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41.遠嫁北齊3 文 / 納蘭初晴
第241章
她的一番話,屋內的兩人,乃至剛剛從外面趕進來的賀英都驚得失了方寸。
燕北羽緩緩轉過向來,一臉憤怒朝她說話的人,似是有些難以置信。
「你說謝師姐她……」羅蘭也不敢相信,可是再一想那些她偶爾失常的行為,只怕這一切都是真的,「難怪那幾次她肚子疼,我請大夫她都不願意……窠」
「你們……你們都不知道?」那寶珠看著幾人,擰著眉頭道燔。
「你既然知道,你不早說?」羅蘭氣急道,那人存心要瞞著他們所有人,他們又從何處知道去。
她說著,看了看一旁驚震得說不出話來的燕北羽,不由一陣陣憂心。
「那就算你不知道,你……你也不能把她往牢裡關啊。」那寶珠看著燕北羽面色冷沉懾人,一時說話都有些結巴了。
先前,她親眼看到他在自己面前娶了別的女人,如今回來竟又得知他們有了孩子,得有多痛心難過。
若非真的無路可走,無處可去,豈會帶著孩子以這樣的方式離開南楚,離開這個人。
燕北羽望向站在門口的賀英,沉聲問道,「她走了?」
「已經走了三天了。」賀英如實回道。
先前那個早夭的孩子,已經讓這個人痛苦得幾近發狂,如今王妃有了身孕竟遠嫁北齊,又讓他如何承受得了。
燕北羽一語不發逕自出門,直接去了漪園的馬廄,賀英跟著追了過去,「少主,已經走了三天了,你就算去追,也追不上了。」
那個人打定了主意要走,只怕就算他追去了,她也不會再回頭了。
「朝中的事,暫時交由幾位輔政大臣,一切待我回來再說。」燕北羽說罷,翻身上了馬。
他防備著誰,也不曾防備過他,故而就那樣被她遞過來的一杯茶就給放倒了,她竟不惜做到這個地步,也要離開他。
那個時候,她要他娶她,她說她等不及了,等不及的是她腹子裡的孩子啊,她不想他們骨肉在這樣這樣沒名沒份的出生,可他竟拒絕了她。
讓她再一次偷偷回來,發現了漪園裡的那個孩子。
可想而知,那個夜裡她在房中等著他,卻聽到他在門外與孫人說起那一個孩子,該是對他如何的失望和難過。
他明明是想保護她,保護他們的孩子,到頭來傷她最深的人,竟是他自己。
所以,她不願信他嗎,寧肯帶著孩子去北齊,也不願再留在他身邊了。
「少主……」賀英再要相勸,燕北羽卻已經打馬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你這個負心漢,人都是被你逼走的……」那寶珠衝著快馬離開的方向,繼續罵道。
她那麼喜歡他,喜歡那每一次那每一次說起他的名字,眼中都是溫柔的笑意,喜歡到每一次在折劍山莊收到他的來信都向捧著珍貴的寶貝似的。
她知道那些信都還收在折劍山莊,她總會時不時地翻出來看了又看,她一直是想在他身邊的,想陪著他一起出生入死,風雨兼程,可是他只要她留在那裡。
於是,她便真依了他的話等著,她知道他要忙的時間太多,明明自己想他想得發瘋,明明恨不得天天都想見著他,卻總是勸他不要再浪費時間過來。
她就那麼一天一天地等著,等到了他娶了別人,等到了他和別的女人有了孩子,等到了他將因為那個女人的孩子將她關入大牢,明明他說愛她的,卻一次一次因為別的女人傷她的心……
「你有完沒完了,你當少主他願意走到這一步,他有他的難處,他把能給她的一切都給了,還要他怎麼樣?」賀英冷然朝著罵罵咧咧的那寶珠斥道。
少主何嘗不想早日與自己心中所愛長相廝守,何嘗不想早日平定江山,可豈是事事都能順心的,少主在大燕這些年一直明處,故而天機閣和大周舊部許多事情都是由給龐大人暗中斡旋,時日長了那些人自是與龐大人走得近些。
若不是因為王妃的緣故,這本也不是什麼大的矛盾,但也就是因為她來到了江都,這些人容不下她這個出身於霍家的人,若非少主一心要護著她,她已不知要被加害多少回了。
少主早日完成夙願,在這樣的情勢就不得不有所犧牲,莫皇后縱使不是他想娶的,但為了要穩定內朝,讓龐大人一派的老臣
們的消疑慮,他就不得不立她為後。
他不明白了,口口聲聲說著喜歡,為什麼就一直等下去。
少主她等了她十多年,找了她十多年,她就連這麼短短幾年都等不下去嗎?
