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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章 夜輦,狐嫁女(下) 文 / 泠風

    一個個人頭滾到師繾婼腳邊,有的還大睜著眼睛死不瞑目。

    「蝶招,你!」沈衢霍地站起來,怒道。不對,不對,蝶招天性善良自己親眼所見,而且她根本沒武功,作案者不僅武功高深而且毒辣,還有很深的心機。要真的是蝶招殺害,她怎麼會把頭顱藏在神龕下還硬要拉我進來。

    「沈大哥,真的不是我!」師繾婼被突然滾出的人頭嚇的臉色慘白,「我聽說你是千里追簫,只是想找你出來幫我找找失散的姐妹桑曲,我沒有殺人!」

    沈衢卻若有所思地轉過身拍了拍師繾婼的肩:「我相信不是你做的。不過找人的話恕我幫不上忙了,此人武功甚高,又如此狠毒,我必須要趕去查查這件事。」

    「那桑曲……?」他抬起手打斷師繾婼道:「我看這個人跟桑曲姑娘失蹤有點關聯,你現在只能按兵不動,不然桑曲姑娘就很危險。」

    「我跟你一起去吧。」

    「不行,這個人身手這麼高,你又不會武功,去了豈不是白白送死?你就在這裡等我消息。」沈衢想了想,又從懷裡掏出一個紫玉彈弓遞給她:「有危險的話它可保你一命。」

    「大小姐,怎麼這麼晚?」上官拂月從轎子旁跑過來迎接白衣少女,她隔著面紗冷冷的來了一句:「總要送佛送到西。」

    她正俯身掀簾準備進轎,忽然聽得有一陣腳步聲傳來,她招來上官拂月道:「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啟程。」

    咦,這裡正好有個空轎子,看樣子走的路跟沈大哥一樣,我何不坐進去偷偷跟著他去查個究竟?師繾婼撥開矮樹從,偷偷想著。

    那八抬大轎越走越近,那頂轎輦雖在夜色中卻依舊熠熠生輝,錦簾低垂,金玉鑲嵌,描龍繡鳳。師繾婼從懷裡摸出那支紫玉彈弓,啪啪幾聲對準轎夫的膝蓋打去,夜色昏沉,眾人痛呼一聲跌了下去。

    趁這空隙師繾婼從樹林中翩然而起,以極快的身法在轎夫們跌下的瞬間,揚起手逆風而行,鬢邊的髮絲被風吹起,一眨眼的工夫便飛入轎輦中。轎輦中確是空無一人。

    只聽得轎旁主事的上官拂月扶著膝蓋站起來道:「繼續趕路!」

    師繾婼舒了一口氣,調皮地從衣袖裡取出那個狐狸面具,又戴到臉上了。「這樣就算被發現,也可以把這些人嚇個半死,哈哈。」

    她卻根本沒有發現,就在轎輦裡座位下面竟然還有一個暗格。白衣少女在暗格的黑暗中回過頭詭秘一笑。這丫頭竟然無意間自投羅網,正好看看她跟血珀蓮花有什麼關係。

    那轎輦果真舒軟,師繾婼頭靠在窗欞上隨著一搖一晃逐漸睡著。也不知過了多久,突然只聽外面傳來一聲:「站住!」

    轎輦隨之一停,師繾婼撐著頭的手不由往前一衝,迷迷糊糊地醒了,暗格裡的白衣少女也不由一驚。師繾婼將眼睛貼上轎簾的縫隙,朦朧間看到外面的天色才開始變灰白,眼簾之前已然掩映著翠寒的山,遠遠地看到一個年輕的男子攔路站在郊野中央。

    「哎喲,排場這麼大,這是皇妃出宮還是大姑娘出嫁?想走這段路,行啊,要麼留下美人,要麼留下財帛。」那年輕人一身藍衣垂地,腰間繁多的墜飾鐺琅作響。看上去並不像山賊土匪,若不是滿口油腔滑調則好。他嘴裡叼著一根野草,輕輕一甩頭,抹了抹兩鬢的碎發,叉著腰堵在轎子前。

    「豈有此理!」轎前領隊的上官拂月怒氣衝天,拔出長劍揮了出去。他卻不出手,連連退避著長劍亂刺,看來武功並不怎麼樣,倒是閃躲的技術挺高。他表情誇張地躲避了幾下,嬉皮笑臉地趁她沒注意,一隻手取下腰上的環珮,從袖口輕輕拋了出去。只見抬轎的幾個轎夫齊齊地跪了下來,華轎重重地落在地上,劇烈地搖晃了一下。

