,尉氏正端著熱湯,一勺一勺餵她喝紅糖水。
濃稠的糖水從唇齒間流過,甜得發膩,但她的心卻苦澀急了。
杜鵑扶著她的身子,雙眼早就哭成了核桃,哽咽道:「小姐,你身子可好些了?」
私下裡,杜鵑還是會親熱的稱呼她為小姐,這是在婁家的稱呼。
婁氏只覺嗓子眼發緊,艱難的嚥下一口熱湯,她一手摸一摸平坦的腹部,紅著眼睛一字一句道:「杜鵑,孩子……孩子是不是……沒了?」
「沒了」二字,她幾乎是含淚迸出來的。
初為人母,連他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卻又馬上讓她失去。
這種如從天堂墜落地獄的感覺,粉身碎骨的感覺,讓她狠狠的捏緊了自己的拳頭。五指深陷,指甲掐入肉內,都感覺不到一絲絲的疼痛。
尉氏滿眼的心疼,平常婁氏對府裡所有人都很好。
尉氏陰雨天腿腳發疼,婁氏還曾給過她一瓶兒舒筋活血的油。
「少夫人,您還年輕,養好了身子,孩子以後還是會有的。」尉氏拿帕子替婁氏輕輕擦了擦嘴角,歎氣道:「您失血過多,身子弱的很,往後這一月,一定要好好養著才行。」
「好好養著?」婁氏兩行清淚如雨在下,冷笑一聲道:「養好養不好,誰有知道心疼我的?」
她心裡只覺一陣陣的冷,一陣陣的失望。
連自己的男人都不肯信任自己,養好了身子有什麼用?
「小姐,您可別說傻話。」杜鵑吸一吸鼻子,擦乾了淚水道:「您不是還有老爺夫人疼愛嗎?身子是自己的,可作踐不得。」
正說著,卻見趙明千引了大夫來。
趙明千見婁氏挨著杜鵑坐著,看他的眼神滿是憤怒和哀怨。
那眼神,他實在不敢看。
只看了一眼,就避了過去。
婁氏也不和他說話,只配合大夫瞧病。
大夫說尉氏的說法一樣,都說婁氏是小產了。
不顧婁氏常年保養的好,所以經歷過小產,體子也還算能撐得住。
趙明千讓大夫開了最好的藥給婁氏,婁氏只冷笑一聲:「多謝好意,用藥的錢,我用自己的陪嫁就行。」一面吩咐杜鵑打開了自己的箱籠,從內拿出個赤金簪子給了大夫。
她是有意打趙明千的臉,也是對他心冷了。
趙明千又不敢發怒,送了大夫走後,他方進來,皺眉道:「月華,你這又是何苦……」
婁氏也不言語,只對杜鵑道:「杜鵑,我累了。」
杜鵑明瞭,打發額尉氏離去,有對趙明千道:「二少爺,您先回去吧……」
趙明千不敢強留,怕強留下會讓婁氏心裡不痛快,歎一口氣,只能離去。
婁氏背過身子,早就哭成了淚人兒。
想不到夫妻幾年,遇事他竟然會如此心狠手辣。
可憐她還一直真心待他,將他視作手掌心的寶貝一般。
手指從小腹上劃過,身子一陣陣的痛,如刀刮過一樣。
為了懷這個孩子,她吃了多少補藥,私下裡拜了多少菩薩……
眼底閃過一絲絕望,她問杜鵑道:「那個男人的臉,你可看清了?」
杜鵑搖頭:「奴婢當時嚇壞了,而且那男人背著身子跑的,奴婢並未看清楚他長什麼樣子。」
婁氏滿腹疑惑,她房中怎麼會忽地多個男人出來?
而且,還如此的巧合。
偏巧兒趙明千要來換衣裳,偏巧西跨院沒人的時候……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