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70.第270章 這就是我的命，對嗎？ 文 / 風上忍

    吃早餐的地方還是與棚戶區隔街的那家包子鋪。

    市政府這次的拆遷改造範圍很大，這家包子鋪所在區域也被包括在內，牆壁上紅色油漆寫成的大大「拆」字極為醒目，與店老闆掛出的「堅守最後一班崗，半價三天酬謝新老顧客」的紅布條幅相映成趣的。

    包子鋪內此時食客眾多，閒聊中多是自家領到多少補償款，或是新居買在什麼位置，滿堂儘是歡聲笑語。

    從兩人進屋起，青澈就一直表現得有些心不在焉，看似平常的神情中總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黯然，吃飯時也常會時不時的走神。

    李蒙南知道她正處在對自身未來迷茫的檔口，本就小心翼翼活在家庭暴力的陰影之下，週遭環境的突然變化更會加劇她內心的恐慌不安。

    「你跟你爸爸還沒有聯繫上嗎？」李蒙南輕咳一聲，打斷青澈的思緒。

    「沒有……不過這是很正常的情況，我爸爸每次南下去找我媽媽，都會關掉手機不與任何人聯繫，等他把錢花光，就自然會回來了。」

    青澈低頭輕歎一口氣，她早已習慣了這種每隔一段時間就只剩自己一人的日子。

    「你以後打算怎麼辦？還跟你爸爸這樣一直生活下去嗎？」

    青裴此人沒有什麼一技之長，一直都是靠打零工來維持生計，又有酗酒的惡習，家中經濟狀況一直出於嚴重赤字狀態，青澈如果繼續跟隨他，很有可能初中畢業就要面臨輟學的危險。

    青澈也知道李蒙南話中所指，默然片刻，低聲道：「這大概就是命吧……」

    李蒙南一直很憐惜青澈這個苦命的女孩子，甚至一度想讓母親肖慧將青澈收為養女，可青澈的父母只是離婚而不是死亡，即便是hx研究所擁有一定特權的情況下，也不可能強行從對方父母這樣第一監護人的手中剝奪對青澈的撫養權。

    「要不……你去找你媽媽吧。」

    或許這是此刻讓青澈脫離苦海的唯一辦法了，即便不動用hx研究所的力量，單憑目前李蒙南在警局的關係，通過戶籍系統查找到青澈母親的現住址也不是什麼難事。

    「我……我不知道。」

    青澈的心裡很亂，她也知道李蒙南的提議完全是為了她好，而且此刻的選擇很有可能將影響她未來一生的命運，可她卻依然遲遲難以下定決心。

    父親的暴力確實令她整日擔驚受怕，但這麼多年都過來了，她早已習慣了這樣的日子，此刻突然要讓她跟幾乎是沒有任何印象的母親，去一個陌生的城市，與一些毫無血緣關係的所謂家人住在一起，她完全無法想像等待她的會是怎樣的生活。

    而且至關重要的一點，在這裡還有著她最刻骨銘心的初戀，生命中所經歷的第一個男人——李蒙南。

    「這個不急，我先幫你查查你母親的情況，你再做決定吧。」

    李蒙南也不是一定要青澈選擇與母親一同生活，畢竟時隔多年，任何情況都有可能發生，說不定她母親的近況還不如她父親，草率決定反倒有可能害了青澈。

    青澈勉強淺淺一笑，岔開話題道：「不說我的事了……蒙南哥，你和武警官交往得怎麼樣了？有沒有什麼進一步發展？」

    「也就那樣吧……她天天工作，我天天上課，週末好不容易能出來見個面，約會也跟趕場子似的，能有多大發展？」

    說起這事，李蒙南也頗有些無奈，其實時間緊倒還是其次，關鍵是他和武安素兩人實在很難找到什麼共同語言，經常是他聊的武安素聽不懂，武安素聊的他聽不懂，簡直就像是兩個不同次元的生物強行被捏合到一起那樣彆扭。

