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二章 雲哥的往事 文 / 幽目童
確實不遠,在蒙古包群裡拐了幾個小彎,就到了那個人的住處。?那是一個臨時搭建的簡易帳篷,帳篷是長方形的,材質是綠色厚實的帆布,在這一片的蒙古包群中,顯得格外醒目。
帳篷不高,那賣畫的在帳篷裡,還要微微低頭。帳篷的中間頂棚上,吊著一個圓燈泡,開關連著一根電線垂下來。雲大個點著了燈泡,我們才邊擠進帳篷,邊觀察內部的陳設。
幾塊大石上擔一個床板子,上面有被褥,一定是他睡覺的地方,除了床的位置,地面都撲上了一層地板革。席地而放的,除了一個裝衣物的土黃色方木箱子,就全部都是繪畫用品了。牆角一個方形的鐵爐子,連著幾截煙囪,從帳篷上一個被鐵皮包邊的圓孔中伸出。
畫架子上還擺著畫了一半的作品,地上是小馬扎和沒蓋蓋子的油彩。兩個塑料的涮筆桶,一個裡面盛著用過的髒水,一個裡面插滿了各種型號的毛筆。到處都是畫,地上、櫃子上、床上,連帳篷的壁上也貼了畫,那應該是漏風處,貼個畫用來擋風的。形容起來就是,小、亂、破,但不髒。
我們幾乎是用躲避地雷似的步子,快速走到床邊,趕緊坐下,生怕哪一步沒邁好,踩壞了他的畫,踩翻了器具。
胖哥還小心翼翼的坐在被石頭墊著的床角,要是坐在中間,恐會坐塌床鋪。
看來他也不像我想的那樣,是一個有心機的壞人,從這生活環境就看得出,實實在在是一個窮畫匠。而且從帳篷內的物品來看,確實是在這裡生活,而非營造的假象。
雲大個坐在馬扎上,看著我們,等待接受審問。
我態度也緩和了許多,開門見山就問:「你說這畫是別人送的,誰呀?」
他說:「一位大叔。」
這個答案我是不怎麼滿意的,又追問:「什麼大叔?長什麼樣,叫什麼?他是幹什麼的?」
雲大個說:「你別急,我給你們慢慢講,這畫的來歷確實有年頭了,等我好好想想怎麼說。」
我們耐心的等了幾分鐘,雲大個就給我們詳細的講了一下,這畫的來歷。
雲大個從小是在內蒙古赤峰長大的,父親是蒙古族,所以姓雲。母親的祖籍是河北邯鄲。他是個五零末,從小愛畫畫,在父母的幫助下,拜了師,學了畫,一幹就是半輩子。
十六七歲的時候,正是十年動亂的晚期,在此期間,他藉著大串聯,學生做火車不要錢,就走遍全國很多地方,練習繪畫寫生。也憑借自己的繪畫,幫人畫大字報,寫標語,走到哪都有飯吃。
那年他正好回母親的老家邯鄲,見了一些親戚後,又轉站到了邯鄲附近的鄉下,找了個風景比較美的村子寫生,並且借住在老鄉家裡。
一個早晨,他如往常般來到河邊寫生,發現原本平靜的河邊,一夜之間搭起了很多帳篷,那時候年紀小,又好奇,他就走到帳篷附近,想看一看這些帳篷是誰建的。
快要靠近帳篷的時候,他就看見一個長得十分標誌,和自己年齡差不多的女孩,那女孩編兩個馬尾辮,綠軍裝、綠軍帽,還帶著一個紅袖標。見那女孩長得漂亮,就尾隨著女孩,趴在帳篷外偷聽裡面說話。
那女孩走進的帳篷裡,裡面住著一位大叔,那女孩對大叔說:「他們說好的今天上來,怎麼還不見人?我要不要帶人下去看看?」
那大叔說:「還是再等等吧,估計他們快了。」
雲大個壯著膽子,就進了帳篷,主要是想認識一下那個漂亮女孩。要知道那時候學生就是大爺,走到哪都橫。他一進門就問:「哎,你們是幹什麼的?怎麼跑這搭帳篷?」
屋裡的兩人被他這個愣頭小子給嚇了一跳,那女孩生氣的問:「你是哪來的?怎麼偷聽我們說話呢?」
那女孩不僅人長得水靈,發起脾氣來更是格外好看,雲大個對那個女孩簡直一見鍾情,就自報了家門,說自己是畫畫的學生。
