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集 ：觀弘閣 文 / rich
世隔十年再次踏進天水樓，那些被迫深埋在兩人內心深處的回憶一一湧現在眼前，兩人的步伐都是顯得那麼地沉重。
「傅老爺來啦？快裡面請！」天水樓老闆笑吟吟地迎了過來。
這個老闆似乎不是十年前的那個了，看他的年紀和模樣應該是當年那個老闆的兒子。雖然現在的天水樓已經和十年前的不一樣，已經進行過重新的裝修，但有些地方還是依稀能辨認出當年的模樣。慎言和楚雲就像踏入了時光隧道，一瞬間就回到了十年前。若不是身邊有著眾多人，他們很可能抑制不住內心的那份追思。
「賢侄，我已經定下了酒宴，我們先吃飯。」傅洛庭讓老闆引著大家去了樓上的包間。
一頓飯吃得昏昏沉沉的，他們在說什麼自己又在回答什麼，慎言似乎什麼都不知道。只知道自己冷不防地偷偷看上楚雲一眼，從她的神情看來她和自己一樣已經完全陷入了往事的追憶中。好不容易熬過了這頓漫長的接風宴，慎言顯得疲憊不堪。
傅洛庭見了便道：「想必你們舟車勞頓，不如先回房休息一下。晚上我們再去海神廟逛廟會，錢塘來潮海神廟的廟會不可不去啊！」傅洛庭叫來了老闆道：「周老闆，我要的上房可準備好了？」
「準備好了。」周老闆說道：「我這就帶傅老爺過去。」
傅洛庭擺擺手道：「不！那間上房是留給這位顧少爺的，你帶他們過去吧。」
「是！」周老闆笑著對慎言道：「少爺、少奶奶、小少爺，請跟我來。」另外他還讓其他夥計帶其餘的人去已經預訂好的房間。「顧少爺，這邊請。」
越往裡面走慎言的心就越不安，當他站在那間上房門口的時候神色呆滯。這間房就是當年他住的房間，推開房門眼前的擺設已經不同，這間房和這家酒樓一樣也被裝修過了。
「這間房真是不錯。」惜雨領著嘉琮先走了進去，「慎言，快進來呀。」她推開了通往樓台的門，「哇！從這裡看出去整個江面盡收眼底呢！」
慎言步履沉重地走了進去，但卻不敢走往樓閣。是躲避還是克制？他不知道。
「少奶奶說得對啊，我敢說這間房是全海寧最佳的觀潮之所啦。」老闆自豪地說道。
「惜雨，進來吧。外面風大，小心著涼。」慎言不想聽到外面的潮水聲。
惜雨走了進來並關上了門，「是不是風太大了？你不舒服啊？」她走過來摸了摸慎言的手，「你的手好涼。」
「可能是太累了吧。」慎言說道：「我想休息一下。」
「嗯。」惜雨打賞了老闆後就關上了房門。「你在火車上坐了一夜肯定累了。不如你先睡一會兒吧。」她拉著慎言坐在床上，然後替他脫了外衣。「一會兒晚上還要去廟會，肯定很晚。嘉琮也累了，你們父子倆睡一會兒。」
「那你呢？」慎言看看惜雨。
惜雨笑道：「我第一次來海寧，子胤說要出去走走。我跟她一起去。」
慎言點點頭道：「好，你自己小心些。帶上添祥和多瑞。」慎言把嘉琮抱上床，道：「嘉琮我會照顧，你好好玩吧。」
「嗯！」惜雨照顧他們父子倆睡下後便去找子胤了。
這張床鋪是否已經改動過慎言倒是辨認不出了，那一晚他沒有注意這麼多。嘉琮在父親的臂彎中很快就睡著了，慎言替兒子蓋好了被褥然後就看著房梁發起呆來。這裡有著他和楚雲最為深刻的回憶，是溫存是甜蜜是一生一世。然而現在躺在這裡的自己已經有妻有子，但自己的妻子卻不是當年躺在這裡的楚雲。這算不算是一種嘲諷？是對他當年在此立下誓言的譏諷？慎言聽著外面窗戶擋不住的潮水聲，一閉上眼睛就彷彿回到了那個晚上。他不敢閉眼，只能睜著眼睛兀自出神。楚雲楚雲現在會怎樣？
