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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幸福,盛極必衰1 文 / 納蘭初晴

    第189章

    大帳內兩個人都是無言的沉默,謝詡凰低垂著眼簾看著手中的茶杯,面上了無波瀾,長孫晟是她意料之中的。

    她知道他不忍與她為敵,知道隴關之戰再打下去,不是他輸就是她出手對付他,他不想與她交手,所以選擇了自己撤兵離開。

    可是,她與大燕早就是無法共存的了,即便……現在的大燕皇帝換成了他鈐。

    許久,燕北羽衝著帳外的人道,「知道了,再探。洽」

    這到底是真的撤兵還是佯裝撤退,他還是讓人探清楚再做決斷。

    「少主,午膳好了。」帳外有人道。

    燕北羽自己出去端了進來,一一擺上桌道,「王妃的面子真是大,你往城牆上一站,大燕就聞風喪膽地撤兵了。」

    「那不正好,以後不用打了,把我拉出去往陣前一站就行了。」謝詡凰說著,迫不及待地拿起了筷子。

    「那倒是個好主意。」燕北羽順著她的話往下道。

    長孫晟是賊心不死,可現在她人已經是她的了,孩子都有了,什麼青梅竹馬,百年之約現在也不是他的了,早遇上有什麼,他是晚了,但最後她還是落到他手裡了。

    謝詡凰皺著眉頭夾起一塊有些油膩的肉,還未送進嘴裡,便一把摀住了嘴衝出了帳外,硬是把早膳吃得點東西都給吐了乾淨。

    燕北羽跟著追出了帳,衝著巡營的士兵道,「飯誰做的,做的什麼東西?」

    不一會兒營裡的伙夫被帶到了大帳,被他訓得狗血淋頭,可這已經是營裡最好的伙食了,以前不是一直吃得挺好的,這會兒怎麼發起了牢***。

    「算了,不關他的事兒。」謝詡凰見他火氣沖沖的樣子,溫聲勸道。

    燕北羽讓人退了下去,瞧著她沒什麼胃口的樣子有些著急,「還是吃不下。」

    「好多了。」謝詡凰淺然笑了笑,只挑了幾樣清淡的勉強吃了些便放下了碗筷。

    「你在帳裡歇會兒,別出去亂跑,我出去一趟。」燕北羽道。

    「嗯。」她坐了一會兒,就倒要他的榻上蓋著斗蓬睡去了。

    不知睡了多久,一陣轟隆隆的雷聲把她驚醒,一睜開眼睛帳內一片漆黑,外面隱約有雨聲,燕北羽還沒有回來。

    她自己起來,找到了火折子點了燈火,掀開帳簾看了看外面,外面果真下起了暴雨,冷風捲進帳內,她連忙放下了簾子。

    雨越下越大,出去的人卻一直沒有回來,她對軍營裡的人又不熟,冥河又沒有過來,她連問個話也不知該向誰問。

    等了半個多時辰,帳外傳來腳步聲,一身**的人掀帳衝了進來,將拎回來的食盒放到了桌上,「你的晚膳,快吃吧。」

    謝詡凰看著一身還滴水的人,拿了干的帕子遞給他,「這麼大雨,你跑哪去了?」

    若是去隴關上巡視,這麼久早該回來了。

    「我先換身衣服,你先吃吧,一會兒涼了。」燕北羽接過帕子擦了擦臉上的雨水,自己先去換衣服了。

    謝詡凰自己到桌邊打開了食盒,將裡面的飯菜一盤一盤端了出來,每一道都看起來清淡可口的樣子,絕不是軍營裡的伙火能做出來的。

    原本午膳就沒吃什麼,她也顧不上許多,拿起了筷子自己先吃了起來,扭頭問了問正換衣服的人,「你從哪裡帶回來的。」

    「附近的鎮上找人做的。」燕北羽道。

    謝詡凰手中的筷子頓了頓,來隴關她們也路過了一個鎮子,若說離這裡最近也只有那裡,可就算是騎馬去,也得半個多時辰才到得了。

    燕北羽換了衣服,見她沒怎麼動筷子,問道,「還是不合胃口?」

    謝詡凰回過神來,道,「你不吃嗎?」

    「一會兒營裡會送晚膳過來,你午膳也沒吃多少,多吃些,明天一早咱們就啟程回江都。」燕北羽換好了衣服,擦了擦滴水的頭髮。

    隴關這裡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只有他們駐守的兵馬,她原本吃飯就挑,這懷了孕更是刁鑽,在這裡哪能一直待下去。

