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19.第119章 外戚 文 / 蝶染衣
本以為蘇怡睿這樣的草包,連動腦子也懶得動,自然只聽得到別人的恭維,聽不出諷刺來。
卻不料,蘇怡睿聽了這話,竟側目望向樹下的葉疏煙,一絲悲怒之意,在他眼底閃過。
但隨後,他卻是瞪大了眼睛,道:「你這黃毛丫頭,可是在嘲笑本大人是個游手好閒的紈褲子弟?別以為我聽不出來。」
葉疏煙一直低著頭,自然不曾看到蘇怡睿的表情,一聽這話,倒是覺得驚奇了。
她那句話說的沒有什麼破綻,這蘇怡睿竟然如此敏感,已經猜到了她心裡的不屑。
也許他也知道自己在別人眼裡是什麼形象,所以一聽葉疏煙說他是「皇親國戚、金身玉體」之類的話,立刻就想到了別人對他的評語。
葉疏煙心道糟糕,這人原來不算太草包。
她急忙說道:「是奴婢嘴笨,不會說話,惹蘇大人不快,請大人恕罪。」
蘇怡睿見她知道怕了,本打算饒了她這一次,可是忽然想起了什麼,問道:「你剛才說,這壓搾清油的機械是你設計的?那什麼,這個推廣清油的事,也是你獻策的?」
葉疏煙見他忽然就轉了話題,暗歎他的思維當真是太跳躍:「是,正是奴婢。」
蘇怡睿一聽,挑了挑眉毛,不大相信地道:「從哪兒抄的?」
葉疏煙一聽這話,臉頓時就氣紅了。她心想:什麼叫「從哪兒抄的」,本姑娘是用高中課本上學的知識,發明出來的新機械,不知比你們這個時代先進幾百年!你倒是給我抄一個看看。
她真沒見過這種出口傷人、一句好話都沒有的人,饒是她十分淡定,心裡卻也腹誹不止。
若是蘇怡睿是個後宮中的妃嬪,不知得罪多少人、死多少次,到死只怕還懵懂無知。
平息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她耐心地解釋道:「是奴婢自己想出來的,並無其他出處。」
蘇怡睿聽了,怔怔看著葉疏煙,只見她從剛才知道他在樹上開始,就一直低著頭,眼睛也沒有抬過,因此他看不清她的模樣。
但聽她的聲音清婉甜美,又知道了她竟然是**完成這些設計,蘇怡睿不禁大感興趣。他一撩錦袍,就從樹上跳了下來,正落在葉疏煙面前。
葉疏煙不防他忽然跳下,險些被碰到,急忙退了幾步,和他始終謹慎保持著一兩米的距離。
這時,蘇怡睿才看清了她的樣子,不由一驚,竟直勾勾看著她,張大了嘴巴。
葉疏煙哪敢直視此人,深深低下頭去:「蘇……蘇大人可是決定入場督管工事了嗎?」
蘇怡睿這才回過神來,卻對葉疏煙的話充耳不聞,只顧說道:「你這麼好看,怎麼還會如此聰慧能幹?好看的女人不都是花瓶麼,老天待你實在不薄……你叫什麼名字?多大了?籍貫是哪裡?喜歡汴京嗎?在宮裡有誰欺負你……」
他竟是完全不覺得自己這番話是唐突了佳人,一連串的問題,都是不該問的。
誇讚葉疏煙好看聰明也罷了,偏偏問了人家的名字、年齡、籍貫,實在是無禮至極。
尤其是名字、年齡,在古代都是男女雙方合八字的時候,由做媒之人代為向父母長輩問詢的,還需是雙方家長都比較滿意的情況下才能問。
葉疏煙此時此刻終於明白龍尚功擔憂的是什麼事情了。
這個蘇怡睿,實在太不像世家公子。且他這樣唐突莽撞,若是做出什麼奇怪的事情,別人該會怎麼看待葉疏煙?
在現代,這些問題其實並不算過分,就算是認識一個新的朋友,大家也會互相問詢的。
可是在這大漢國所處的封建社會,蘇怡睿這樣直接,始終還是讓葉疏煙覺得十分彆扭。
她也顧不上生氣,只想著該怎麼想個辦法趕緊轉移話題,或者脫身。
「能得蘇大人如此嘉許,奴婢不勝惶恐。看來蘇大人對這機械的事情其實是非常感興趣,那麼不如我們現在就進入工事場裡,和工匠們一起打造大漢國第一套搾油機械吧。蘇大人年輕有為,若再掌握食油署的經營之權,將新型油坊推廣開來,於朝廷乃是大功一件,將來在朝中必定會平步青雲,太后也一定會覺得驕傲的。」
葉疏煙心想:千穿萬穿,馬屁不穿,連恭維帶下套,這蘇大人總該去場地裡面督管工事了吧。到了裡面,人那麼多,總可以避嫌的。
可是蘇怡睿聽了這番話,那種慵懶怠惰的神情,忽然就不見了。他的眉頭皺得越來越緊,連拳頭都緊緊握了起來。
他看著葉疏煙,目光漸漸不再有焦點。
「年輕有為?平步青雲?你難道不知道我姓蘇,不姓唐?太后怕蘇家衰敗,才為我求得這個差事。可你以為,當今皇上能給我實權?不出兩日,皇上就會派心腹來制衡我……」
他一口氣說了許多,先前他眸中一閃而過的悲哀憤怒之色,終於掩藏不住。葉疏煙的恭維之言,對他而言,簡直是一種莫大的諷刺。
葉疏煙聞言驚住,只覺得此刻悲憤失言的蘇怡睿,和別人口中那個紈褲浪蕩公子哥兒完全不像是同一個人。
葉疏煙只知道皇帝很重孝道,因此她以為,太后家裡只有蘇怡睿這根獨苗,皇帝必定不會看著外公家衰敗的。
就算蘇怡睿是爛泥扶不上牆、做不了大事,皇帝至少也會安排個能讓蘇家世代富足的差事,保住太后家這一脈。
可聽蘇怡睿的話,彷彿皇帝對太后一族十分猜忌,而且對蘇怡睿絕不會真正信任,更不會放手讓蘇怡睿處理食油署的事務。
蘇怡睿說得有些氣急,看到葉疏煙被自己嚇呆了,卻也有些不忍:「你不需理會我,就當我胡說八道。反正我也成不了什麼大事,入不入場督管,都無關緊要,只好讓你受累了。」
他知道自己不會有實權,也知道皇帝很快就要派人來制衡他,與其這樣被人監視著,倒不如乾脆撒手不管,還能落得個清閒,反正他的惡名早就傳開。
紈褲浪蕩,游手好閒,行為乖張,別人對他的種種評價,他心知肚明。
可他又能怎樣?他姓蘇,不姓唐。當今皇帝連拱他登上皇位的功臣都疑忌,何況是外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