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螳螂捕蟬 文 / 一往清川
第一章:螳螂捕蟬
第一章:螳螂捕蟬
北燕歷德二十年九月,經主將池晏,軍師寧越趁白陔進攻常棣都城兵馬空虛之機,連下數城,終一舉攻下其國都孟稷,弒將擒王,後又經大小二十餘役攻城掠地,白陔滅。
同年,得知國都被攻的白陔大軍正欲搬兵救國,卻在孔雀山處受到南陵軍隊伏擊,傷亡慘重,後又經國都已亡的噩耗,士氣大傷,已然成為敗兵流寇,就此南陵國收受降兵五萬。南陵當時的主將是家中三代為將的蘇長寧,旋命全軍打著白陔國的旗號,任命原本白陔降將成鶴為首進攻常棣,常棣國君常王不察,求助於南陵國君墨王,墨王派出由浮驥率領的軍隊佯助,與偽裝成白陔軍隊的蘇長寧裡外應合,一舉拿下常棣。第一時間更新
有史稱,北燕與南陵天衣無縫的配合,冷酷無情的進攻,以及白陔常棣的覆滅,謂為「無稽之亂」。自此,原本「七國之雄」演變為衡夏,上黍,北燕,楚茨,南陵「五國爭鋒」。
時隔兩年,宣王命丞相寧越為大將軍,池晏為驃騎將軍,龐即為安遠將軍,率「北地之軍」伐中原,一路長驅直下至楚茨國都,一場生死之戰旋即展開。第一時間更新
天際邊滾來了團團烏雲,幾朵閃電隱隱約約,卻也開得極為驚心動魄。這場即將到來的大雨似在為賦城——這個楚茨國都正經歷著的戰火嗚咽。城池內外,嘹亮的軍鼓,戰火燃起的濃煙,密集如蝗蟲過境般的箭雨,伴著沉悶的蕭殺與短促的嘶吼聲,是如此托襯著戰爭的殘酷和生命的脆弱。
楚茨巍巍聳立的皇宮深處,九層玉龍寶塔依然威嚴森重,只是流光不在,只遺一片清冷死寂,就連最後幾個侍衛丫頭也失了蹤跡。更多更快章節請到。這玉龍寶塔九層裝飾頗為清貴雅秀,幾支淡白微素香飄一室。坐在九層之上的惠王坐著喝酒,酒干,隨手一擲,那碧玉杯身破裂,碎骨默默無語躺地上似在遙想當年。
惠王歎了一聲,動手去打翻了燭台,燭火瞬間沿著青紗白帳攀爬,張牙舞爪,狂妄的讓惠王看到曾經自己的影子。這時他走到正壁前,那裡雕刻著一條飛於九天的龍,金身耀眼閃動,碧眼清光流轉,惠王輕輕按著龍眼那龍的尾巴翹起露出一個小小的隔層來。內裡有一精緻木匣,顏色赤紅如火,一手觸及,惠王一時千頭萬緒滿臉心酸淚下,他只覺這是命運開給他的一個殘酷的玩笑。這麼小小的東西,他抱在懷裡,像是頃刻之間他便從帝王的身份轉變成了一位霜髮鬢白的老叟。
「赤焰天醒。」一聲輕歎從惠王身後飄出,回頭看時見是自己的貼身侍衛參耳從樓梯上來,穿過火舌,映得臉頰緋紅,一雙眼睛死死地盯著他懷中之物,那眼中如有貪婪、如有啼笑、如有譏刺……
惠王立時有幾分明白,原來這是一個套,而他一直不察不覺那被套的正是他自己。他只是狹隘的以為這戰事只是時不利已,卻不料是被這般算計進了這個精密的套中!