    「嗯。」謝詡凰點了點頭,一個人坐在桌邊飽飽地吃了一頓。

    燕北羽給她倒了茶水遞過去,「現在吃飽了?」

    謝詡凰捧著茶杯抿了一口,笑著問道,「你特意去買回來的?」

    「不去,難道要自己媳婦孩子餓肚子?」燕北羽道。

    謝詡凰起身拿過了他手裡的帕子,幫他擦著還濕著的頭髮,「下這麼大的雨,著了風寒怎麼辦?」

    「心疼了?」燕北羽笑語道。

    「本來就事情繁多,不用這麼照顧我。」謝詡凰柔聲道。

    燕北羽挑眉道,「不用我照顧,你要誰照顧?」

    在燕京的時候,謝承顥每個月都要派一兩撥人過來送東西,怕不得把他的北齊皇宮都搬到鎮北王府去,現在他可是沒有那樣的機會了。

    謝詡凰手指梳理他還有些微潮的頭髮,說道,「我不想自己幫不上忙,還總給你添麻煩。」

    「只要你和孩子都好好的,你就幫了我最大的忙了。」燕北羽笑語道。

    「我……」

    「少主,江都來的公文。」冥河在帳外道。

    「送進來吧。」燕北羽說道。

    冥河進來,道,「少主,你的晚膳,這些是江都送來的公文和折子。」

    他將東西放好,躬身退了出去。

    謝詡凰看著厚厚的一堆東西,趁著他用膳的時候,就先行拆開看了,然後又分類整理了。

    「時辰也不早了,你早些睡吧,一會兒我自己處理就行了。」燕北羽道。

    「剛才吃太飽了,反正這會兒也睡不著。」謝詡凰說著,將剛看完的折子放到了一邊。

    燕北羽很快用完了晚膳,過來處理她整理好的折子和公文,兩人一直忙活到了深夜,燕北羽擱下筆看了看邊上已經靠著自己睡著的人,將人抱回了床上。

    她一向睡得淺,一下又醒了過來,「批完了?」

    「完了。」燕北羽說著,自己寬衣,脫了鞋襪熄燈就寢。

    原本只容得一人的床榻顯得非常擁擠,她整個人都鑽在他懷裡,寂靜的帳中耳邊的心跳聲顯得格外清晰,外面風驟雨急,她就在她心愛的男人懷中入睡,世上還有什麼比這更幸福的時刻。

    她伸手撫著他心口的地位,黑暗中悄然揚起了嘴角。

    燕北羽捉住她的手,低聲道,「這個時候你別惹我。」

    有了孩子是好,可自己得十個月動不得她,想想又覺得鬱悶,尤其如今她溫柔乖巧的樣子,一顰一笑都讓他心癢難耐。

    「無恥。」謝詡凰什麼好心情,都被他給煞了風景。

    燕北羽失笑,低頭落下纏綿的吻,聊以慰藉方才入睡。

    次日一早,雨過天晴,他們也踏上了回江都的路,因著顧忌她有孕在身,原本四天的路程,他硬是走走停停地走了六天才回到江都。

    回到江都的當日,龍靖瀾便被任命為了江都總兵,統領鎮守江都一帶的兵馬,此舉自然遭到了軍中許多將領的反對,誰也不放心將江都交給一個外人來掌管。

    夜幕降臨,書房內的燈火通明,燕北羽正忙碌著處理積壓了幾日的政務。

    「少主,龐大人回來了,要來見你。」賀英進門道。

    「請他進來。」燕北羽埋著書案,頭也未抬道。

    一身風塵僕僕的龐寧大步進了書房,沉聲質問道,「少主讓龍靖瀾統領江都一帶的兵馬,可是真的?」

    「我親自任命的。」燕北羽一邊批著折子,一邊說道。

    「她是大燕的降臣,又是個女兒家,江都這麼重要的地方,怎麼能放心交到她手裡。」龐寧沉聲道。

    「那義父認為,交到誰手裡才放心?」燕北羽淡聲問道。

    「軍中戰功卓越的人多的是,交給誰也不能交給龍靖瀾。」龐寧絕然道。

    「江都現在正是用人之際,龍靖瀾多年為官,又出自執劍山莊,如今重用她,將來執劍山莊再出的人才,何愁不會來投奔江都?」燕北羽反問道。

    龐寧一聽面色更是難看,那豈不是讓龍靖瀾的勢力越坐越大?