楚雲？她又能好到哪裡去？從踏入這間天水樓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經被無盡的傷懷包圍著。似曾相識的景物，若隱若現的回憶片段，想哭又不敢哭。回到房後她也哄著觀弘上床休息，自己則坐在窗口看著起起伏伏的江水神往。
她不想面對的事情老天卻一一安排著出現，這對她對慎言來說都是一種煎熬。不過已經如此，只能盡量克制住自己的心緒，期待著這次出行盡快結束。如今楚雲唯一希望的就是那間所謂的上房已經改動過，那塊匾額也已經隨著歲月消失，那麼她一直隱藏著的秘密就不會被識破，這樣對慎言來說或許能好受一些。
「娘，我睡不著。」觀弘睡意全無，他下了床走過來道：「娘，什麼時候漲潮啊？」
楚雲連忙擦了擦眼角不經意已經落下的淚痕，道：「還沒到時候呢。八月十八才是正日。」
「八月十八？不就是明天？」觀弘轉過頭看到母親眼睛紅紅的，忙問道：「娘，你哭啦？」
「沒有，是風大。」楚雲笑了笑道：「你不想睡的話，娘帶你出去走走，好嗎？」
「好啊！」觀弘拍著手說道：「我們馬上走！」
楚雲不想呆在這裡空追往昔，她帶著觀弘剛走出房間就看到惜雨和子胤還有殷秀娥從對面的房間裡走了出來。子胤見了便道：「三娘，我正想去找你呢。我們想出去走走，你去嗎？」
「我」楚雲看到惜雨同往便想拒絕。
「娘也說要帶我出去玩。」可是觀弘卻先說出了口。
惜雨笑道：「那正好，我們一起去吧。」
楚雲只能答應道：「好啊，一起吧。」
「對了，二嫂。二哥呢？」子胤一邊走一邊問道。
「你二哥一進房就說不舒服，手也有些涼。我想是昨晚坐著睡了一晚沒有睡踏實，這會兒正和嘉琮睡午覺呢。」惜雨說道。
「對了惜雨，傅老爺說你們住的房間是最好的上房也是觀潮的最佳之處，那裡好不好啊？」殷秀娥好奇地問道。
惜雨顯得很興奮，「好！那裡有個好大的高台，從上面往下去整個江面都能看到呢。掌櫃的說這是全海寧最好的觀潮地點！」
高閣？難道真的是天意弄人讓慎言又住在那間房？楚雲從心裡感歎道：難怪慎言一進房就說不舒服了。他他現在一定不好過
傅康年聽說一眾女眷要出去，連忙跑了過來。「子胤，你們要出去啊？我帶你們去玩啊。」
子胤看看他沒好氣地說道：「誰要你帶？我們自己不會玩啊？」
「女兒啊，康年熟悉這裡，就讓他領著我們四處走走吧。」殷秀娥自然是極力促成。
「是啊，我們人生地不熟的，有個人帶路也好。」惜雨也說道。
子胤看了康年一眼，道：「隨便你！」說著就伸手對觀弘說道：「觀弘，過來。我帶你玩。」
「康年，我這個女兒就是這樣，你不要介意啊。」殷秀娥忙替女兒賠罪。
傅康年笑了笑道：「沒關係，這樣才與眾不同嘛！對了，伯母。一會兒我娘也會過來，我想您帶子胤過去見一見。」
「哦！好啊！」殷秀娥自然聽得懂裡面的意思，忙笑著答應。
到了一家點心店，惜雨突然停了下來。「你們等一下。」
「二嫂，你買點心啊？」子胤走過來問道。
「二少奶奶真是好眼光，這家點心店的蘇杭點心很有名的。」傅康年說道：「最出名的就是蝴蝶酥啦。」
惜雨笑道：「我想買點綠豆糕。」
子胤笑道：「噢！原來是買二哥最喜歡吃的綠豆糕啊？二嫂人雖然在這裡，可心還是在二哥身上呢。」
惜雨羞怯地說道：「你胡說什麼呢？」然後對夥計說道：「給我兩份綠豆糕。」
