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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57.第57章 試探 文 / 蝶染衣

    祝憐月的容貌本就不錯,否則也不能進入殿選;這時,紫紗燈籠的光暈照在她的臉上,像是喝了酒一樣,猶顯得嬌美。

    「是嘛,看你笑一笑,有多漂亮!以後要多笑。」葉疏煙接過了燈籠,拉住了祝憐月的手:「你放心吧,我既不會把你弄丟,也不會讓人笑話咱們迷糊、回不了教習館。」

    有了這番交談,祝憐月終於放鬆。

    她的手柔膩細滑,觸若無骨,握著涼涼的。但被葉疏煙握得久了,也漸漸變得溫暖起來。

    二人相攜回到了教習館,只見教習館內比白天熱鬧許多。

    很多小宮婢都從各自幫忙的地方回來,一個個端著木盆,拿著帕子和皂角,說笑著走向浴室。

    迴廊上燈籠高掛,昏黃的燈光,照耀在走來走去的宮婢們頭頂,顯得那樣溫馨。

    葉疏煙徑直走向了燈火最亮的針黹教習房,她們白天就是被燕來姑姑送到了這裡,而楚慕妍和呂寒晴也是留在這裡。

    如果是她們倆單獨在裡面,有人能給她們送一盞燈就算不錯了;如今燈火通明,多半是貞姑姑在裡面等著葉疏煙和祝憐月回來,好一起訓示。

    走到了針黹教習房的外面,透過紗窗,果然看到楚慕妍和呂寒晴二人坐在教習台下面的座位上,而教習台上,一個身穿藏青色衣服、三十多歲的女子正襟危坐。

    她面前放著一張長約兩米,寬約一米的大型繡架,繡架上繃著一面純白色的緞子,緞子上繡的是一副水墨山居圖。

    一針一線,只有黑白二色,但是僅僅是那黑色的線轱轆,就在她身後的架子上擺了足足兩排,數數至少也有二十幾種。

    葉疏煙在家中也和沐春學過一段時間的女紅,刺繡功夫也算十分不錯了,但她卻從來不知道,黑色也可以有這麼多種。

    每一種的區別都在微毫之間,放在架子上,幾乎看不出來,但用在一副水墨山水的繡品上,層次分明,過渡自然,遠遠看去,簡直和畫出來的沒有分別,甚至有種書法的飄逸之感。

    葉疏煙驚得瞪大了眼睛,看著貞姑姑一針一針地刺入繡布。那「嗤嗤」的針尖破布之聲,彷彿成了這世界唯一僅存的聲音;那一根銀針,彷彿是這世上僅餘的一點亮光。

    「簡直……美極了……」她喃喃說道。

    這時,裡面的貞姑姑已經聽到了門外有人說話的聲音,抬起頭,正看到葉疏煙和祝憐月二人隔著門上的紗窗格子往裡看。

    貞姑姑的神情,冷得像冰,聲音更是像碎冰的聲音:「進來。」

    葉疏煙一聽,才醒過神兒來,推開了門,和祝憐月一起走進來,二人向貞姑姑一拜,齊聲道:「新進女史葉疏煙、祝憐月,拜見貞姑姑。」

    貞姑姑分外不悅,也不正眼看她們,只問道:「我說過,晚飯後叫你們回來,怎麼到了沐浴時間才回來?不知道沐浴完之後,教習館要熄燈的麼?」

    楚慕妍和呂寒晴本來餓得頭暈眼花,坐在下方座位上,幾乎都要趴到面前的繡架上了。

    這時一聽貞姑姑對葉疏煙和祝憐月大發脾氣,楚慕妍便立刻打起了精神,幸災樂禍地看著葉疏煙她們。

    呂寒晴倒是沒有像楚慕妍這樣,但卻也是垂著頭,毫不關心葉疏煙她們會不會受罰。

    葉疏湮沒想到貞姑姑是如此嚴厲的人,一時倒有點不知該如何回答。

    其實都是因為安司膳忘記了叫她們回來,所以才讓貞姑姑久等了,但話卻不能這麼說。

    因為,貞姑姑顯然是在怪責葉疏煙和祝憐月二人,只怕連教訓的話都已經想好了。

    如果這時候,二人將安司膳拉出來當擋箭牌,說是因為安司膳忘記了這回事,才誤了她們回來的時辰,那貞姑姑會不會覺得,是安司膳不把她的話放在心上?

    就算貞姑姑不因此責怪安司膳,但這話傳了出去,也有損安司膳精明能幹的形象,讓人覺得她糊塗健忘。

    更重要的是,為了避免被貞姑姑訓斥,便將責任一股腦兒推倒安司膳身上,這樣推諉沒擔當的下屬,哪個上司也不會喜歡。這絕不是明智之舉。

    葉疏煙本來心氣高,絕不肯讓人覺得她初來乍到、糊里糊塗,連路都記不住。

    但眼下,唯有說是是自己迷了路,才能避免兩邊不討好的尷尬處境。

    反正她們初來乍到,又是晚上,認不清楚路很正常,想必貞姑姑也不會多加斥責,也免得安司膳落埋怨,徒添誤會。

    祝憐月見葉疏煙半晌都沒答話,怕再愣下去,貞姑姑更加生氣,於是說道:「是因為安……」

    話還沒說出口,葉疏煙便急忙打斷了她:「今日讓姑姑久等,都是疏煙之過。一來我和憐月二人是接了他人手裡的活,回來之前略作交接,誤了一點時間。二來,夜黑路繁,燈籠昏暗,疏煙和憐月走了一段冤枉路,兜兜轉轉才回到了教習館,實非有心晚歸,請姑姑恕罪。」

    貞姑姑聽了她這番解釋,先前臉上的冰冷,驟然消失了,竟然還隱隱露出笑意。

    葉疏煙見狀,知道自己又一次選對了。

    許久之後,葉疏煙才得知,這是有人在試探她。

    所謂「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也是有前提的。前提就是人品,見微而知著,一葉而知秋。

    「既然不是故意的,便罷了。」貞姑姑起身道:「不早了,訓示的話,留到明天再說,傍晚你們入宮時帶的箱籠,已有內侍送了來。你們四個隨我來。」

    四人追隨姑姑來到了一間較為偏僻的房間,這房間是東西朝向,清晨推開窗,便可以看到初升的朝陽。

    貞姑姑推門進去,只見裡面的桌子上點著一盞油燈,葉疏煙的眼睛尚未適應弱光,隱約能看清這裡擺放著四張床鋪,兩張靠著南牆,兩張靠北牆,上面都掛著圓形的床帳,以供驅蚊蟲和保暖之用。

    兩張床共用一個帶鎖的立櫃,每張床都配了一個床頭案和一把圈椅,案上有銅鏡,權作姑娘們梳妝打扮的妝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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