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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十三章 封嬪 文 / 緋公子

    南書房的匾額近在眼前,素依卻忽然緊張起來,長喜見她止了步子不由得問道:「姐姐?你怎麼了?」

    素依深吸了口氣,說:「你把這個令牌讓守門的侍衛看一下,告訴他咱們是景陽宮來取書的。」

    長喜接過令牌走到那侍衛跟前,那侍衛示意一個小太監引著他們進去,素依這才緩緩地踏進了南書房。

    她來不及打量南書房,只想著趕緊收拾好書籍立刻離開這裡,長喜卻探頭探腦地東瞧西顧,那小太監將他們帶到偏殿,指著架子上面的幾摞書籍說道:「這些便是藏書閣的。」

    素依跟長喜點頭應承著,那小太監走到龍案前指著上面幾本書籍說道:「還有這幾本,萬歲爺昨兒看的。這些書比較生冷平日用的少,你們也一併帶回去吧!」

    素依便去收拾那案子上的幾本書籍,一個不小心便碰掉了一封奏折,黃綾封面的奏折散落開來,素依匆忙便俯身去撿,不經意的瞧見那奏折的字卻讓她渾身一僵,彎腰的動作靜止在那裡,眼睛盯著那上面細密的文字,一動不動。

    長喜抱了那架子上的書籍轉身見素依蹲在地上一動不動不由得喚道:「姐姐……姐姐……」一連喚了幾聲,素依才恍然回神,抬頭望著他,長喜忽然覺得這一刻的她如此的陌生,那眼神彷彿並不認識他似的。

    「姐姐,怎麼了?」長喜走到她跟前問。

    素依輕輕地將地上的奏折拾了起來,她只看到長喜的嘴唇吸動卻根本聽不到他在說什麼,腦海只浮現那奏折上的幾個字:西南戰事大捷,然顧諺昭將軍於戰役中身受重傷,下落不明,生死未卜。握住奏折的手微微的顫抖著,長喜見她目光茫然便又喚了她幾聲,可她卻彷彿神遊天際般並不回答他,長喜不由得慌亂起來,卻聽見門外傳來請安的聲音:「奴才恭請聖安!」

    接著便聽見一陣腳步聲,只見皇帝由幾個太監簇擁著走了進來,忙跪在了地上,見素依沒有反應,他忙伸手拉了素依的衣擺一下,素依這才回過神來,見弘歷正打量著她,便跪了下來。

    弘歷一言不發的走到案前坐了下來,跟著弘歷進屋的太監李玉便揮手示意素依長喜退出去,兩人這才站起來,素依抱了那案上的書緩緩地跟著長喜的腳步,弘歷望著她的背影,見她神色異樣,腳步凌亂心中微詫,低頭見案子上的奏折有翻動過的痕跡不由得眸子一暗,接著便聽見撲通一聲傳來,有人喚了聲「姐姐」,連忙便奔出屋去,只見素依已昏倒在殿前……

    她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裡他一襲青衫,眉目如畫,立在裊裊白霧瀰散的湖面輕舟上,手執玉簫吹奏了一曲綰青絲,曲聲悠揚,婉轉悅耳。一曲罷,他露出一抹淺笑,伸出手來溫柔地喚她:「素依……」她想去握住他的手,可是情景陡然轉變,輕舟消失,黑暗密佈,她焦急地環顧四周卻看不到任何的方向,一片黑暗之中她看到他溫潤如玉地面容上滿是血跡,那個她無比熟悉的人卻用無比陌生的目光望著她,他的眼神似憐似痛似恨緊緊地將她纏繞住,她想替他拭去臉上的血漬,可他卻用冰冷至極的目光望著她,拒絕她的碰觸,她想喚他,可是他頭也不回的就走了,沒有一絲的餘地……

    頃刻間,她感覺自己的身子在無休無止的下墜,身下是望不到頭的深淵,她想逃卻無處遁形,想呼喊卻發不出任何的聲音,只能絕望地看著自己墜入無盡的深淵……

    弘歷靜靜地望著床榻上的人兒,眸子裡具是愛憐懊悔之色,手掌緩緩地撫上她的腹部,她竟有了近兩個月的身孕?他卻一無所知……她懷了他的孩子,他卻如此對她,她身子本就不好,他卻讓她在天寒地凍中做苦役,如今身子愈發衰弱……想起太醫的話,真是叫他後怕,他不該讓她看到那封奏折,可他就是想知道,想知道她心裡是否還有顧諺昭?可是現在……無論她是否還念著顧諺昭都不重要了,她以後的生命裡只有他,還有他們的孩子……

    「景寒……景寒……」處於昏迷中的人兒低低的輕喃。

    秋若緊張地為她擦拭著額際的汗珠,一面還用眼睛不住地敲著外面,見雲柔從外面端了盆水進來便問道,「萬歲爺下朝了嗎?」

    「嗯,長喜方才偷摸去瞧了瞧說是萬歲爺正回養心殿換衣裳,馬上就過來了。」

    秋若聞言眉頭蹙的更緊了,皇上就要過來了,可素依口中還念著顧公子的名字萬一讓皇上聽到了可如何是好?