綠豆糕？楚雲又是一陣心酸，慎言以前不喜歡吃綠豆糕，是自己讓他喜歡上了這種食品。然而現在別說做給他吃，就連買給他吃的人都不是自己。看到惜雨接過夥計打包好的兩份綠豆糕，楚雲的心很痛很痛。
「娘！我要吃糖葫蘆！」觀弘指著路邊一個賣糖葫蘆的攤子說道。
子胤笑道：「小觀弘，你在揚州的時候也喜歡吃糖葫蘆，在海寧還要吃糖葫蘆？要吃就要吃這裡的特色點心嘛，這糖葫蘆哪兒都能買到的。」
「可是我喜歡吃糖葫蘆。」觀弘看著子胤笑道：「上次二少爺給我買的糖葫蘆可好吃啦！」
「來，娘給你買。」
楚雲剛想帶觀弘去買，子胤卻拉著觀弘說道：「三娘，我帶他去。」說著和觀弘走到糖葫蘆的攤子前，「老闆，一串糖葫蘆。」
「子胤姐姐，你不喜歡和那個哥哥在一起是嗎？」觀弘看看子胤問道。
子胤一聽忙蹲下來說道：「小鬼靈精，你說什麼呢？」
「否則幹嘛老是拉著我呢？」觀弘笑道。
子胤伸手捏捏觀弘的鼻子道：「小傢伙，不許說出去啊！」然後就把糖葫蘆塞在觀弘手裡。
「嘻嘻，姐姐請我吃糖葫蘆，我當然幫你啦！」觀弘朝子胤擠了擠眼睛。
康年帶著他們到了魚鱗石塘，這裡是為了五代吳國越王為了低檔每年的潮水而修建，唐開元年間重修的一處沿江海堤，但由於縱面看形似魚鱗，故稱「魚鱗大石塘」，也是海寧的一大特色。站在石塘邊上看著波瀾壯闊的錢塘江，整個人的心胸都變得開闊起來。子胤站在石塘的邊緣，張開雙臂擁抱著來自江面的風，此時此刻頗有一份豪情在胸。突然有人拽著自己的胳膊往後一拉，子胤忙回頭一看原來是康年。「你幹什麼？」
「危險！」康年說道：「這海潮不知道什麼時候就來，你站在那麼外面會被潮水捲走的。」
「是啊，子胤。太危險了，快回來吧。」惜雨也說道。
子胤斜眼看看康年，道：「要你多管閒事！」然後就回到了母親身邊。
「哎呀，不出來還真的不知道世界之大呢。」殷秀娥說道：「我們以前在家裡都不知道外面有這麼好的景致，這次出來康年你一定要帶子胤多走走多看看呢。」
「一定！一定！」傅康年笑道，「伯母，時候不早了。不如我們回去吧。晚上還要去廟會。」
「嗯！也好。我們回去吧。」殷秀娥說道。大家動身折返，殷秀娥突然問楚雲道：「楚雲啊，你們南京有什麼好玩的地方？慎言從南京回來這麼久都不太提起南京的事情。你是從南京來的，說說看有什麼名勝古跡，咱們以後也好去玩玩。」
楚雲淡淡地一笑道：「也沒什麼好玩的。況且我在南京的時候是住在村子裡面，至於城裡面有什麼古跡，我也不太清楚。」
「三嬸，我聽慎言說南京的明孝陵、朝天宮都很好玩，他還經常爬在石像生上呢。」惜雨說道：「有一次還從上面摔下來，摔斷了腿呢。」
明孝陵、朝天宮，這些都是當年慎言和自己經常去的地方。楚雲聽到惜雨的話又不禁想起了南京的往事，有一次剛下過雨慎言爬在石像生上一個不小心滑了下來摔斷了腿，她照顧了他整整三個月。
慎言被耳邊的潮水聲吵醒了，睜開眼睛突然發現身邊的嘉琮不見了，「嘉琮！嘉琮！」
「爹！我在這兒。」嘉琮蹲在樓閣的欄杆處說道。
「喂！小心啊！」慎言忙跳下床，嘉琮個子小很容易從欄杆的縫隙中掉下去。慎言忙跑出去把兒子抱了起來，「太危險了，以後不許靠近欄杆，知道嗎？」嘉琮點了點頭。慎言抱著兒子剛想進房間，抬頭一看就見到一塊匾額懸掛在高閣上，「觀弘閣」。慎言頓時腦袋「嗡」地一聲，怎麼會有這麼一塊匾額？是是巧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