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胭脂櫻桃土豆排骨 文 / 魏香音
江成路打了一個寒噤,剛想問小東家你怎麼了,就看見白秀麒眼神裡有一道青光劃過。
「公子,好久沒來看奴家了,奴家好寂寞啊……」
以女性自居的哀怨話語從男性的口中吐出,不違和顯然是不可能的。但因為白秀麒容貌昳麗,形狀優美的嘴角還噙著一絲微笑,卻又別有一番怪異風情。
而江成路似乎也被這種風情所魅惑了,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地凝視著白秀麒。
山不就我,我就山。白秀麒舔了舔嘴唇,起身朝著江成路走去。就在彼此之間只剩兩步的時候,他忽然伸手拽住江成路的衣領,接著雙手捧住了他的臉頰。
急切的吻如同啃噬品嚐,兩個認識才一小時的男人突然糾纏在了一起。
江成路後退一步靠在牆壁上,按住了白秀麒的肩膀想要將他推開。但是這個吻並沒有結束,白秀麒的手開始往下移動,不安分地撫摸著江成路的後背。
這一次,江成路沒有再遲疑。
他探出了左手比了一個手決,抵在白秀麒的後背上。吻得正投入的青年立刻像吸飽了血的水蛭那樣癱軟下來,所幸被江成路一把撈進了懷裡。
「夠了嗎?」
管理員擦掉了自己嘴角邊的血跡。
而白秀麒也笑著用舌頭舔著牙齒上的紅色。
「還不夠哦,奴家二十年沒有嘗過公子的寶血了,再說,這個小哥的身體裡面,也格外地舒適呢。」
說到這裡,他作勢又要去摟江成路的脖頸,卻被堅定地拒絕了。
「回去吧,別鬧了,我也是為你們好。」
江成路依舊微笑著,用手指沾著嘴角的血液按上白秀麒的眉心。這一次青年徹底閉上了眼睛,軟倒在他懷中。
江成路歎了一口氣,在白秀麒的脖頸上找到了一道紅色的痕跡,他順著痕跡將手探進白秀麒的懷中,很快撈出了一個烏木的老舊胭脂盒。
綁在盒身上的赭褐線已經斷裂,紅色的胭脂也漏出了一些,在白秀麒的胸口染出幾點嫣紅。
「真是添亂。」
江成路從口袋裡重新取出一根赭褐線,將胭脂盒綁好放回房間裡,鎖上房門抱著白秀麒回到走廊上。
必須馬上清楚掉胭脂的痕跡,否則等人醒過來再解釋更加麻煩。
江成路扛起白秀麒,掉頭朝著樓下走去。回到房間裡將人放在那唯一的床上,掀起了白秀麒的上衣,第一眼就看見了纏繞在白秀麒腰間的妙音鳥尾羽。
「喔,好看。」
他低低地讚歎了一聲,接著就想要弄清楚那究竟是貨真價實的刺青,或者只是普通的紋身貼紙。可是手指剛貼上去,就感覺到了白秀麒顫動了一下。
不好,要醒了。
江成路匆忙收回自己的注意力,從灶台上隨便抓過一塊洗碗布開始擦拭。可是陳年的久胭脂痕跡遠比他想得更加難以清除,擦了兩下反而塗抹開,好像在白秀麒的胸前開出一朵鮮紅的花。
又好像是開了一個血窟窿。
江成路的手停了下來,他怔怔地看著昏睡中的白秀麒,看著他略嫌蒼白的胸口那團血紅色的痕跡,忽然間有什麼場面從他的腦海裡冒了出來。
暗紅色、淋漓的血跡,傾盆而下的暴雨,以及那個倒在雨中的、蒼白、死寂的屍體。
那明明是白秀麒的臉,卻又似乎並不是此刻躺在自己面前的這個青年。
「……!!!」
洗碗布掉在了床上,江成路摀住了自己的腦袋。
很久沒有這種頭痛欲裂的感覺了,連心臟也跟著一起揪緊了,就好像是失去了什麼極度、極度重要的東西,有一種撕心裂肺的傷慟和憤怒……