    「主子還沒醒嗎?」雲柔走到秋若身旁問道。

    「嗯,都已經四天了,我真是擔心……」

    一面說著一面垂眸去瞧素依,正歎氣間見素依眼睫輕顫喜不自勝連聲喚道:「素依……素依……」

    雲柔也是大喜,「她醒了?」

    素依的睫毛輕輕顫抖了幾下,終是緩緩睜開了眼睛,秋若握住她的手,急聲說:「素依,你醒了?」

    素依的目光卻並沒有焦距,茫然了好一會兒才瞧見秋若,聲若蚊蠅:「秋若……」

    秋若的眼淚幾乎便要落下來了,哽咽道:「素依……已經過去四天了,你終於醒了,我好擔心你……」

    雲柔抹了抹眼淚,笑道:「秋若……你還喚她素依?」

    見素依滿臉的疑惑,秋若笑了笑,站了起來朝外面走去,片刻的工夫便引來兩名宮女與兩名太監與雲柔一起向她行了個禮:「奴才給沈主子請安,主子萬福。」

    「奴才紅珠,綠秀給主子請安。」

    那兩名宮女請了個安,接著便是兩名太監:「奴才福德,奴才三有給主子請安。」

    「他們是內務府調來伺候主子的,另外跟主子一起在辛者庫的長喜小公公也來鍾粹宮伺候主子了。」秋若解釋道。

    素依掙扎著要起來,秋若忙去扶她,雲柔在她身後擱了一個海棠的大厚靠墊,素依躺好之後方出聲問道:「你們在說什麼?」

    雲柔眉飛色舞道:「萬歲爺前日冊封了你為儀嬪,還賞了好些東西呢!萬歲爺說喜歡僻靜之處所以便將這鍾粹宮賜了你做寢宮,主子,您可是自萬歲爺登基以來第一個從宮女直接晉陞嬪位的主子呢,看那些個狐媚子以後還敢瞧不起咱!」

    素依靜靜地凝望著她,目光卻有些呆滯,秋若以為她沒懂雲柔的意思便解釋道:「元宵節的時候萬歲爺封了雪焉為福常在……」

    素依面色如常,淡淡地說:「那是好事……」

    雲柔氣鼓鼓的說:「才不是,她做了常在之後趾高氣揚地恥笑了咱們幾回,可她還不是東施效顰才被萬歲爺寵幸了?同她一個屋子的紫鵑說她日日用蘭花熏衣裳,還學主子淨撿淡色的衣裳穿。」

    素依無言,雲柔又道:「萬歲爺也是……」話未說話秋若卻碰了碰她的手臂對她使了個眼色,她這才抬頭見素依神色冷淡便噤了聲。

    秋若見素依似在出神便喚道:「主子……」

    一連喚了幾聲,素依的目光才微微流轉了一下,她抬頭環顧了下四周問道,「這是哪兒?」

    「這是鍾粹宮,萬歲爺特意將這兒賜與了主子。」雲柔道。

    素依只微微頷首,秋若終於覺察出異常了,素依雖在與她們說著話可卻眼神卻一點亮光也沒有,心中不由得微微擔憂起來,喚道:「主子,萬歲爺一早吩咐了御膳房備著膳食,你要不要用一些?」

    「對啊!還有你最喜愛的金絲火腿鴨跟翡翠白玉湯呢……」雲柔說道。

    素依搖了搖頭,「我有些累了……」

    雲柔忙幫她拿了靠墊,服侍著她躺下,笑著說道:「看來孫太醫說的沒錯,有了身子的人就是嗜睡,主子才剛醒就又困了。」

    秋若淺淺一笑,素依一驚猛然坐了起來:「你說什麼?」

    「主子,你已經有近兩個月的身孕了。你自己不知道嗎?」秋若說。

    素依呆呆地望著她,似乎一時沒回過神來,直到長喜走了進來,請了個安笑著說:「主子醒了?剛巧萬歲爺來看主子了呢……」

    「我不想見他……」見長喜朝屋外走去,素依突然說道。

    長喜止住了腳步,面露難色的望著素依,敢去擋皇帝的駕他自認他沒這個勇氣,更沒這個膽量,好不容易從景陽宮調入鍾粹宮,怎麼才當差就遇上這種事?

