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覺醒的回憶(輕予) 文 / 伏特加加
那一條小道那麼熟悉,彷彿通向回憶。那個小小的人兒總是跟在他後面,踩著他的腳印走路。上學的路上,騎著單車就能看到,那個窗口伸出的小小腦袋滿臉歡喜地和他打招呼。
所以他選擇了離開,不想親眼看到那個事實。
桌角的陳舊的小泥人笑得嘶啞咧嘴,它為什麼這麼高興呢?它明明已經傷痕纍纍了。他知道,那曾經承付著一個女孩所有的傾慕和喜歡,他卻全盤負掉。
卓輕予托起泥人,與它平視著。那張油彩幾乎褪盡的臉,仔細看著,那每一個五官都像極了自己。
泥人的主人當初做它的時候,一定是很用心的。
「輕予哥哥,輕予哥哥!」她總是這麼叫他,笑容甜甜,語調軟軟。
她總跟著他,做各種各樣討他喜歡的事,學他說話和走路的姿勢,趴在教室的窗戶上等他下課。
她很喜歡他,她的眼神幾乎和那些送情書的女生一樣,可她那麼小,還是個孩子。被這麼一個可愛的小丫頭喜歡似乎是很有趣的事。他不討厭她,甚至有些喜歡這個小妹妹,只是有個人,比他還要喜歡她。
他還記得,小時候他們三個一起去後山掏鳥蛋,後來忽然下起了大雨。小氣球從小體弱多病,很快就發了高燒,那時剛好小初也崴傷了腳。在他們兩人之間,他選擇了弟弟,他一路把小氣球背了回去。而那個小小的身影只是在後面慢慢走著,回到家的時候,她的腳踝腫成了饅頭,可是她連痛都沒有喊一聲。父親把他這個做哥哥的劈頭蓋臉罵了一通,她還站出來幫他說話。後來的一個禮拜,那個忘恩負義的小氣球都沒和他這個救命恩人說一句話,倒是天天往季初家跑,看她的傷有沒有好。
他早就看出來,小氣球是喜歡她的。他也知道,在自己的心裡,比季初重要的東西實在太多。
時間悄悄地過,他上了初中,上了高中,他很忙,忙著做卷子,忙著給那些湊上來的女生講題目。
父親委婉地提起關於他們的事,什麼門當戶對,什麼郎才女貌。可是明明,她還是個小女孩。
她還是小女孩嗎?時光匆匆,在他沒有發現的時候,她也長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烏黑的齊肩發,劉海下的眼睛大大的閃著水光,如一汪秋水依舊是站在他身後,叫他的聲音,銀鈴般悅耳動聽。什麼時候起,小氣球也長的和他差不多高了。
他不知道這些歲月,是什麼時候從指縫裡溜走的。
後來,他上了大學,很久沒有見到她。身邊的同學都成雙入隊,只有他格格不入地形影單只。他當時只是想著在遙遠的地方還有一個人在等著他,他們還有要遵守的婚約。他是要對她負責的,所以不能愛上其他人。
卓輕予的目光恍惚,往事斷斷續續,那些埋藏在時光裡的真心,誰又準確知曉。放下泥人,它那抹深刻的笑容凝固久了,就不像真正地笑,反而覺得悲哀。
對,陸綺說的都對。他曾經拋棄她遠走,小初怎麼可能不恨他,他又是哪來的自信覺得她會一直愛下去?他有哪點值得她愛,他不過是個連愛情都不知道的白癡。可惜,自己總那麼一廂情願,只要她說的,他都相信。
他沒有想到的是,那個站在她身後的人,居然真的是阿申。他曾經擔心小初會恨阿申,可是現在似乎他完全用不著擔心了。這多可笑,他們站在同一個陣營,對付的目標卻是自己。一切都順理成章,不過都是騙局,不過都是陰謀。
他曾經傷害了她,她現在也只是想要傷害回來而已,這多公平!這多公平!
卓輕予低聲笑著,把一杯又一杯的液體灌入腹中。不知什麼自己坐到了這裡,他們曾經的訂婚典禮上,他不是不驚艷的。穿著白紗的季初,那麼好看。
走的時候,也是有些猶豫的吧。
可是想到在異國他鄉獨自養傷的阿申,他還是去了。
像他這樣的人,連愛人都不知道怎麼愛,何不放她自由呢?
理由都是想出來的,你想要多冠冕堂皇,就有多冠冕堂皇。
他最終沒有成全任何人。反而傷害了太多人。
現在,不過是有人要來傷害他,有何不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