    李蒙南甚至覺得，兩人之間的關係還沒有當初互相不熟悉時那樣舒服自然，果然有些人是只適合做朋友不適合做戀人的。

    「其實武警官這人挺好的，而且我看得出來，她特別喜歡你，可能就是不太善於表達……」

    到底是旁觀者清，青澈雖然沒有談過戀愛，但看武安素的性格倒是看得相當準。

    「這個我也知道啊……唉，不說了，吃飯。」

    李蒙南現在最糾結的就是與武安素這種卡在朋友與戀人之間不上不下的奇怪關係了。

    說曹操，曹操就到。

    這邊剛提到武安素，手機就開始在李蒙南的口袋裡扯著嗓子叫喚，來電顯示正是武安素本人。

    「喂，素素，什麼事？」

    「嗯？蒙南，你不在學校？」

    可能是因為職業原因，武安素有一項不為人知的特技，就是能從電話的環境背景音中大致聽出對方的所在，倒並非是有意在查李蒙南的行蹤。

    「哦，今天上午有點事跟系裡請了假，現在正在外面吃早飯。」李蒙南沒有提幫青澈搬家的事，不是他故意隱瞞，只是他知道武安素肯定不會對這種事情感興趣。

    「你要是有時間的話，今天最好叫上伯母她們來警局一趟——殺死米通的兇手找到的。」

    兇手找到了？！

    這可是個大消息，李蒙南趕緊放下吃剩一半的早飯，打電話通知了母親肖慧，並讓她聯繫還在學校的米妮和肖寶兒。

    青澈也趁此時跑到外面幫忙招停一輛出租車，陪同李蒙南一起前往警察局。

    半路上意外遇到一起車禍造成的堵車，李蒙南在路上足足耽擱了一個小時，當他趕到警察局時，肖慧母女三人早已到達多時了。

    「媽，你們來得夠快的，見到素素了嗎？兇手到底是誰？」

    李蒙南剛快步跑到肖慧身旁詢問，一直默不作聲坐在旁邊長椅上的米妮突然起身走到青澈面前，毫無徵兆的抬手便是狠狠一記耳光。

    「米妮姐，你……？」青澈捂臉怔怔的望著面前的米妮，顯然被這一巴掌給打懵了。

    「你還來幹什麼？給我滾！」

    米妮歇斯底里的喊叫著，抬手又向青澈的臉上抽過去，這次卻被李蒙南搶先一步抓住手腕。

    李蒙南以為米妮是傷心過度迷失了心智，大聲吼叫著試圖將其喚醒：「米妮你瘋了？你看清楚，她是青澈！」

    「不用你提醒！我知道她是誰！我打的就是她！」米妮拚命掙扎著想要掙脫，披頭散髮狀若瘋癲。

    肖慧這時也反應過來，趕忙上前將米妮拉開，並不斷用眼神示意李蒙南帶青澈先走。

    李蒙南雖然不清楚原因，但也能看出米妮此刻的失控行為必然與青澈有著某種特殊的關聯，任由青澈留在這裡只會進一步刺激到米妮的情緒，於是護著青澈離開了該層走廊，脫離了米妮的視線範圍。

    「寶兒，你姐到底是怎麼回事？」

    安撫著青澈在走廊長椅上坐下，李蒙南轉身向跟來的肖寶兒面露疑惑問道。

    肖寶兒緊抱雙臂反覆咬了幾次嘴唇，忽然重重的歎息一聲，道：「殺死那個男人的兇手……就是青澈她的爸爸青裴。」

    「什麼？這……這怎麼可能？我爸爸怎麼會殺人？」青澈下意識的站起身，滿眼的難以置信。

    「沒什麼不可能的，警方已經抓到了人，而且他對殺人一事也供認不諱。」

    其實肖寶兒也不願意相信這件事，畢竟青澈是她從小到大最好的朋友和閨蜜，但警方有充分的證據證明這就是事實，青裴就是殺死她父親米通的兇手。

    「因為……那筆拆遷款嗎？」

    李蒙南忽然意識到青裴確實有對米通狠下毒手的可能性，也就是作案動機。

    「是的，不過不知為什麼，那筆錢對方基本沒怎麼動，警方已經將其基本全部追回了。」

    青澈忽然眼前陣陣眩暈，倒退兩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幾乎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

    她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的父親居然會有一天成為殺人兇手，而且所殺之人還是她最好朋友的父親！

    肖寶兒走到青澈跟前緩緩蹲下，將手搭在她的膝蓋上，臉上的神情極為複雜。

    儘管她總是冷漠的將米通稱之為「那個男人」，但無論何種稱呼，終歸改變不了「那個男人」是她父親的事實。

    她也知道這件事與青澈毫無關係，甚至可以說青澈也是受害者之一，可就像她無法改變與米通之間的血緣聯繫一樣，說到底青澈終究還是殺父仇人的女兒，即便是她內心並不恨青澈，但從今天起，兩人的關係也很難再回到以前那樣親密無間了。

    「青澈，有些事情，發生了就再也無法改變，你應該懂的……對不起。」

    說罷，肖寶兒最後輕輕擁抱了青澈一下，起身默默的離開了。

    ……

    從警局一直到公寓，青澈沒有再說任何一句話，眼神空洞得仿若被抽走了靈魂。

    李蒙南試圖與她溝通，但卻沒能成功。

    為防止青澈會想不開發生意外，李蒙南只能暫時留在公寓裡照顧她。

    「蒙南哥……這就是我的命，對嗎？」

    如同雕像般一動不動的面對窗外靜坐了近十二個小時後，青澈終於轉頭開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