    藏身暗格裡的白衣少女被那一震輕傷了手腕,從暗格開口處揮出一根細線朝上官拂月的手腕上一纏,繼而細線一拉使她跌坐在轎輦暗格旁邊。

    「走!」只聽她隔著暗格極其細微地吐出一個字,上官拂月會意,立刻收起劍回身丟下眾人跑走了。那些轎夫見領隊的都跑了,都扔下轎輦一哄而散。

    他一看那些人都跑光了,便轉身對孤零零的轎輦道:「美人,所有人都走了,你是自己出來還是我進去請你出來?」他不禁意瞥見了轎簾下微露出一點白色的衣角。

    轎中依舊沒有回應。

    倏然,他聽見身後的草叢中窸窣作響,他下意識地回頭撥開芊綿的叢林,凝視著草叢一步步向前走。就在此刻轎輦底下的暗格忽然打開,一陣白煙似的影子如風般飛逝消失在山野。

    華簾的帷幔被輕輕地撥開,乍起的細雨密延地織成一張網。珠簾上織錦的流蘇在朦朧如煙的雨中明快地搖曳,重重遮幕下的師繾婼取下面具,雙眸如玉璫星辰,緗綺廣袖下的纖手,素然勝霜,煙雨之中隱約著縹緲的綽然。

    他正要回過頭,師繾婼眼裡掠過一絲失望,鬆手放下了華簾。

    轎輦置在山間細雨中,有些許虛幻。轎中安謐得令他忽然有些不自在。

    「美人?」他又試探著問了一句,然而轎中仿若空無一人。他頓了頓,見轎簾下的白色衣角已不見,走上前欲揭開轎簾。

    就在他邁出第一步的時候,華轎忽然從底部向四周裂開,轟然的響聲中,轎裡冒出一團隱約的白色煙霧,一個白衣狐臉的身段從內裡躍然而出。

    「你你你……你是什麼東西啊?」那年輕人神情誇張地往後一退,跌坐在地上捂著心口問道,「你是人是妖啊?」

    「我…是…狐…仙…」師繾婼伸直雙手一蹦一跳地朝他跟前移動,見把他嚇的癱軟在地不禁暗喜,「你們凡人嫁娶在白天,狐嫁女在夜晚,你偏偏要在清晨的時候攔我的轎子,該當何罪?」

    「狐大仙,我知道錯了,別殺我,別殺我。」誰知他突然忍不住仰天大笑了起來:「這位姑娘,你的面具戴反了!」

    師繾婼一驚,伸手摸了摸面頰,卻在下巴上摸到了兩隻狐狸耳朵。

    「你!」她氣急敗壞地背過身扯下面具又重新戴上,指著他生氣道:「你是什麼人啊,怎麼會是你?這個轎子明明是跟著他的……」

    「情郎?」他嬉笑著從地上躍起,拍拍身上的塵土指指她臉上的面具:「怎麼,情郎不在就把如花美貌藏起來不讓人看啦?」

    「你別胡說!」師繾婼的臉雖然藏在面具下,她卻感覺到臉頰上忽然火辣辣地燒了起來。「我,我只是在琴藝大會上走失了姐妹,想托他幫我尋人而已。」

    「琴藝大會?」那男子張開兩根手指頭撫摸著下巴,若有所思,跟之前的放浪不羈有點不大一樣。

    師繾婼一把打開他的手,生氣道:「都怪你都怪你,現在好啦,我也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追了。」

    「這樣吧,我幫你去追你想見的人。」只一瞬間,他面上的凝重表情一閃而過,又笑著對她說。

    「喂!你再胡說我就不客氣了!」師繾婼一聽便又羞又躁地跺腳轉過身,他卻忍俊不禁地笑出來:「好好好,就當你理解我的意思,那麼你信不信我能幫你找出那個人?」

    「你?」她悄悄翻了下眼珠,不屑地拉長語音:「你不過是個山匪或者混混,你要是能找到他,公雞都會下蛋。」

    「那好!」他一擊掌,喜道,「那我們來賭一把,如果我找到你想見的人,你就要請我去喝花酒。」

    「喝花酒?」師繾婼又驚又氣睜大了眼睛,「你讓我一個女人陪你去那種地方喝花酒?」

    「哎喲,你都可以扮狐妖,那你也可以女扮男裝啊。」

    「喂!你實在是……」她一時語塞,眨巴著眼睛道,「那你要是找不到呢?」

    「你很希望我找不到嗎?」

    他一句話使得她啞口無言,看著她透過面具的眼睛裡滿是無措和窘迫,便開口道:「這樣好了,我要是找不到,那悉聽尊便。」

    反正沈大哥已經不見了,眼下也沒別的辦法,試試也無妨。她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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