視線在痛苦中一點點被模糊了,江成路抱著腦袋滑坐在了地上。
就在他以為自己也將失去意識的時候,忽然感覺一隻手輕輕地壓在了自己的頭頂上。
「怎麼?」
白秀麒醒了,第一眼就看見了蹲坐在地上的江成路。雖然他的頭腦中暫時還是一片空白,但本能地已經伸出手去。
而就在被白秀麒觸摸的那一瞬間,疼痛與憤懣從江成路的身體裡消失了。他愕然地抬起頭來,正對上白秀麒懵懂而關切的視線。
這一刻,兩道目光相交,深深地映入彼此的腦海中。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白秀麒終於感覺到身上的異樣。他一低頭,立刻皺起了雙眉。
「搞什麼?」
他將擱在肚子上的洗碗布拈起來,接著發現了殘留在胸口的胭脂痕跡。
「呃。」江成路撓著自己的腦袋:「該從哪裡說起呢……」
「從我怎麼躺到這張床上說起。」
白秀麒將撩起的上衣拉回原處,從硬邦邦的單人床上坐起身來:「我只記得我被什麼東西砸中了。」
「對,是被砸中了。被一隻古董胭脂盒,然後你就暈了。」江成路乾脆開始半真半假地解釋。
一隻胭脂盒能有多大?就算是石頭做的,那點兒高度也砸不暈人吧。
bsp;白秀麒當然不相信這套說辭,可是他沾了一點殘留的紅色痕跡仔細鑒別,又確實聞見了一種胭脂水粉的淡香氣味。況且,自己的確是在被東西砸中之後失去了意識,這麼解釋荒唐卻合理。
算了,反正自己也沒有被怎麼樣。他不喜歡刨根問底,於是搖搖腦袋表示這事算是過去了。
「險情」排除,江成路鬆了一口氣肚子又開始咕咕直叫。他走到灶台邊上,關掉小火,從碗櫥裡取出大碗開始盛湯。
掀開蓋子的瞬間,肉湯的濃香沖天而起,以白汽的姿態在狹小的空間裡起舞。白秀麒嚥下一口口水,不得不承認自己也餓了。
「在這兒吃吧。」江成路招呼道:「就是沒什麼好菜,小東家不要嫌棄。」
「叫我什麼?」白秀麒啞然。
「白老先生是東家,你是小東家。」江成路還挺理直氣壯:「或者你更喜歡我叫你白先生?」
白先生這個稱呼實在太過僵硬,直接叫「秀麒」又過於親暱,其他的稱呼白秀麒暫時還想不出來……他又怕麻煩地搖了搖頭,走過去坐到桌子邊上。
「哎,隨你了。」
兩個盛滿了米飯的碗已經放在了桌子上,除了土豆子排湯之外,還有一個炒青菜。因為剛才他們出去轉了一圈的緣故,看起來已經有點涼了。
「招待不周哈。」江成路把筷子放在白秀麒面前。
「是我打擾了。」白秀麒搖了搖頭。
有點出乎他的意料,這頓午餐的味道比想像當中的要美味許多。
雖然看起來只是尋常的食材和普通的烹飪手法,但是白秀麒卻覺得自己的特別中意這種味道。
這種感覺……並不止是簡單的「好吃」,更有一種「原本就該是這個味道」的理所當然。
難道以前吃到過江成路煮的菜?
怎麼可能。
白秀麒笑自己神經過敏,又夾起一筷子青菜。目光不經意地一掃,落在了桌面遠處,那袋子他買來的櫻桃上面。
不知道什麼時候,原本紮緊的塑料袋口已經被解開了,可以看見一顆顆粉嫩的水晶櫻桃,但真正讓白秀麒感到奇怪的是,有大約三分之一的櫻桃果肉已經被吃掉,只剩下與梗相連的果核。
再仔細看,有幾個櫻桃梗甚至還打著結。
難道是江成路干的?
不會,那傢伙自稱把他給背下樓之後,就一直在忙著想要擦掉那些胭脂的痕跡,又怎麼會有空坐到桌子邊上磕櫻桃玩兒。
那難不成是賣櫻桃的老太太使了障眼法?
這又是何苦?