    「江都交給誰都可以,就是不能交給龍靖瀾,還請少主三思。」

    「這件事,我已經決定了。」燕北羽毫不退讓,抬眼看著站在書案前的人,「義父既然來了,有件事,我也想問一問。」

    「何事?」龐寧道。

    「王妃在燕京之時,宮裡的人換走了她的扳指,事發之時天機閣也沒有一個人援手,此事……到底是誰的主意?」燕北羽語聲冷肅,朝著站在書案前的人質問道。

    「王妃那個時候已經失手,再讓人援手,只會讓天機閣好不容易安排入宮的人都曝露,那時候觀望局勢才是最重要的。」龐寧面目平靜地說道。

    他從沒有見過他如此冰冷逼人的目光,他在懷疑他,為了那個他帶回來的女人懷疑他。

    「那個時候,我一再交待過,不管發生什麼一定要把她活著帶出燕京。」燕北羽橫眉冷目的道。

    「難道就因為要救她一個人,就不顧咱們自己人的死活了?」龐寧質問道。

    「你口口聲聲說我因她誤事,那個時候若是他們按計劃把她帶出燕京了,我就不用在那個關頭再自己回去,也不會讓江都成現在這樣的地步,歸根究底這些事到底是誰的錯?」燕北羽怒目切齒地道。

    「就為了一個女人,你就來如此質問於我,懷疑天機閣的人,你別忘了……」龐寧冷笑問道。

    「我不想懷疑任何人,但也不要有人做些讓我懷疑的事情來。」燕北羽面色沉冷地打斷他的話,一字一句地道,「我沒想過要這麼早把江都交到龍靖瀾手裡,可我不想我不在江都的時候,我的妻子孩子被人害了都不知道。」

    龐寧微震,一時沒有言語。

    「我的容忍是有限度的,再有針對她的任何人任何事,不管是誰,我也絕不輕饒。」燕北羽冷聲道。

    「便是我,你也要問罪不成?」龐寧冷笑問道。

    「我一直尊敬義父,只是您若要為難她,便也是為難我。」燕北羽決然道。

    他不明白,她到底哪裡讓義父如此介意,不容於她。

    「好,那你便留著她,護著她,看看大燕和北齊會不會放過她。」龐寧說罷,怒然拂袖而去。

    燕北羽批完折子,回到寢居之時她已經睡了,手裡還抓著那日他給孩子買回來的小鞋子,他輕輕地將東西從她手裡拿掉,將她手放進了被子裡。

    她知道她身上的麻煩還有很多,大燕還有要對付她,謝承顥虎視眈眈地想要奪走她,可是只要她在他身邊,這一切的問題都不是問題。

    她就是他命中的魔障,他捨不下,也放不了,這一顆心裡這麼多年就只裝進了她一個人,要他放下她,無疑也要剜走他的心,要了他的命。

    他無法忘記找到她之時卻聽到死訊的悲痛,更無法忘記當這個他喜歡多年的小姑娘,終於開口說她也喜歡上他之時,欣喜若狂的心情。

    謝詡凰翻了個身,迷迷糊糊覺得有人坐在床邊,睜了睜眼睛道,「怎麼還不睡?」

    「就睡了。」燕北羽脫下外袍,鑽進被子裡將她擁在懷中。

    謝詡凰覺得怪怪的,仰頭望了望他,「發生什麼事了,你好像不太高興?」

    「沒有,就是有些想你了。」他低頭吻了吻她,低語道。

    謝詡凰抿唇笑了笑,依偎在他胸口道,「我不一直都在這裡嗎?」

    「在書房不小心睡著了,做了個夢。」燕北羽低聲訴說道。

    「什麼夢?」她笑問道。

    燕北羽長長地歎了歎氣,緩緩說道,「我夢到你要走,我怎麼追你都追不回來。」

    「夢都是反的。」謝詡凰失笑,拉著他的手放到自己肚子上,道,「他都在我肚子裡了,我還能走去哪裡?」

    「將來,不管任何事,都不會走了嗎?」燕北羽低語問道。

    謝詡凰往他懷裡拱了拱,道,「除了你這裡,我已經無處可去,無家可歸了。」

    大燕要置她於死地,北齊謝承顥又步步相逼,他又還能去哪裡,更何況她的心早已遺落在了這裡的這個男人身上。

    燕北羽薄唇微微勾起,輕撫著她背後柔順的發,喃喃低語道,「有我的地方,就是你的家,有你的地方,亦是我的家。」「一個夢而已,至於嚇成這樣嗎?」謝詡凰笑道。

    曾經的十年是她的惡夢,可她從北齊回到江都之後的每一天,就像墜入了一個甜美的夢,若這一切真的夢,她只願永遠都不要再才醒來才好。

    燕北羽默然而笑,輕輕拍了拍她的背,道,「不早了,快睡吧。」

    只是,世間的許多東西都是盛極必衰,幸福亦是如此。

    這份他企盼以久的幸福是他親手一點一滴築造的,卻沒想到也正由他自己親手一步一步將它摧毀崩塌,當他發覺的時候,一切都再也難以挽回。

    他愛她,恨不得將這世間所有的快樂和幸福都給他,可他的愛卻最終她和自己都推向了痛苦的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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