「他給什麼了,他給的是她要的嗎,她要的一樣都沒給,還得感激他不成?」那寶珠不屑冷哼道。
在她看來,謝詡凰和龍靖瀾那樣的女子,就該活得光芒萬丈,而不是只躲在男人背後當個小女人的。
她接受他所安排的,是因為不想他太為難罷了,幾番擅自回來江都,又哪一回是為了自己的,為他尋了治眼疾的藥回來,卻是看到他與別人成親,因為要追查龍靖瀾的事情回來,卻又發現他跟別人連孩子都生了,那時侯明明她肚子裡也有他的孩子啊。
「寶珠,別說了。」羅蘭拉了拉她,勸說道。
她走了這麼久,並不知這其中還有其它的緣故,才這麼對燕北羽怒氣沖沖的。
謝師姐有謝師姐的難處,燕北羽也有他的難處,看他方才知道謝師姐有孕的樣子,那種好似一瞬間失去了全世界的樣子,讓她一肚子想罵人的話,也不忍再說出口了。
燕北羽在謝師姐面前,與在江都這些朝臣面前,完全是兩個樣子。
前者面前柔情似水,後者則是冷厲嚴肅得讓人不寒而慄,雖然她與緹騎衛駐守江都的時間不長,但也因為公務在謝師姐不在場之時見過他,所以她想他待她是真心的。
否則,不會不惜為救她和孩子闖入數百年無人敢去涉足的大澤深處尋找婆羅花,不會明明知道楚楚沒有救冒著風雨帶她去尋醫……
他們都深愛對方,卻又都害怕失去對方,都已經無親無故,都將對方視為了愛人,親人,知己。
只是,燕北羽愛得太執著,執著近乎偏執,而謝師姐歷經霍家的衰亡,長孫家和南宮家的背叛與陷害,將一顆真心付於他又得多大的勇氣和決心,這份感覺帶給她多深的幸福,傷她的時候就帶給她多深的痛苦……
縱使,一切情非得已,但又豈是僅僅因此,便真的就能什麼都看開了。
「那現在怎麼辦?」寶珠無奈歎了歎氣道。
這會兒再去追,哪裡追得上了,難不成他不要命還要追到北齊去不成。
賀英沒有理會兩人,很快吩咐了親信的侍衛上路一起追著去護駕,自己則先去找了皇上倚重的幾位親信大臣安排政事。
羅蘭從馬廄牽了馬,道,「我們留在這裡能幹什麼,追過去看看。」
那寶珠想想,也跟著牽了馬,隨她一起上了路。
然而,此刻北齊的使團已經快到了柳州,謝詡凰並不知自己一直隱瞞的事,已經被一直想要隱瞞的人所知曉。
晏西特意讓人備了一桌子精緻的晚膳,拉著她到了自己房間一起用。
「備這麼多,咱們兩吃得完?」謝詡凰坐下,笑語問道。
「當然不止咱們兩個了。」晏西給她倒了茶,說道。
「不然還有誰?」她正說著,外面傳來了敲門聲。
「晏大人,晏公子到了。」副使在門外稟報道。
晏西一聽,打開門出去,衝著客棧下面大堂晏九招了招手,「九哥,這裡,這裡。」
晏九聞聲瞥了一眼,舉步朝著樓梯走去,一身素色繡著蘭草的錦袍,襯著清俊如畫的面容,愈發顯得氣質儒雅出塵。
不一會兒,人已經到了房門口,晏西拉著人進了門,「九哥你一路辛苦了」
晏九看了看坐在屋裡的人,眼底掠過一絲沉痛,即便那個人卻還是不願跟她走啊。
謝詡凰倒了杯茶遞過去,淡笑說道,「我還以為你先回中都了。」
「回中都,也要走這條路,就直接過來了。」晏九接過茶杯,坦言說道。
「好了,先吃飯,我知道你要過來,特意讓人準備的,咱們今晚不醉不歸。」晏西說著趕緊給自己和晏九倒了酒,看了看謝詡凰道,「你還是自己喝水吧。」
趁著現在還沒有到北齊,他們三個還能有這麼聚在一起,等回去了只怕人全被謝承顥那廝給霸佔著了。
晏九抿了口茶,打量了一
番坐在邊上的人面色,擱下手中的杯子道,「手給我。」
「吃飯就吃飯,這裡不是讓你開醫館的,回回見了面不出三句話就是說這個,我看你是藉著把脈的功夫想摸人家手吧。」晏西揶揄笑道,卻換來晏九一記冷冷的白眼。
謝詡凰抿了抿唇,這些日發生了這麼多年,自己也擔心這個孩子的狀況,於是將手伸了出去交給了晏九把脈。
晏九伸手搭上了脈搏,眼底掠過一絲訝異望向她,聲音有些顫抖,「你有孕了?」
謝詡凰沉吟了片刻,以為晏西已經讓人告訴了他的,卻不想並沒有,只得坦然點了點頭,「我身上的毒,影響到這個孩子嗎?」
先前就是因為她中蠱的緣故讓楚楚出生就夭折,她怕這個孩子和她一樣。
晏西探了許久脈息,道,「這種毒,沒有發作之前是不會危及到孩子,加上你身上還有定魂珠,只不過似乎動了些胎氣,還好沒什麼大礙。」
「那便好。」謝詡凰略略鬆了口氣,那幾日幾番墜痛,她又不敢看大夫,只怕這孩子會出什麼事。
