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玖瑤（二） 文 / 墨芡汐
掃地恐傷螻蟻命，愛惜飛蛾紗罩燈。
佛家向來慈悲惜命，不飲葷食，不傷生靈，心懷善念，普度眾生。所以，他們的相遇，從一句慈悲說起。
靈山寺依山而建，傍水而居，山明水秀，十分的適合居住和遊玩，加之寺廟靈驗，成立都城許多人的進香之地。
和尚們晨昏定省，每日早課都聚集在大殿前誦經，香火繚繞，聲音朗朗，看上去聖潔壯觀，早課後和尚們便紛紛散去，有的下山化緣，有的應邀去講經說道，有的負責打掃劈柴，有的負責在前殿接待香客……平和的生活略有些匆匆。
負責砍柴的和尚提前完成任務，背了一捆柴下山，褐色的僧衣在陽光下顯得十分輕快，而山縣，卻正上演著一場弱肉強食的戲碼。
自從修成精靈的那天起，玖瑤就一再的低調小心，作為一株不能挪動的木靈，她感覺十分憂傷，任憑風吹雨打不說，時不時的還會被飛禽走獸叨一下，踩一腳，十分的身不由己。
再比如說現在，那株愛顯擺的玉蘭終於把鹿精給招來了，不僅鬆了自己的命，還連累它方圓幾里的花木都燒到了不同程度的損傷，玖瑤努力地把自己的靈力收斂起來，在心中默念，看不到我，看不到我，看不到我……
禍害完周圍的花木，鹿精就把注意力轉移到了玖瑤身上，左右嗅了嗅，沒什麼特別的，雜草一株。就要剛要鬆口氣，鹿精卻突然飛來一腳，玖瑤被連根踢出去老遠。該死的鹿精，等我修成了人身，第一件事就是要把你給剝皮做成鹿肉火鍋，你給我等著！！
玖瑤暗聲咒罵，身體疼的要命。抬頭看看正烈的太陽，怎麼辦，這樣下去不消一刻她就會被曬死的呀！
「阿彌陀佛——」一雙白褐色相間的僧鞋停在她身前，接著她被一雙溫暖的手捧起來，逆著光看不清楚他的面容，只能看到一個閃閃發光的，光頭，「貧僧會盡力救你，但成與不成，只看你的造化。」
玖瑤迷迷糊糊的被他帶回寺廟裡，他擇個素白的花盆將玖瑤放進去，日日施水，偶爾還會誦幾句經。
這樣的日子不知過了多久，玖瑤受了重傷，每日只是本能的吸收陽光和水分，枯黃的葉子漸漸脫落，新葉初生的那一瞬間，玖瑤也隨之醒來。展了展葉子，玖瑤伸伸懶腰，終於恢復了，這次用的時間很短呢~
環視四周，她被人放在一個花架上，周圍有著各式各樣美麗名貴的花草，自己倒是有些格格不入呢。
不過玖瑤倒霉在意這些，，看著自己身下素白色的花盆，玖瑤一陣開心。好歹也算是獨門獨戶的草了，不用老和一群花草擠在一起爭奪養分和靈力是一件多麼美好的事情！
嘩啦——清涼的泉水在玖瑤周圍流動開來，冰冰涼涼的十分舒服。玖瑤歡脫的擺了擺葉子，抬頭觀察，順著水瓢往上是一隻素白修長的手，玖瑤羨慕且喜歡，她如果哪一天修成人身，也希望有這樣一直好看的手！再往上，是一襲寬大的褐色僧袍，被洗的有些泛白，但看上去古樸好看，再往上，就是恩人的臉了！玖瑤閉上眼睛，準備鄭重觀察恩人的容貌，壓下內心的激動，玖瑤滿懷憧憬的睜開眼睛，哎？恩人你把臉轉回來啊轉回來，我看不到了。
和尚施完水，轉身又舀了一瓢水，繼續給別的花兒施水。哇塞，慈眉善目，唇紅齒白，細皮嫩肉有木有，這恩人是唐僧來的吧！以前她在森林裡聽說過好多唐僧的傳說呢。
「看來你回復的不錯，」恩恩，聲音也很好聽的說~和尚伸手撫了撫玖瑤的葉子，「善哉，善哉……」
「師叔好——」
「師叔好——」
幾個新入司的小沙彌對著和尚遠遠地行禮，目光裡帶著深深的崇敬，卻又不敢靠近。
玖瑤有些不解，恩人明明很慈祥的，他們卻為什麼都不敢過來呢？
接下來的幾天，這樣的場景一直在重複，和尚每日都要負責寺廟裡的重活，早課時間他從來不在，等別人下了早課，他擦著汗水背著柴禾從山上下來，然後就在此處劈柴，澆花，幾個小沙彌遠遠地行禮問好從不敢靠近，和尚也從來不還禮。
不過這樣也好，平時做活是玖瑤就在一旁陪著他，做完活玖瑤就聽他念一些她從來聽不懂的佛經，小小的院子裡只有他們在，安安靜靜的也挺好的。但和尚從來不跟別人講話，除了誦經就是偶爾同花木們講幾句，回應他的，也只有空落落的風聲。玖瑤覺得他一定是很孤單的，也一定是希望有人陪他講話的，可若自己開口同他講話，他會不會感到害怕，或者直接把自己給收了啊？
這樣糾結著，玖瑤始終沒有開口。
這一日，和尚正在劈柴，玖瑤再花盆裡美美的曬著太陽，看著他掄起斧頭將柴劈好，然後整整齊齊的碼在一起。就要覺得和尚一定是個十分嚴謹認真的人，就像他平時啊劈的柴都仔細的碼好，一塊接著一塊，特別的整齊，還有就是她的小花架啊，也是整整齊齊乾乾淨淨的。
「師弟。」正在玖瑤發呆的時候，一個穿著白色僧袍的和尚步入小院裡，「怎麼樣，還是沒有想好？」
「師兄。」和尚還禮，手中的活兒繼續，掄起斧頭將木頭劈開，木屑微有些濺過來，白袍和尚有些嫌棄的退了退。
「師弟你又是何必，只要你答應了一月後為宰相大人的新府邸誦經，你便還是靈山寺的上位高僧，哪裡用得著做這些粗活。」白袍和尚勸說道。
「若為此時，師兄還是請回吧！」和尚面無表情的繼續劈柴。
「師弟，師兄可是為了你好，」白袍和尚繼續說，「若得罪了宰相大人，只怕你會吃不了兜著走，屆時還會連累我們整個寺廟。」
「如此，我明日便離開寺廟。」
「思慧，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阿彌陀佛，出家人不飲葷酒。」
原來他的法號是思慧，而且人也挺幽默的！玖瑤看著白袍和尚被思慧給氣走了，臨了只說了一句明日起寺院的水由思慧負責擔。
白袍和尚走了，思慧似乎有些發愣，手裡的斧子以慣性的姿態輪下去，偏離了地上木樁的軌跡。
「小心——」
「誰？」
思慧瞬間停住，院子裡怎麼會有女子的聲音？他剛才分明聽見有個女子在喊小心。
「是誰在說話？」
玖瑤默默地用幾片大葉子遮住自己，看不到我，看不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