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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01 京城驚遇 文 / 白茅

    遠處傳來一聲驚雷,京城初夏的雨突然而至,豆大的雨點空中飄灑,落在地上濺起一層白濛濛的雨霧。

    街道上早已沒有人,商販匆匆忙忙收拾了攤檔躲雨。青石板上傳來轱轆的車輪聲,只見一輛青色簡樸馬車駛了過來。風雨撩起車窗簾子,隱約瞧見裡邊坐著位姑娘,烏髮蟬鬢,素裙碧紗。

    「小姐,這天氣真不趕巧,眼見就要到了,居然下起這麼大的雨。」車裡的丫環偷偷往車窗簾子外看看,飛進來的雨水打在她臉上,丫環急忙將簾子遮好。

    「還有多久到雲府?」雲千暮輕輕揉腰,從南到北,做了一路的馬車總算到達京城,身子被馬車連日顛簸弄得有些難受。

    「不過半刻鐘的時間,小姐您再忍忍,回了府上小姐就舒服了。」那小丫環答道。

    雲千暮笑了笑:「碧桃怎麼這麼清楚,記得你從未來過京城。」

    當初她被送回淮州老家休養,碧桃是她身子好轉之後買下的,土生土長的淮州人。碧桃家裡窮的揭不開鍋,她娘為了養活碧桃弟弟,便將她賣到大戶人家當丫環。小丫頭從沒離家半步,怎麼省得雲府在何處。

    碧桃指了指馬車裡的令一丫環,笑瞇瞇道:「奴婢不知,但錦葵姐姐清楚。」

    錦葵沒接碧桃的話,她眼尖地發現包袱裡露出一角的碧玉鐲,說道:「小姐,這不是您給大小姐帶的鐲子嗎,怎麼跑出來了?」

    這是小姐在淮州巧遇的一塊玉,買回來親自描了款式,找到淮州名家親手雕琢,一套工序下來,可值不少銀子呢。

    雲千暮側首,只見鐲子露出了一半。她纖纖玉指落在玉鐲白蒙上,正想將它塞回去,不料馬車猛地一頓,玉鐲差點滑落在地。

    馬車中人全被嚇了一跳,錦葵看著差點摔壞的鐲子,眉頭緊緊擰住,撩開簾子沖那車伕說話:「怎麼駕車的,顛著小姐怎麼辦?」

    「小姐恕罪,馬車陷到坑裡去了。」車伕一身蓑衣斗笠,但仍被雨水打濕了衣裳。他甩甩馬鞭,老馬吃力拉著車,馬車依然紋絲不動。

    車伕急了,他跳下去到車輪邊上一看,原來車軸已經被震斷了:「小姐,馬車車軸壞掉怕走不了了,您看……」

    雨水順著簾子打進來,雲千暮探出頭,只見前面一片雨霧。她看著誠惶誠恐站立的車伕和雨中疲勞喘息的老馬,輕聲道:「無礙,既然差不多到府了,我們走回去罷。」

    「小姐,您留在車廂裡,奴婢回府再請一輛馬車來。」碧桃說道。

    「不必麻煩,車裡有傘,頂多濕點衣裳。」

    雲千暮握住鐲子欲放回包袱,想了想還是拿在手中。她隨手打開油紙傘施施然跳下馬車,儘管雨大,也沒有半絲狼狽。

    錦葵也匆匆帶上包袱隨了小姐的步伐,她知道自家小姐的脾氣,下定的主意向來難勸,剩下碧桃一人只好無奈跟上。

    大雨的街上,雲千暮左右環顧街上酒樓茶肆,果然是天子腳下,這裡的繁榮不是淮州能比的。

    她回首看向陷住馬車輪子的坑,覺得有些疑惑。好好的青石路怎麼會缺了這麼一大塊,馬車好巧不巧的偏往裡面栽進去?

    前方一人急速奔來,雲千暮驚回了神,急忙躲開站在街道邊上,卻不知那人心裡想的是什麼,這麼大的一條路不走偏偏往她身邊衝來。兩人相撞,那力度直接讓雲千暮身子一晃,差點跌倒在地。

