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99.第199章 微服 文 / 蝶染衣
葉疏煙心中驚疑,不敢再仰視唐厲風。眾目睽睽之下,她被他緊緊抱著,何其尷尬,心下一委屈,負氣地道:
「皇上若是真的想要奴婢,只需一道聖旨,便可將奴婢永遠留在您身邊,奴婢也會好好服侍皇上的。」
唐厲風聽了這話,一顆火熱的心,頓時涼了半截,看著葉疏煙那樣委屈,想起自己曾答應過她,讓她留在六尚局,而如今,固然是情難自禁,但也不能食言。
「朕知卿心意,願卿亦不負朕心。」這句話猶在唇邊,他堂堂一國之君,竟然已經自食其言。
他愧疚地緩緩放開了手,沉聲道:「朕是有言在先,若然食言,你必定再不信朕。可你告訴朕,你這樣殫精竭慮、為朕分憂,教朕如何能不心疼。你雖是女子,卻比朝堂上的男人更勇敢睿智,教朕如何能不喜歡?你教教朕。」
他說著,便微微歎了口氣。
葉疏煙終於明白,她縱然不以色侍君,但她做的這些事,卻足以令唐厲風感動。而她終究是女子,他對她再敬重,也不可能像面對朝臣一樣。
太后對葉疏煙這樣忌憚,也無非就是因為她瞭解自己的兒子,知道唐厲風是一定會對葉疏煙這樣的女子動情的。
天若有情天亦老,天子若有情,後宮若獨寵,從歷史上看,多是滅亡的結局。
可是,命運就像這馬背上的馬鞍,有些人總能狹路相逢,縱然都情非所願,但卻因為冥冥之中的因緣,而糾纏不清。
你教教朕……
這樣心酸的話語,彷彿有柄鈍刀,在割葉疏煙的心。心血慢慢滲流,讓她清晰地感覺到唐厲風心中的無奈。
她咬了咬唇,覺得唐厲風也許只是一時心動而已,自己的話說得未免太重。
她沉默了片刻,垂首輕聲說道:「皇上,奴婢肯入宮,就知道可能會中選為妃。能服侍皇上這樣的明君,是奴婢前世修來的福分。皇上能喜歡奴婢,更是奴婢的造化。但邊關未靖,民生未富,奴婢不忍在後宮安享榮華,只願能與皇上並肩而戰。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才不負皇上的厚望。」
唐厲風聽了,從她身後望著她的輪廓,明知道這話裡也有恭維之言,但是起碼,她確實在跟他並肩而戰,為了他煞費苦心。
他伸出手來,輕輕捋了捋她鬢邊因馬背的顛簸而掛在髮絲上的步搖,柔聲道:「有你與朕並肩,也是朕的福氣,朕的造化。從此,不准你在朕面前自稱奴婢,就稱……『臣』罷。」
葉疏煙的心突然一顫,這意思,便是不當她是後宮中人,而是和朝臣無異了。
這是唐厲風對葉疏煙的珍視,也是他對自己的提醒,提醒自己不可再如此動情。
祺英殿後,他曾覺得若是能征服葉疏煙,會是一件樂事。但那種心情,就一如是他對馴服烈馬的興趣一樣。
他是一個喜歡征服的人,然而卻實不忍心對葉疏煙用心計手段,不忍心把她當成征服的對象。
她的心是如此的自由自在,不能斷送在他的手裡。
葉疏煙輕輕點了點頭:「是,奴婢今後在皇上面前,便自稱『臣』。」
唐厲風捋順了她的步搖,看著她恢復了沉穩平靜,不復先前那般驚懼,也露出了笑容。
他放緩了策馬奔馳的速度,說道:「今日大相國寺那邊很熱鬧,朕帶你去瞧瞧。」
葉疏煙微微一笑:「恰好皇上沒有穿龍袍,而是穿著騎裝,倒是很適合微服出遊。臣也沒有穿典制服,而是家常便裝,不會暴露了皇上的身份。只是不讓御林軍隨行,沒問題嗎?」
唐厲風朗聲笑道:「朕的天下只憑這一雙拳頭打下來,這是在家門口,又怕什麼?」
葉疏煙是見過雍王唐烈雲的武功,但沒有見過唐厲風的,自然不知他比唐烈雲如何,但聽他這樣說,那麼一般人是傷不了他的,便也放心了。
一走到西角樓大街與踴路街的交叉口,便覺得道路更加寬闊,唐厲風雖然放緩了騎速,但依然很快就到了大相國寺。
葉疏煙坐在馬上,只見街道兩旁,都是林立的三層、四層店舖,而比這店舖還要高的,就是太平興國寺的宏大建築。
大相國寺香火鼎盛,唐厲風立國之後,封其為皇家寺院,守衛很嚴,所以相國寺門外,特意興建了很大的場地,以供百姓平時在此上香朝拜。若是有重大慶典,得了聖旨,寺院也會大開寺門,讓百姓進入寺中禮佛。
剛剛走到寺前的路上,便見大相國寺那邊人頭攢動,就連左右兩側的幾間店舖都被堵了個水洩不通。
雖然唐厲風騎著馬,但遇到這樣滿街是人的情況,再好的馬,也只能停下來等。
唐厲風看葉疏煙見這麼多人堵在相國寺門前,正在發愁,便笑了一笑,翻身下馬,扶住她的手,讓她安然落地。
「皇……」剛說出一個字,她忽然想起這裡人多眼雜,自然不能叫唐厲風皇上,想了想,便道:「唐公子,這裡人太多,不如我們去人少的地方隨意走走?」
唐厲風聽著葉疏煙喊他「唐公子」,倒是覺得欣喜,不過卻沒有採納葉疏煙的意見,而是來到了旁邊的一個酒肆中。
店中小二上來招呼,叫馬倌栓了馬,見唐厲風和葉疏煙的打扮,便覺得二人身份不凡,急忙迎上了樓。
唐厲風徑直走到了三樓上,找到了一個斜對相國寺前廣場的雅間,只點了一壺清茶,將一錠五兩銀放在桌上,打發了小二出去。
看小二一走,他便對葉疏煙伸出了手掌,葉疏煙會意,知道他是要拉住自己的手。
唐厲風知道她的手有傷,自然不會緊握,她緩緩伸出手去,放在他手心。
他牽著她的手,走到了窗前,指著相國寺門前人聲鼎沸的盛況,眼中有一絲難掩的得意之色:「你看。」
葉疏煙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見相國寺門外,搭建了很大的平台,檯子的四周都是一簇簇的紅綢花和綢帶,看起來異常喜慶隆重。
而那台上,正有五口大箱子。那箱子,葉疏煙竟是見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