    秋若與雲柔皆是一驚,秋若柔聲說:「主子……你昏迷的這幾日萬歲爺一直都守著你,除了上朝以外就連奏折也是在鍾粹宮批閱的。你現在醒了,好歹見萬歲爺一面,也好讓萬歲爺放心……」

    素依卻只是垂著頭,右手緩緩地撫上小腹,語氣生硬:「我不想見他……」

    秋若望著雲柔搖了搖頭,雲柔脆聲哄道:「主子……萬歲爺把你貶入辛者庫,你生他的氣那是自然,可是賭氣歸賭氣,你不想見萬歲爺,小阿哥還想見皇阿瑪呢,何況長喜剛來鍾粹宮當差,他哪敢去擋萬歲爺的駕?那不是要了他的小命嗎?」

    素依抬頭見長喜一臉委屈的望著她,默默地躺了下來,秋若對長喜使了個眼色,長喜忙不迭的奔出去迎駕。

    不過片刻的工夫便見弘歷一襲絳紫團壽壓紋的長衫走了進來,秋若與雲柔請了個安便走了出去,素依仍舊側身躺在床榻上,背對著弘歷。

    弘歷緩緩地走到床邊坐了下來,靜靜地凝望著她被秀髮遮住的半張容顏,半響方長長歎了口氣,素依緊緊地揪住身下的錦被,淚水潸然而下,她知道她不該怪他,無論顧諺昭是生是死都與他沒有關係,他是皇帝,而顧諺昭是臣子,好男兒疆場殺敵建功本是再平常不過的一件事,既是戰爭那流血犧牲便是必不可少的,不是顧諺昭便會有別人,他們的妻子兒女父母也一樣會傷心難過,可是她沒有辦法,她沒有辦法坦然面對他,沒有辦法不去想那封奏折,生死未卜……生死未卜……

    若非因為她,顧諺昭又怎麼會跑去苗疆打仗?又怎會落到如此地步?與其說是在怪弘歷倒不如說是在怪自己,是她毀了一個好男兒的一生……

    弘歷緩緩撫上她的秀髮卻聽到一個極低的聲音:「別碰我……」

    手上的動作一僵,眼底溢起一絲痛楚,喚道:「素依……」

    「求你……別碰我……」壓抑地哽咽聲傳來。

    弘歷心中一痛,木訥的收回了手,望著她的背影喃了一句:「素依……」

    良久,才緩緩說道:「你還在怪朕……」

    素依只是咬著嘴唇默默垂淚,弘歷歎了口氣,「你身子弱,有了身孕更要仔細小心,太醫說你胎像不穩,不可傷心勞累,你好好休息,朕明日再來看你……」

    半響沒有得到素依的回應,弘歷慢慢地站了起來,深深地望了她一眼,轉身離去……

    素依無聲的落淚終於變成低聲的嗚咽,她緊緊地咬住嘴唇不讓自己發出聲音,可心中的悲哀卻更甚,只覺得心痛難忍,無法訴說……

    秋若心中只是擔憂,素依自醒來之後身子便愈發消瘦起來,她時常一個人默默發呆,也偶爾會莫名的落淚,任何東西都吃不下,可她卻會勉強自己去吃,吃了吐,吐了又吃,反反覆覆,如此折騰,身子只是愈發的衰弱,皇帝派了最好的太醫給她,可太醫也沒有法子。

    只說是孕婦偶有的情緒異常食慾不振,害得皇帝幾乎想要拿掉這個孩子,可是素依不肯,太醫也說素依身子不好,自中毒後沒有好好調養,若拿掉這個孩子那以後或許沒有機會再有孩子了。皇帝沒有法子,只得由著她去,只是每日裡來鍾粹宮的次數越來越多。

    皇上封了素依為嬪,本是逾制而行,素依在皇上心中的地位自是不言而喻,莫說這後宮各嬪各妃便是皇后也有意與素依交好,可她卻對任何人都是一副冷淡的模樣,就連每日裡去太后宮中請安也是恪本守禮,一副恭順謹慎的模樣。

    她從前雖也是謙恭有禮可卻不似這般拒人於千里之外,對待皇帝更是冷漠疏離,秋若跟雲柔憂心忡忡,這後宮各嬪各妃唯恐失寵,對待皇帝莫不是諂媚溫柔,竭盡所能的討其歡心,唯有素依,皇帝來鍾粹宮瞧她,她也不歡喜,皇帝不來鍾粹宮她也不企盼。

    她這樣的漠然終是觸怒了皇帝,秋若只記得那日黃昏皇帝摔門而去氣急敗壞的模樣,他的聲音夾雜著壓抑許久的憤怒:「這後宮嬪妃哪一個不是極力的在討好朕,可是朕卻恨不得將一顆心都掏給你,沈素依,你到底想要朕如何?」

    秋若不知道他們在屋子裡發生了什麼,只知道她進屋後便看到素依在默默垂淚,而且自那日後有半個月的時間皇帝一步再未踏進過鍾粹宮。

    秋若本不清楚她為何會這樣,直到有一日無意中聽其他宮女說西南苗疆叛亂平復,首將顧諺昭卻在戰事中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心中頓時恍然大悟……

    素依並不是在怪皇帝將她貶去辛者庫,而是在怪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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