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54.第154章 等候 文 / 蝶染衣
那手心中的粗糙,是來自常年握著兵器磨出的繭,摩擦著葉疏煙細膩的肌膚,直如被電擊一般,透過心臟。
她驚慌地回過頭來,只見唐烈雲萬分不捨地望著她:「過了年,我便又要出征了……生死難料,不知歸期。今日一別,不知何時才能再見,你……陪我再走片刻,可好?」
他從不是這樣一個拖泥帶水的人,以前出征之前,他是何等的意氣風發,所有的將士都仰視著他,追隨著他。
可是這次回來,他竟是多了份牽掛,才知道什麼叫「兒女情長,英雄氣短」。
葉疏煙聞言心驚,她終於知道,自己的感覺並非多心,唐烈雲果然不曾放下。可他的一番心意,她是必定要辜負了的。
她慌忙抽出了手,跪地道:「雍王殿下,奴婢只是籠中雀兒,實在無法承擔殿下厚愛。殿下出征,奴婢會日日去慈航齋進香誦經,為殿下、為眾將士、為大漢國祈福。望殿下善自珍重,早日凱旋。」
唐烈雲見葉疏煙依然只把他當做一個王爺,總覺得身份有別,連陪他走一段路都不肯,不由心生悲意。
但想到她為他誦經祈福的情景,苦澀之中,卻也有些心甜,終於忍不住俯身將她扶起:
「其實你我都是不得自由之身,何苦說什麼無法承擔的話。日日進香,也是奔波辛苦,就不要去了。若是我凱旋歸來,能遠遠看到你在宮城上等候,心願足矣。」
葉疏煙聽了這話,望著唐烈雲,竟覺得他心裡彷彿也一樣的寂寞孤獨,難道他這樣的身份地位,竟然也是不自由、不快樂的?
他和唐厲風是同父異母的兄弟,雖然姓唐,但終究不是嫡出,要遠了那麼一層。
伴君如伴虎,尤其是像他這樣軍功赫赫的領兵之人,就算是親兄弟,只怕皇帝也要有所猜忌的,因此他更加不敢肆意妄為。一不小心,失去了皇帝的信任,下場就會很慘。
感同身受,她心裡酸楚,卻不敢多說什麼安慰的話,只好道:「等殿下歸來之日,奴婢一定到宮城上遠迎。」
遠遠的看他一眼,也沒有什麼。為了讓他心安,她不願再拒絕。
唐烈雲終於露出了一絲開懷的笑意:「好,你等著我。」
葉疏煙看著唐烈雲的樣子,不由想到他身披鎧甲、率軍出征的神氣樣子,那不知是如何的威風凜凜呢?
無論唐烈雲對她情深情淺,對她有多少恩義在,他什麼也不會要葉疏煙回報,只是求她等他回來,看看他凱旋的軍威,分享他勝利的喜悅。
葉疏煙眼底一熱,低下頭去,不敢再看唐烈雲,生怕自己會有一絲心軟,因為他是那麼好,那麼讓人心疼。
「殿下,時候不早……崔典制還在等著幫奴婢搬住處,奴婢先告辭了。」
唐烈雲聞言,靜了片刻,說道:「你在宮裡,也要保重。」
葉疏煙點點頭,轉過身去。她知道,她如今距離自己的目標還遠得很,沒有任何資格去想兒女情長之事。就算不能償還他的情,至少她總是真心相待。她答應的,一定會做到。
身為一個女子,要成功,付出的必須比一般男子還要多,為了專心,就要忘情棄愛。
要有多硬的心腸,才能拒絕唐烈雲的情意;
要有多堅定的目標,才能不貪戀沿途的風景。
而此刻的葉疏煙,一心只想掌握自己的命運,卻不知道有的事,三生石上,早已注定。
回到竹沁園,就見崔瑩已經帶人推來了木車,祝憐月和楚慕妍正在往車上放東西。
葉疏煙走進園中,看著大家打著燈籠搬家,笑道:「也不等我回來,就急著搬東西,瑩姐姐好心急呢。」
崔瑩笑道:「早讓你搬去夕醉苑,你總是有事耽擱,我想你也是捨不得憐月和慕妍,如今我搬出來住,正好那邊就有兩間空房,想來你們三個也願意擠擠,好住在一起。」
楚慕妍看著祝憐月,笑嘻嘻接口道:「其實三間房也是多了,憐月膽子那麼小,聽個鬼故事就要讓我陪她睡,不然一夜不敢熄燈,三間房可不就是多了麼?」
祝憐月見楚慕妍當眾揭她的短,不依地拉住葉疏煙:「疏煙,你看,她明明是故意說鬼故事嚇人,還笑話我膽小。」
葉疏煙掩口一笑:「她敢欺負你?那你叫她今後衣服自己洗,珠釵壞了自己修,衣服破了自己補,有不認識的字,自己去查,也別來問你。」
楚慕妍一聽,慌忙拉住了祝憐月的胳膊,晃著道:「不笑了不笑了,我哪兒敢笑你呀。」
祝憐月這才又笑了,橫了楚慕妍一眼:「以後咱們兩個住一起,你要再講鬼故事,看我不照疏煙說的整治你。」說著,她看了看院中的那口水井,依然心有餘悸。
崔瑩歎了口氣,道:「這件事,大家都不要再想了,當成一個故事,聽完,就忘了吧。」
當晚,葉疏煙和祝憐月與楚慕妍便搬去了夕醉苑。三人進宮也沒帶多少東西,很快就搬完了。
崔瑩又拿來了十包宮外名酒樓裡做的點心,交給了葉疏煙:「尚功局典級女官,帶你一共有八個,都住在這裡,我知道你也沒有準備什麼見面禮,便叫人多準備了些點心,你看著用。」
葉疏煙今日太忙,沒想到這個,崔瑩不愧是善與人打交道,這些細節一一都想到了。
葉疏煙將點心接過,放在桌上,拜謝了崔瑩。
葉疏煙來了,崔瑩已**級女官,自然就要搬走。
她是從夕醉苑,搬到了緊鄰龍尚功住所的玉露閣,和其他三個司級女官同住,住的恰恰是上官蘭初的那間房。
龍尚功嫌這房間晦氣,特意命人重新換過了一切裝飾,床和桌椅這些傢俱,以及上官蘭初養的花草都搬了出去,從別的寢苑調換了較新的來。
照例,這一晚,大家都來恭賀崔瑩晉陞司制之喜,放了一掛小鞭炮,算是圖個吉利。崔瑩拿出了點心、水果和上好的茶,大家吃著說笑,鬧騰了好一會兒才散。
葉疏煙很晚才洗浴完,上了床。
躺在冰冷的被窩裡,她剛一閉上眼睛,就想起了上官蘭初投井的樣子,終究難以成眠,輾轉反側,直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