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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15章 金陵圖窮(七) 文 / 緋紅之月

    韋澤摸了摸胸口,陳得隆給他弄到的那份關穩妥的貼身放著。他昨天已經去過陳得隆的住處,這傢伙並沒有在城南居住,而是在城東居住。這份關乃是韋澤的保命手段,如果事情不能如願,韋澤接下來就是直奔城東陳得隆的住處,然後拉上陳得隆,以調兵討伐叛逆為名,趕緊回常州,至少是趕到鎮江去與部隊匯合。

    一旦手裡有兵,韋澤就掌握了主動權。那時候再興兵前往天京城,雖然麻煩了不少,卻也不會導致最糟糕的結果。至於韋澤的家眷,那只能暫時扔在天京城裡頭。真的發生了什麼事情,韋澤也只能認了。

    部隊越向前走,卻見到慌亂的小股兵馬越來越多。韋澤命道:「打起旗來!」

    衛隊長看了看韋澤不過三十餘人的隊伍,忍不住擔心的說道:「總參謀長,咱們是不是小心些?」

    韋澤冷笑一聲,「這時候還有什麼小心些?你越是小心越看著鬼鬼祟祟。打起齊王大旗,那幫心中有鬼的傢伙看咱們理直氣壯,根本就不敢上來攔截。心中沒鬼的傢伙,自然要和我們講理,那時候我堂堂齊王,就算是命令不了他們,他們還真的敢抓我不成?」

    衛隊長原本只是擔心被人偷襲,現在聽韋澤說的信心十足,雖然也不是那麼明白韋澤說的道理所在,卻也感覺有了主心骨。他命道:「打起旗來!」

    長寬八尺黃綢旗呼啦啦的被打了起來,三角形的大旗繡著水紅色邊,上書紅字「太平天國齊王韋」。有這面大旗引導,韋澤三十餘人的部隊登時就看著有了氣勢。

    韋澤心裡面自然還有說不出的理由,即便是有人一定要阻攔,此時只要大旗打出,他們也只能把韋澤帶去東王的部眾那裡。好歹韋澤現在依舊被認為是東王楊秀清麾下的第一大將,在這個東王被殺,一片混亂的時候,韋澤的名頭依舊有著足夠的威懾力。

    事情卻沒有韋澤想的那麼糟糕,或者說與韋澤想的差不多。東王是在一次精心策劃的「斬首行動」中被幹掉的。突襲者們殺死東王之後,因為兵力不足的緣故,只能先選擇了自保。東王部眾此時群龍無首,呈現出一片慌亂。此時的韋澤這麼大搖大擺的行動,不僅沒人敢攔著韋澤,很多太平軍部隊看到王旗,還趕緊按照太平天國的規矩,跪在路邊恭迎韋澤通過。

    此時城內的焦點在城南的東王府附近,越靠城北,反倒越是無事。一路上毫無阻攔,韋澤的小隊人馬直奔北邊陳得桂的兵營而去。

    距離陳得桂的兵營還有一里地,韋澤的部隊放慢了腳步。昨天的時候,韋澤的警衛私下與陳得桂部隊中的參謀們聯絡,雙方約定,大家就在這裡相見,討論一下封萬歲大典之後嘗試把這支部隊,至少是被廢除的參謀部人員回到韋澤部隊的問題。這當然是理所當然的理由,也是韋澤安排的借口。

    緊張的看著約定所在,如果在這裡沒有見到原本張應宸的部隊,韋澤就得好好考慮一下,到底是繼續冒險去陳得桂的兵營,還是乾脆就按照另一套計劃,轉而向城東,與陳得隆匯合。趕緊離開天京城,向東去與部隊匯合。

    正在心神不定之時,前面的街角處突然冒出幾個人。韋澤的部隊立刻緊張起來,連韋澤都下意識的去摸了摸腰間的手銃。

    「總參謀長!」那幾個人邊跑邊喊,「是總參謀長麼?」

    這個稱呼讓韋澤有些放下心來,在整個太平天國裡頭,用這等稱呼的基本都是自己人。

    那幾個人跑近之後,立刻被警衛們攔住。很快,負責與參謀聯絡的警衛喊道:「總參謀長,這是咱們的兄弟。」

    「讓他們過來!」韋澤連忙命道。

    為首的那人跑到韋澤面前,他滿臉的激動,「總參謀長,您可是來了!我是十六軍作戰訓練科科長葉山!我們得知城內出了事情,先是聯絡軍內參謀部的兄弟,然後就趕過來了!我們想起今天有兄弟會來這裡和我們見面,就跑出來看看能不能遇到兄弟們。等了這麼久都沒見您過來,我們只是聽說東王出事了,一直擔心您也出事!方纔還有人跑來說,齊王府也遭了奸人襲擊,有人說您也出事了!」

