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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往事如煙 文 / 浮雪亂

    凌晨三四點好不容易強迫自己進入了夢鄉,六點多天空還陰沉沉的,少琛正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沈楠的一個電話驟然聒噪了起來。

    睡眠很淺的少琛立刻被驚醒,望了眼懷中微微蹙眉的女孩,他捂著手機發音部位,起身走出了臥室。

    關上房門的剎那,手機也已經接通。

    還沒來得及詢問是什麼樣的急事就要大清早的叨擾他,沈楠立刻急迫的吼道:「你看新聞了沒!」

    少琛倒一杯熱茶,兀自站在落地窗前,俯瞰著窗外的燈火闌珊,緩聲道:「現在天還沒亮。」他並不喜歡一大清早的起床就去看電視,更何況現在方才黎明時分。

    沈楠在那邊暴跳著催促道:「你快點去看看!有大事情發生!」

    少琛雖也是狐疑,但到底還是坐到沙發前,打開了電視。在黑暗的室內,電視屏幕的亮光晃得人眼有些發脹,少琛看著正在播放的,某娛樂節目,斂眉道:「你喜歡這種親子節目?」

    沈楠捶胸頓足:「什麼親子節目啊,我說的不是娛樂,是新聞!」

    少琛又不緊不慢的去換台,淺啜著溫熱的茶水,看起來漫不經心的樣子。可是甫一窺見播報員所報道的圖片和聲音內容,他的一顆心就再也無法寧靜下來,在這溫暖的室內,他好像墜入了深不見底的冰窟,血液流淌的肌體似乎都在這一刻凝固!

    一切外在的喧囂都與他無關,他儼然已經出塵於世了。

    再多的言語,都不及那一句話來的震驚——昨夜凌晨,鼎盛公司董事長穆成偉吞服安眠藥自殺身亡。

    從記者的攝像內反饋到瞳仁裡的圖片,是那個曾叱吒商場的偉岸男子正白髮蒼蒼的趴在格調簡約的大床上。在外人看來,他就像是在深眠一樣,可是記者的話卻輕易的點破了一些人的自欺欺人——他已經死亡。

    床頭櫃上還放著安眠藥的瓶子,可是瓶子裡已經空空如也;他長著老人斑的手上還緊握著一家三口、笑逐顏開的相片;據前方記者報道,他死去時,是面帶笑意的。

    雖是在萬籟俱靜時才報道出的消息,可是綜合華茂董事長隋連海竟被判入獄等一系列的爆炸性新聞,許多民眾甚至是新聞評論員都開始做出各自的臆想,有人認為是隋連海離奇出事,穆成偉怕殃及到自己,因而選擇殺人成仁!有人說穆成偉其實早已病入膏肓,今天不過選擇了這麼個時機自我了斷罷了,亦有人猜測他或許不是自殺,而是他殺……

    輿論的口舌將他的死亡和隋連海的入獄推到了風口浪尖,鋪天蓋地的無端揣測此起彼伏!

    卻始終無人知道,他是因愧疚於自己的兒子,因想念於自己的妻子,因——三十年的愛恨糾葛一夕之間化為虛無,他覺得自己也該成為一場煙雲,徹底散去了。

    少琛平靜的看著光怪陸離閃爍著的屏幕,多少猜測都只能看得到口型卻已聽不見聲音。他的心中只一遍遍迴盪著那句話——穆成偉吞服安眠藥自殺身亡!

    彼時,空氣中有播報員細緻分析的朗朗聲音,有電話裡沈楠的焦躁問疑,可少琛卻全都忽略了,他將電視關上,掛上電話,這室內又重回了死一般的寧寂,他把茶盞放在茶几上,捏著作痛的眉心走到窗前,呆立了幾秒,突然拉開了一扇窗戶。頓時,冷風無情的翻捲著溫暖,搜刮著敏感的肌膚。

    大風可以吹亂髮絲,為什麼吹不走滿腔愁緒?

    他最恨的人終於落此下場,他本該快慰的,可是為什麼心臟卻如同被鈍物擊中一般的發疼,悶得如此空虛?

    正彷徨間,他遒勁的腰部突然盤上一雙手,緊接著,冰冷的後背貼附上一張溫潤的臉蛋。

    側臉看她穿著單薄的衣裳,少琛立刻將窗戶給關了,想要掰開她的手轉過身來,無奈她卻固執的不願鬆手,少琛微微薄怒道:「怎麼出來也不穿厚點,笨蛋,感冒了怎麼辦。」

    「小舅不也是。」他起來的時候,她就感覺到了!所以從他打開電視收看那檔節目,她就一直在他身後寂寥的站著,他所看到的一切,她無不全然目睹。

    穆成偉,那個昨天還來跟她說話的男人,今日,就已與世長辭。

    這社會,竟變化得如此之快,快的那麼可怕可怕、那麼驚駭!

    少琛默然歎了口氣,讓自己的聲音變得平靜「好了,再去睡會兒吧。」

    她在背後晃了晃腦袋「我就在這兒陪你。」

    他有些無奈「我都不知道我們家歲安那麼會粘人。」

    她緊緊地摟著他,聽著他一如以往調侃的話語,歲安不覺得輕鬆,反而感覺到心情很沉重。

    那個叫穆成偉的男人何以選擇了以死亡作為終結?歲安想到了昨日他同她說的那一番話,凡所涉及到少琛的,他無不充滿了卑微和愧疚,那麼、真是為了贖罪才這樣做的嗎?

    她感覺到他身形的蕭瑟,有些難過的想,小舅是真的恨他父親嗎?還是只是活在那場可怕的夢魘裡,想藉著對穆成偉的憎惡來一遍遍的警告自己:要記住母親所受的侮辱。來麻痺身心呢?

    畢竟,父子親情、血濃於水!

    少琛握著她的手,終於將其打開,把她摟入自己的懷裡,鼻翼嗅著她的芬芳,沉聲道:「安安,今天陪我去看看我媽媽吧。」

    她在他懷裡輕輕地點頭。

    因為兩個人起的早,又不打算睡個回籠覺,所以梳洗乾淨,吃了一頓簡單的早餐,少琛便載著歲安向墓地而去!

    這是歲安第二次見到少琛母親的墓碑,石碑上的相片,蔣雲芬笑的那樣溫婉飄然,她黑髮垂在腦後,眼裡都是甜意。真是個很美好的女人,歲安心裡這樣想著。

    當年,小舅的一家一定生活的很幸福吧。

    歲安看著少琛跪倒在地的身形,她好幾次都想跟他說「其實我都知道了。」可是話到嘴邊又次次被嚥了回去。到現在,她已經打定主意不要告訴他了,既然他不想讓她知道,那她就不要知道。只要在他需要她的時候,她會一直陪著他就好。

    十一點的時候,兩個人將要離開,少琛最後摸了摸蔣雲芬的圖片,情深不瘦的低聲問道:「媽,你恨嗎?」

    恨當初穆成偉對弟弟的包容以至於做出傷害你的事,還是恨現在,他竟走得如此逍遙?

    他走了,從此這世上,真的只有他一個人去面對傷悲了。

    坐車返回的路上,少琛突然對歲安神秘道:「等會兒我帶你去見一個人。」

    車停下的地方距離他們居住的公寓並不遠,歲安很是詫異的詢問少琛到底是帶她去找誰,可是少琛卻和她打起了啞謎,任憑歲安不氣餒的發問,他自雲淡風輕、從容不迫。

    剛進了一幢居民樓,少琛便在一間房門口停了下來。

    叩叩的敲了兩聲,裡面已響起門被開啟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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