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14.第114章 發明 文 / 蝶染衣
龍尚功在裡面對一個身穿掌制服的女子說話,言語間似有些不悅,但一見到葉疏煙,頓時露出了笑容,令那掌制先退下。
葉疏煙這才走了進來,依禮而拜。龍尚功點了點頭,示意葉疏煙免禮。
「聽崔典制說,你已痊癒,果然是人年輕,恢復得就快。若是我這麼忽然病倒,不拖個十來天哪能好。」
葉疏煙微笑著道:「龍尚功如日方中,強健著呢!哪裡會像奴婢這般柔弱,一點風寒也受不了。再說,尚功局離不開龍尚功,因此龍尚功也不敢生個小病來躲懶。這麼說來,倒是疏煙有些偷懶的福氣。」
龍尚功本是在說自己年紀大了,病了就好得沒有年輕人快,算是自嘲的話。
宮裡的女人,過了二十五歲還沒出宮,就算容顏未改,心態上也老了。
但經葉疏煙這麼一說,不但避開了龍尚功的年紀不談,而且還恭維得不著痕跡。她說生病是偷懶的福氣,其實是在誇龍尚功主持尚功局,勞苦功高。
龍尚功不禁搖頭笑道:「你真是鸚哥兒變的,生了這樣一張巧嘴。」
葉疏煙笑著走上前,將手裡的那些圖紙和冊子呈在龍尚功面前。
「光是一張嘴,就算說的比唱的好聽,也不能幫龍尚功和太后分憂解勞呀。奴婢這不趕緊將搾油機械的圖樣畫了出來,請龍尚功過目。」
龍尚功急忙接過來,仔細看了看,卻不甚明白。這次的圖紙比之前設計木棉攪車、多弓彈花車複雜得多了
「這一個個像磨盤、卻又不成對的東西是什麼?為何上面繞著繩索?」
葉疏煙指著圖紙解釋道:「這個東西,叫做齒輪,一組組的滾動齒輪組合在一起,用堅韌的牛筋帶連接,可以讓操作機械的人省不少力氣。」
這便是用到了物理學中的簡單力學原理。
將齒輪和滾輪組合用,只要一個人就能毫不費力的轉動一個大磨盤。但若沒有這樣的設置,只能用驢子來拉磨,而且一隻驢子要走一圈也非常慢,一天所能產出的油必定也少。
只有改進設備,才能提高效率和產量,技術革新是提升生產力的關鍵。
龍尚功想像著這樣的奇怪設備,心裡只有一個模糊的影子。
她有些懷疑地道:「推動磨盤需要一隻驢子的力量,難道說,加上了幾個圓盤子、滾輪,就能不用那麼多力氣便推得動?」
葉疏煙總不能給龍尚功普及高中物理,於是只好說道:「尚功大人若是不明白,大可一試。」
龍尚功饒有興致地道:「怎麼試?」
葉疏煙道:「尚功局可有帶著轆轤的井?」
龍尚功點頭道:「浣彩苑便有,我與你同去。」說著,二人來到了浣彩苑外面的一口井處。
葉疏煙拿起了井邊的一段麻繩,繫住水桶,丟到井裡,等桶裡水滿,將繩子交給了龍尚功,讓龍尚功拉上來。
一桶水能有多重?龍尚功便雙手交錯,將它拉了上來。
接著,葉疏煙微微一笑,將桶裡的水倒掉,重新掛在轆轤上麻繩尾端的鉤子上,再次放入井中。
等桶又滿了,她說道:「這次請龍尚功用轆轤絞水上來。」
龍尚功依言照做,結果發現,用轆轤將水桶絞上來,卻是比先前直接打水省力得多。
平時用慣了轆轤,誰會在意直接打一桶水花多大力氣?先後一對比,感覺輕重立分。
「正因為轆轤將水桶的重力分散到了每一截繩索上面,加上轆轤本身也在承受重力,所以人絞動轆轤,輕輕就將水打上來了,不必那麼費勁。奴婢的設計,正是利用這樣的原理,以機械為主,節省人力。」
葉疏煙自信地說著,龍尚功回想她的圖紙,赫然明白,不禁連聲讚歎。
二人回到了司制房,葉疏煙繼續講解下面的幾樣機械。
「一些大型搾油坊裡的楔入式木製搾油槽,雖然能日產百斤清油,但極其耗費人工。即使是壯漢,頂多勞作半日,就需要換人。奴婢設計的螺旋桿壓搾機,只需要兩個人,一起旋轉圓木螺旋桿的把手,中軸便在轉動時逐漸壓入石製搾油膛。螺旋桿的頂端強力推進,便將放置於搾油膛中的谷餅搾出清油來。」
說起來好像不簡單,但是龍尚功看著圖紙,心中已然明瞭。
葉疏煙其實是仿照螺絲和螺帽的原理,設計出一個類似手工搾汁機的大型機械。
當人們轉動「螺旋桿」這顆巨大的「螺絲」時,螺旋桿頂端的圓柱體就將搾膛裡的谷餅越壓越緊,最終搾出油,如此反覆。
這要比當時三五個人操作、不斷用懸空的巨木敲打楔子來搾油的辦法,要省力得多。
看著龍尚功漸漸明白了這其中的道理,並能認同新的設計,葉疏煙簡直比考試考了滿分還要開心。
其實這些力學原理,都只是物理學中的皮毛而已。
高中時學習的那些簡單知識,原是為了大學時學習更高等的知識做鋪墊。
葉疏煙雖然不偏科,但也會覺得自己學這些枯燥的原理,就像小孩子學一加一等於幾一樣,沒有實用意義,只是,要應對高考就不得不學。
現在她竟然是用那些基礎原理,改良、設計出了實用的機械,才發現自己當初學習的基礎知識,並不僅僅只能用來答題。
生活中每一個細節都可能包含著科學道理,比如那個井台上的轆轤,就是古人的實用發明。只要留心,善於總結,每個人都能成為牛頓、愛迪生。
龍尚功看完了所有的圖紙,久久說不出話來。
她輕輕撫摸著那些葉疏煙親手所畫的圖紙,深深地看了葉疏煙一眼:「疏煙,你果真是一個良才。就連工部那些官員,都無法做到這些。你不該生為一個女子啊……」
封建社會對女子實在太不公平,無論是科舉,還是官制,都將女子排斥在外。以葉疏煙這樣的才華,若是個男子,在朝為官,必能一鳴驚人,從此平步青雲。
龍尚功是為葉疏煙惋惜,又何嘗不為自己惋惜?
六尚局的這些女官,有再高的才能、再大的雄心,在這四方城裡、紅磚碧瓦中,也只能做一隻折翼的白鴿,仰望天空,卻難以自由翱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