    說到這裡,葉山眼中含淚,聲音都哽咽起來。

    「軍中如何?」韋澤連忙問道。

    葉山連忙擦了擦眼角的淚水,趕緊答道:「軍中得知東王出事,大伙暫時亂了一陣,不過等參謀部的兄弟們聯絡指揮官,安撫兄弟,軍中反倒是安定下來。現在大家都覺得此時不能亂,得先把軍心穩住。不過大家都說了,都等著總參謀長到軍中,有您在,我們才有了主心骨。」

    韋澤心中鬆了口氣,他連忙問道:「你帶了多少兄弟出來?」

    葉山答道:「八十多人!不過前面的營門處都是咱們的兄弟,總參謀長,我在前面帶路,咱們趕緊去吧!」

    「前面帶路!」韋澤命道。

    葉山趕緊跑去街口,很快,八十多名戰士跟著葉山跑了出來。此時已經無需再顧及別的事情,當務之急就是趕去軍營,控制部隊。

    韋澤的部隊跟在葉山的部隊後面跑步前進,很快,就看到軍營的營門。數百名戰士荷槍實彈,整齊的列隊在營門之外。不僅有步兵,炮兵也拖出大炮,虎視眈眈的對著直通營門的街道。

    雖然知道對面的這支部隊目標並非自己,雖然知道對面的部隊都曾經是自己的部下,但是這森嚴的佈局,韋澤心中也忍不住一緊。若是這支部隊不可靠,自己這三十多人的部隊被幹掉不過是分分鐘鐘的事情。不僅韋澤對此有些擔心,警衛部隊也下意識的放慢了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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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葉山的部隊倒是很快就與營門部隊匯合,片刻之後,堵著軍營的部隊分為兩列,呈立正姿勢站在通向軍營大門的通道兩側,所有部隊都將步槍放在身體左側,通向軍營的大門隨之洞開。

    後來,在《中國總參謀部史》中記載,「天京之亂發生後,一度被剝奪權力的前16軍參謀部重新恢復了工作,穩定了人心,迅速接受了中央的領導,挽救了無數人的生命。這次經歷證明,總參謀部制度是非常可靠,非常先進的制度,即便是遭受打擊的情況下,只要有任何機會,總參謀部制度依舊能夠恢復其營運能力。正是有了這樣的先進制度,才保證了革命的勝利……」

    在前「16軍」的軍史中則是這樣記載,「……天京之亂爆發之後,聖上立刻馳往我軍。我軍當時已經被取消16軍番號的部隊,在此混亂時刻,全體官兵並沒有丟失革命理想,而是迅速靠攏在以聖上為中心的革命力量周圍,挽救了革命……

    ……1855年1月24日7時許,聖上騎一匹白馬直奔軍營,隊伍前旗幟迎風招展。見到聖上的旗幟,我軍官兵立刻列隊相應。聖上馳入軍中,官兵盡皆歡呼……

    ……後,我軍立集體特等功一次……」

    除了沒有盡皆歡呼之外,實際情況與軍史的記載差不太多。在那個時候根本沒時間歡呼,此時參謀部已經控制了軍營的一角,韋澤實際上是秘密進入營地的。面對著藉機而來的參謀部全體人員,韋澤嚴肅的告訴了大家所有消息,「東王已經被殺,殺害東王的乃是天王集團!」

    天王洪秀全在韋澤軍中也沒什麼特別神聖可言,至於東王楊秀清,他既然已經被殺,也就沒什麼能夠再需要重視的理由。

    但是這消息依舊震動了參謀部的上上下下幾百號人,「真的是天王下的手麼?」立刻就有參謀提出了疑問。

    韋澤大聲說道:「你們應該已經得到了消息,這次襲擊東王府的部隊也是咱們太平軍的兄弟。就我所知,按照東王的部署,翼王和豫王都在湖北,北王去了江西,燕王去了泰州。我就帶了幾十個人在天京城。整個天京城裡頭哪裡還有東王部屬之外的部隊。據情報,殺死東王的是北王韋昌輝與燕王秦日綱。他們兩個人若是沒有內應,怎麼可能悄無聲息的摸進天京城,然後殺死東王,襲擊齊王府?大家都是參謀部出身的,我說沒有內應,你們信麼?」

    聽了韋澤的話,不少參謀都冷笑起來。這道理在參謀部裡頭根本不用討論,若是幾個人的突然行動,或許有巨大的偶然性在裡面。數千人的部隊實施的行動,其偶然性已經降到了非常低的程度。