惠王一閉眼,那一刻他的神情倦怠已極。那倦怠已不是一個帝王所能承受之重。
「孤本無殺你之意,你卻有奪命之心,早知如此,北燕攻打賦城之前,孤就該命人要了你們狗命。」
「不勞惠王費心,我是怎麼死的,惠王大概是看不到了。」參耳靠得過近,惠王抱著天醒往後退了退,「你別過來,你若過來孤就將這……」話未完只見一抹溫血噴薄,天醒在惠王垂垂欲死的眼神中墜落,參耳從惠王身上拔出刀,又一手接住落下的天醒,面露喜色,「天醒柒枝,枝一赤焰,今日,我的任務總算是完成,可以榮光而歸了。」
火越來越大,玉龍寶塔隨時都有崩潰的可能,參耳不敢再有停留,轉身欲走,忽只聽嗖的一聲,他的瞳孔瞬間放大,呼嘯而來的箭羽沒入他的心頭。
「你……你是惠王身邊的丫環紅豆?」參耳吐出一大口鮮血回頭去看那人,他實是不甘,自己歷了千辛萬苦得來之物最終卻將自己送入絕境。
「我不叫紅豆,就像你也不叫參耳一樣……窺視天醒的不止你一人,會臥薪嘗膽的,也不止你一個,可謂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你也太大意了。」蘇長寧穿著一身紅衣,取過一旁的赤焰天醒,彎腰避開一根落下的帶火木樑,輕趕幾步下到火勢稍輕的玉龍八層,隔著老遠隨著那火尖兒漫上話來,「跟你們寧越大人說,東西我帶走了,如果你這口氣還堅持得了那麼久的話。」
不遠處的天邊,閃電好似曇花,在空中一開一現,又似樹枝向四面八方伸展,將整個天空切割得支離破碎,而又欲哭無淚。
二支最為強大的鐵軍,在修羅地獄般的血腥場面上相互撕殺,地上滿是殘肢斷臂,屍體堆積如山,高地的斷層之上,匯成河流的血水向下流淌漸漸形成一個血色瀑布。更多更快章節請到。薄薄的血霧隨著即將壓城的烏雲緩緩移動,雷鳴閃電,無盡悲涼,滄桑,怨憤的氣氛讓人無法喘息。漸漸的,城牆上那些獵獵招展的「惠」字旗幟一面面倒塌,殘破襤褸但又沉默著浸染在了血水中。
楚茨已經大勢已去,北燕的鐵蹄已經踏在這片血色濃重的土地,經過浴血撕殺的池晏與龐即護著一輛馬車入城,一路上城池寥落干戈,骨肉流離路中,慘不忍睹。
這時,從戰後廢墟和碎片中傳來一個幼兒細弱的哭聲,聞聲過去,在一具被砍去頭顱的將士身邊,一個一兩歲大的男孩正背對著戰火,粗布衣衫上濺滿鮮血,那男孩像是被周圍發生的一切嚇怕了,他一臉驚慌,眼睛瞪得老大,灰塵爬滿整張臉,嘴張著,許是哭得時間太久,顯然發不出多大的聲音了。
池晏下馬,將孩子抱起來,這時馬車上的簾子被掀起,一向決策於千里卻又真人不露相的寧越下了馬車,他的神色靜寧而安祥,一身白衣輕裘緩帶清雅以極,他瞇著眼看了看天邊風雨欲來,背脊挺的很直確也是個溫潤如玉的男子,此刻他斂去了他平素在戰場上的銳氣,但還有一些他骨子裡疏狂散漫的味道,正是他一手造就了如今這個硝煙瀰散死生無數的局面。
寧越捂了捂鼻,竟然被這空氣之中濃濃的血腥之氣差點嗆住。然而他卻伸過手去抱住了那個孩子,這是在血氣橫流的暴斂之地流露出的一點溫和的善意。許是感覺到身上的暖,孩子停了哭聲,疲倦的趴在寧越肩頭,用那雙驚恐的眼睛望著身後的龐即。
「可憐的孩子。」龐即正欲去摸摸孩子的頭,池晏突然用手指了指惠王宮的方向,說,「九層玉龍寶塔起火了。」
寧越扯過身邊一匹馬,躍馬急速向著九層玉龍寶塔而去,身後兩人不知何事,接過孩子帶著策馬尾隨。
圖謀蓄勢許久,雨這會兒開始急轉而下。
九層玉龍寶塔由於雨量過大,火焰漸漸被熄滅,剩下半截半死不活的忤在這片苦難的大地上。在連接第三四層的木樓梯上,寧越找到了奄奄一息的參耳,參耳掙扎著,似乎他留著這口氣的目的就是將紅衣女子的話進行傳達,之後便是頭一仰,雙目空睜,喉中連連倒氣。忙找了隨軍軍官救治但急救了一會還是了無希望,道:「不行了。」
寧越替參耳撫上死不瞑目的雙眼,站起來,心思沉重。
「怎麼了,大哥?」池晏在沒有外人的時候會叫寧越大哥,只是這位大哥一向不動聲色卻又暗藏韜略的人兒,也會有面色沉重的時候。
「來是空言去絕蹤,你好狠的心……」寧越似喟似歎地輕輕低吟了一句。
雨越下越大,狂燥的灑在那瓦礫堆裡,枯枝葉上,屍體上,地上的血水開始滿城流趟,戰火漸漸熄滅,而一隻雪鳥悲鳴的叫,被飛掠而過的馬驚著,斜斜向天上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