    「怎麼走路的!」碧桃一聲怒罵,扔了傘扶著雲千暮。

    魯莽之人並沒有停下腳步,他瞇眼打量一下雲千暮,瞬間往小巷裡邊穿走。

    那人微涼的眼神讓雲千暮心底起疑,身上的青布麻衣和腳上那雙繡銀絲的黑靴不相稱,這人……

    「小姐,你沒事罷?」碧桃看那人跑遠了,擔憂地問道。

    雲千暮揉揉裝疼的胳膊,看碧桃已經成了落湯雞,暗道今日是不是不宜出門:「走罷,小心著涼。」

    不過向前二十來步,大街拐角又出現一隊官兵,神色匆忙往這裡追來。

    為首之人身穿盔甲手拿弓箭,比巡城的官兵還威風幾分。他四周環顧,最後視線落在馬車上,又看看不遠處的雲千暮,沉聲道:「這是哪家的馬車,這位小姐又是何人?」

    「官差大哥,我家小姐是雲府上的千金,今日正好歸京,不知官差大哥攔住我等所為何事?」錦葵向前一步,擋住眾人打量雲千暮的視線。

    「原來是雲府小姐,實在是得罪了。今日奉旨抓拿欽犯,驚擾了小姐,還望莫要見怪。」那頭領臉色凝重,向著馬車大手一揚,厲聲道:「給我搜!一丁點都不能漏過!」

    「是!」兩位官兵拱手行禮走到馬車前,裡裡外外看了遍,又附身搜了馬車座椅之下的空處,連馬車底座都沒放過:「大人,沒有發現。」

    「你們!」碧桃見那些人直接翻馬車,急了,大聲嚷道:「你們怎麼可以隨便亂動裡面的東西……」

    「碧桃。」輕淡的語音不容他人質疑,雲千暮將碧桃的話攔下,臉色平靜地看著面前眾人。原來方纔那人就是他們口中的欽犯?

    碧桃聞言一滯,規矩地站回小姐身邊。

    官差顯然沒有直接讓雲千暮走人的意思,頭領回身嚴肅問道:「雲小姐,方纔你有沒看見一個青衣男子經過?」

    「見過,穿著一身麻衣,高高壯壯的是不是?往那邊去了。」雲千暮眨眨眼,聲音如清泉汩汩清透動人,隨手往反方向一指。

    碧桃差點驚掉了下巴,小姐啊,都說了是欽犯,不知道是什麼惡人呢,您這是……

    「如此謝過雲小姐了,走!」頭領雄赳赳氣昂昂地領著人往雲千暮指著的地方奔走。

    碧桃和錦葵兩人面面相覷。

    待人都走光了,碧桃忍不住說道:「小姐,這樣真的好嗎?那是犯人。」

    「你方才不是不喜他翻馬車嗎,如今讓他多忙活一下,有什麼不妥?」雲千暮不在意道。

    不妥,大大的不妥!碧桃張張嘴巴,磕巴道:「那個……抓不到犯*害了京城,豈不是罪過。」

    雲千暮淡淡地睨了她一眼,直把她睨得身子一僵:「碧桃最近話不少。」

    「小姐,奴婢知錯。」碧桃忙凜神認錯。

    錦葵暗自搖頭,小姐寵她們,但畢竟還是主子,主子的決定又怎麼能隨便質疑,碧桃差點忘了奴婢的本分。

    「走罷。」雲千暮不再多說,方才撞他之人步伐輕快氣息沉穩,一看就是武功高深之人。就算她指對了的方向,官兵也未見得能追上。

    雨勢漸漸減弱,三人不多時就到了目的地。朱門前,雲千暮看著兩座威武石獅,又抬頭凝視了一會「雲府」二字,蹙著的眉再沒放開。

    她隱約記得自己已經來到這個時空三年多四年,卻偏偏什麼都記不清楚。她唯一的印象是魂穿到這身子時產生了巨大的牴觸。前身的記憶她沒能讀到,更嚴重的是魂魄與身體的磨合造成極大的副作用。她只有現代的記憶,除此之外一片空白。

    雖然去淮州對外說是給已逝的祖母守孝,但實際是在療養。將近四年,她昏迷居多,就算清醒也是兩眼無神,和京城外邊傳的被魔怔住的病秧子也差不多了。

    雲千暮凝視著大門,想找到一絲的記憶。府門早已大敞迎接她回來,主僕三人欲要往裡走,便見雲千嵐迎面疾步走來。

    雲千嵐是雲家大小姐,乃雲千暮一母同胞的親姐姐。只見她眉眼帶笑興沖沖地走來,臉頰因急走染上微紅,裙擺也被雨水微微打濕。她急切地將雲千暮拉住,歡喜道:「妹妹總算到家了,姐姐早早讓下人收拾乾淨院子,就等著你呢。瞧你,許久不見怎麼清瘦成這模樣?咦,衣裳都濕了,妹妹趕緊回院子換衣休息,一路過來累壞了罷?」

    對方的關心在眼中流露,那份親情和真誠並非作假,雲千暮莞爾一笑:「姐姐,大雨天的怎麼還親自過來?」

    雲千嵐抿嘴笑道:「姐姐是樂壞了,好不容易等到你回來。我去同父親說一聲,父親也盼你許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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