    韋澤揮揮手,讓大家安靜下來,「那誰能說動東王的部隊倒戈,除了天王別無他人能辦到。對這點大家還有疑問麼?」

    「那總參謀長,你怎麼逃出來的?」有參謀忍不住問道。這問題立刻引起了所有人的關注。

    韋澤歎口氣,「我幾個月前成親了,這剛回天京城,我老婆要回娘家,宵禁如此嚴厲,我也乾脆住到老丈人家裡面去。沒想到這就逃出條性命來。」

    大伙聽到這麼一個無比正當的理由,都忍不住吁了口氣,為韋澤的命大感到欣慰。

    「我逃出來之後,覺得不能就這麼一走了之,所以我就趕緊到了這裡。兄弟們,這次天王動手可不僅僅是要對付東王,這是要把東王的手下一網打盡!所以我這次來,就是要帶大家一起走!」

    「一網打盡?這是為何?」軍參謀長對韋澤的這個分析頗感意外。

    韋澤嚴肅的說道:「這次不僅是東王府遭到了攻擊,我的齊王府同樣遭到了襲擊。這能說明什麼?這說明了襲擊者的目標非常明確,他們不是為了洩憤而攻擊的東王,而是目的明確的要消滅東王府麾下所有的上層。徹底毀滅東王一派的影響力。等上層被除盡,那時候就輪到兄弟們了。」

    「這……」上層鬥爭讓參謀部這些頗為聰明的傢伙們也一時摸不著頭腦。

    韋澤繼續解釋道:「如果東王和我都不在了,東王府剩下的人雖然依舊掌握著兵權,卻沒有了在太平天國的政府裡面的發言權,也就是說,他們都能說不上話了。那時候他們無論想做什麼都要通過天王這樣的高層才能對北王他們動手。那時候他們前去找天王論理,不正好就落入了天王的圈套裡面。按照制度,他們前去見天王的時候並不能攜帶武器,而殺死東王的那些人可是有武器的……」

    韋澤並不在乎向這些人講明白這些上層鬥爭的彎彎繞,首先韋澤並不認為自己會用這種手段來對付部下,其次他也需要讓這些部下做一個證人。天京事變到此絕對不是一個結束,隨著楊秀清被殺,一個全新的階段就會展開。這就跟東漢末年一樣,貴戚與十常侍同歸於盡,並不意味著矛盾鬥爭就此結束。先是何進、接著是董卓,然後又是司徒王允,接下來連呂布這樣董卓手下的武將也能蹦上去攪亂一下朝局。這種體制內部的血腥廝殺一旦開始,不鬧到同歸於盡,基本上就無法終止。

    「我現在只問一句話,你們要不要跟我走?」韋澤大聲喝道。

    參謀們互相對看了片刻,這答案根本無須討論,所有參謀都高聲答道:「堅決跟隨總參謀長!」

    參謀部本來就是部隊的核心機構,此時東王楊秀清已經被殺,曾經壓制著部隊的制度此時基本蕩然無存。韋澤作為齊王,從太平天國的制度上講,楊秀清一死,韋澤靠了這個齊王的地位就能隨意命令地位低於他的任何官兵。

    更重要的是,被解散的參謀部人員期望的無疑是重建參謀部。現在所有道理都在韋澤一邊,加上部隊沒有出現與其他部隊的人員流動。有韋澤領頭,參謀部跟隨,

    各部隊的指揮官或者前指揮官們一個個被叫進韋澤所在的營地。他們也都表示了願意重新跟隨韋澤。

    後勤倉庫裡面的白布被取了出來,隨著部隊人員按照以前的編制進行重整。所有人的左臂上都綁了一根白布帶。一來是為了區分與其他太平軍部隊,二來也是為了表示對東王楊秀清死亡的哀悼。

    到了上午佐天侯陳承鎔進入陳得桂軍中的時候,韋澤這邊已經整頓了超過一半的部隊。

    先整頓的乃是韋澤部隊的指揮官依舊在任的部隊,這還沒有發生衝突。等這部分部隊整頓完畢,韋澤他們立刻開始全面「保護」楊秀清安插進來的指揮官。

    這些人一時沒能理解自己已經被保護的事實,小規模的衝突隨即爆發了。這點動靜立刻驚動了大帳中的陳得桂與陳承鎔。

    兩人正說話間,突然聽到遠處傳來了一陣喧嘩之聲。陳承鎔是第一次到陳得桂的軍營來,陳得桂倒是聽的清楚,這喧嘩之聲竟然是在軍營內發出的。此時陳得桂已經成了驚弓之鳥,他連忙對手下命道:「你們現在去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派去外頭的人去的快,回來的也快。他們就在槍口的指揮下回到了大帳內。

    「你們這是要造反麼?」很快被控制住的陳得桂驚恐的喊道。

    「他們不是要造反,他們只是聽從命令罷了!」隨著聲音,韋澤帶著警衛們出現在大帳門口。

    「齊王!你這是什麼意思?」陳得桂還是年輕,見到這局面,他向著韋澤高喊起來。

    韋澤也不回答這個毫無意義的問題,他心平氣和的問道:「陳得桂,你見到本王為何不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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