越想越亂,白秀麒乾脆伸手過去拉下塑料袋,指著那打了結的櫻桃梗嘖了一聲:「你吃的?舌功不錯。」
江成路很明顯地愣了一下,接著才尷尬地點了點頭:「呃,呵呵……我打小就喜歡吃櫻桃,無聊就練出來了。」
騙子,白秀麒在心裡冷笑。
江成路臉上的每一塊肌肉都在說明他正在撒謊。
但如果不是他,櫻桃又是被誰吃掉的?
老鼠?會把櫻桃梗打結?就算真的會,江成路也沒有必要為老鼠打掩護。
好煩,又是一個無解的問題。
白秀麒有些煩躁起來,他意識到自己正坐在一個到處是謎團的房間裡。而更令他感到不安的是,向來討厭麻煩、不愛刨根問題的自己,卻對於這些謎團產生了好奇。
「吃飽了。」
他放下筷子站起身來,不顧江成路的客套執意要清洗自己的碗。洗碗池就在身旁不到一米的地方,可是擰開水龍頭他才記起來,這個家中唯一的洗碗布被自己落在了床鋪上。
於是他重新走向床邊,撿起那塊潮濕的抹布,毫不意外地看見床單上已經滲出了一灘水印。
而那床藍色方格的床單,也不知道究竟有多久沒有清洗過了。
他的嘴角抽搐了兩下,覺得有點無法直視這樣的生存環境。
「你就打算一輩子當個公寓管理員?」
他扭過頭去看著叼著青菜的江成路:「你才幾歲啊,總不可能一輩子都留在這裡吧?」
江成路咀嚼的動作應聲而止。
「不行……嗎?」他狐疑地反問:「小東家難道你不讓我繼續留在這裡了?」
「不是讓不讓的問題。」白秀麒皺眉:「難道你自己不覺得這種生活條件很簡陋?」
「還好……吧。」江成路依舊是狐疑的試探口吻,好像他真的不明白白秀麒為什麼會有這一番感歎。
「你真是……!!」
這下輪到白秀麒語塞了。他恨鐵不成鋼地看著面前這個高大的男人,即便髮型雜亂,衣著隨意,但依舊能夠感受到那股自然天成的英俊和氣質。
要是換在模特或者演藝界,這就是所謂的「老天爺賞飯吃」,可恨眼前的這個人非但不好好享用這個從娘胎裡帶出來的金飯碗,好像根本就沒有自覺……
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
白秀麒笑自己幹嘛這麼激動,抓起抹布就要回去洗碗,可是一不留神卻撞到
了床邊的牆壁上。
這時他才注意到原來牆上釘著一個木質支架,放著幾個小碗,裝著糖果、金桔等幾樣供品,兩頭還有兩個插著米蘭的小瓷瓶,看起來正兒八經地是一個佛龕。
但是佛龕上供著的應該是佛像或者排位,可那個木架子上供著的卻是一個用紅色綢緞緊緊裹住的方形匣子,從外觀上根本看不出究竟是做什麼的。
「這什麼?」
「沒什麼。」江成路的語氣忽然變得有些緊張:「別管。」
可白秀麒卻好像沒聽見這聲回答,還是仰頭怔怔地看著那個匣子。
不知道為什麼,他覺得它有點眼熟,好像在什麼地方見到過。
「我能看看嗎?」他提出了一個有點出格的要求:「我想知道裡面是什麼。」
「不行。」江成路的拒絕斬釘截鐵,甚至放下了手中的筷子:「裡面的東西很老了,見了光就會被破壞,我自己都沒打開過幾次。」
「你打開過?」白秀麒追問道:「那你告訴我,裡面是什麼?」
「……」
江成路一手按在額頭上,顯然在懊悔自己幹嘛要多說那一句話。
他沉默了一陣,還是回答道:「那是一件對別人來說可能一不值,甚至有點可怕的東西,但是對於我來說卻是無價之寶。」
「無價之寶?」
白秀麒咀嚼著這三個字忽然又泛起一陣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他正猶豫著能不能再追問下去,就看見江成路背後的窗戶外面,隔著整一個大院的西棟二層走廊上,有一抹紅色的人影飄然走了過去。
那是……!?!
白秀麒瞬間瞠目結舌,甚至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以確認是否出現了幻覺。緊接著他忽然撇下了江成路,朝著走廊外面跑了過去。
「幹嘛啊這是,一驚一乍的。」江成路不敢怠慢,也放下碗筷跟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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