說到這裡,雲大個若有所思的點著了一支煙,還給我和胖哥一人扔過來一支。
因為帳篷空間太小,我們怕煙味太大,又怕不小心失火點著了他的畫,就只拿著並沒有抽。
姜漓聽得興起,催道:「別抽了,快講呀。」
雲大個狠狠的抽了一口煙,繼續給我們講。
那位大叔也會畫畫,他進帳篷的時候,就看見那大叔畫架子上,正擺著畫了一半的畫。由於共同的愛好,那段時間,雲大個就經常以跟大叔學畫畫的名義,往那裡跑,主要是為了能見到那個女孩。
經過幾次見面,他知道那個女孩叫小妍,那個大叔姓陳。他們是某個考古機構的,在這裡工作,別人都幹活去了,只有這大叔和那個女孩留守。
那段時間裡也是他人生最難忘的一段,每天和小妍一起有說有笑,還和大叔學了很多繪畫技巧。小妍時不時會把城裡帶來的好吃的,送給他吃,他還經常給小妍畫畫,並送給她,漸漸的就深深愛上了這個女孩。
有一天傍晚吃過晚飯,他和借宿那家人的兒子,一起到河邊找小妍玩。發現小妍在一個單獨的小帳篷裡,不知道在幹什麼,他倆好奇的趴在帳篷縫隙看進去,才發現小妍正在裡面洗澡。
這一看給他倆嚇壞了,轉身就跑回了家裡,鑽到被窩裡,心還砰砰直跳,不光是因為偷看了女生洗澡,那種青春荷爾蒙的衝動,也一併激發。
蒙著頭也睡不著,大概一個小時後,他就聽見院子裡吵吵嚷嚷,和另外一個男孩的哭聲。他跑出去看,不知道什麼
麼時候,那個男孩又出去了,而且這回是被人抬著回來的,抬回到屋裡疼得滿床打滾,那男孩的父親叫來了醫生,但是由於不讓人看,他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就被哄出來了。
後來的幾天裡,那個男孩在家養病,他也如往常般繼續去陳大叔學畫畫,同時也和小妍見面。
一個下午,河裡突然上來六七個人,那些人的年齡和小妍差不多大,有男有女,穿的衣服也是綠軍裝,看上去很狼狽,好像還帶著傷,而且還抬了一個石頭匣子。
小妍跑到河裡去接他們,他也跟著幫忙。
其中有一個男孩,和小妍的關係不一般,小妍跑過去就和那男孩擁抱,親吻。
雲大個這才知道,自己是自作多情,人家小妍心有所屬了,心裡別提多不是滋味。幫忙把那些人弄上岸後,就鑽進了陳大叔的帳篷裡。
陳大叔看出了他的心事,笑著安慰他說:「有些事和表面看起來的不太一樣,不要太執著,說不定錯過了,對你有好處。」而且還把自己這幾天畫的畫,送給了雲大個,並提醒他要收藏好,說有一天這些畫會有用。
畫一共有三幅,我們看見的就是其中一幅。
還有兩幅?聽到這裡我打斷他問:「雲哥,那另外兩幅呢?」
雲大個低著頭說:「賣了。」
「賣了?別人送你的,你怎麼說賣就賣?」我瞪著眼睛質問。
雲大個也瞪著眼睛說:「這麼多年了,幾幅畫,我留著幹什麼?我又不知道會碰上你們。」
燕秋問:「那你能給我們描述一下,那兩幅畫什麼樣麼?畫了點啥?」
雲大個並沒有回答燕秋,而是從自己的畫堆裡開始翻找,翻了半天,拿出兩幅畫遞給我們說:「這是我臨摹的,雖然差很多,但內容差不多。」
我們接過畫來,看見一幅上面畫了一棵枯死的大樹,另一幅畫的竟然是擺在桌子上的壺。
姜漓一看見那壺的畫,就大喊:「攝濁。」
攝濁壺沒什麼可看的,大家都認識。但是那棵樹正是我們在會館的桌子上,在海市蜃樓的幻景裡看到的那棵樹。
我忙問:「其他兩幅畫就這樣麼?這樹前沒有什麼人麼?」
雲大個搖搖頭說:「人是沒有,但是我這畫和原畫差很多。」
燕秋問:「差在哪裡?」
沒等雲大個開口,姜漓又問:「那後來呢?送完畫之後,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