「倒是你,身體有些虛弱,這樣下去孩子也會受影響的。」晏九看著她道。
謝詡凰勉強牽起一絲笑意沒有說話,從龍靖瀾出事一直未曾好好休息,加之飲食也未曾好好注意,在獄中幾乎頓頓吃了都吐了一半。
「不過,你的內傷,似乎有好轉的跡象。」晏九有些詫異地說道。
以前她爭於提高修為,一直讓他以藥相助,但身為醫者他深知這是揠苗助長,雖然一時能提高起來,但時間長了會是極其損耗自身的,近幾年她已經有些開始反噬自身,只不過他一直用藥控制,所以並沒有太明顯的跡象。
「嗯,師公教了我新的內功新法。」謝詡凰道。
加之,近兩年她也沒怎麼動用過內力,所以倒也還好。
「我一會兒開副安胎的藥,你明日一早起來用了,以後每日一次便好。」晏西收回了手,說道。
看得出來,她很緊張這個孩子。
「多謝。」謝詡凰由衷答謝道。
「喂,你們兩個到底說完了沒有,菜都要涼了。」晏西瞅著兩人,插嘴說道。
謝詡凰看了看晏九,道,「先用膳吧。」
晏九點了點頭,並沒有問她為何要離開南楚,也沒有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也絲毫沒有提起與晏西計劃一起帶她出海離開的事。
她一向有自己的主意,所決定的事情任誰勸也難改變,晏西派人送給他,說這個人去不了,他便知她已經有了自己決定好的路。
他也知道,自己這樣的期待注定得不到回應,也知道不該隨著晏西一起這樣胡鬧,可總是還有那麼一點點的希望,她離開南楚能夠跟他一起遠走海外,而不是去中都嫁給謝承顥。
若是早知當初幫了她回去,最終她又是這樣這樣的回來,還不如那時候就沒有阻止,也好過她回去受了這一番委屈。
三人難得相聚,一頓吃到了深夜才散場,晏西喝得爛醉如泥,謝詡凰兩人將人扶上了床,吩咐了過來收拾桌上的東西。
「時辰也不早了,你也早些回房休息。」晏九道。
謝詡凰點了點頭,道,「你也早點休息,明天見。」
說罷,出了晏西的房間,回了隔壁自己的房中就寢。
一覺到天明,剛一起來,宮人已經端著湯藥送了進來,「王后娘娘,晏公子讓我們送進來的。」
謝詡凰接過了藥碗,問道,「都起了嗎?」
「晏公子和副使大人都起了,不過晏大人似乎喝多了,這會還睡著。」宮人一邊伺侯她梳頭,一邊說道。
謝詡凰無奈笑了笑,晏西一向嗜酒,昨夜也喝了不少,今日也不知得睡到什麼時辰了。
於是,就連她和晏九用過了早膳到了上路的時辰,晏西的房門還是沒動過。
副使急得團團轉,過來道,「王后娘娘,這都過了上路的時辰了,晏大人還不出來,回去了王上是會怪罪的。」
王上在邊境等著,這誤了他在那裡迎親的吉時,晏西是晏家人自不會受罰,他們這些可就沒有那麼好過了。
「多備
輛馬車,去兩人把她抬出來扔進馬車裡就行了。」晏九皺了皺眉說道。
副使見他發了話,連照著去做了,晏西被侍衛從樓上抬了下來,放進了後面的馬車,一身的酒氣熏人。
一行人走走停停,到了雲州境內落了腳,眼看要出了南楚的國境,她卻又有些莫名的不安起來,一夜翻來覆去也沒有睡好。
天剛剛亮,伺侯的宮人便過來敲了房門,她起來去開了房門。
「王后娘娘,今日過了雲州就要到北齊撞內了,王上在邊境相迎,娘娘先用早膳,奴婢於伺侯您梳洗。」宮人道。
謝詡凰點了點頭,獨自用了她們送來的早膳,而後在鏡前坐了下來任由她們折騰著穿上了厚重的鳳袍鳳冠。
到了啟程的時辰,她被宮人扶著出去,到了馬車前,一向寡言的晏九問道,「真的決定了要去嗎?」
現在,她想離開不去北齊,一切都還來得及,一旦進到了北齊境內想再走,便是走也走不了了。
「嗯。」謝詡凰應了應聲,扶著宮人的手上了馬車。
這條路,她回不了頭,也不能回頭。
晏九看著車簾緩緩放了下來,無聲地歎了歎氣,默然上了馬跟著一起上了路。
直到過了午後,使團剛剛過了北齊邊境便遠遠看到草原上的一隊兵馬,不一會兒便有馬蹄聲滾滾而來。
「王后娘娘,晏大人,是王上過來了。」副使在馬車外說道。
晏西聞聲挑開簾子一看,那一馬當先一身風/***的紅色龍袍的人那一臉得逞的笑,就想過去揍兩拳。
謝承顥一到了近前,就下了馬直接鑽進了馬車內,一頭靠在端坐在馬車裡的人肩上,「小詡凰,朕想死你了。」
晏西一臉嫌棄地瞅著他膩歪的樣子,那姿勢完全像極了平日裡宮裡那些個向他投懷送抱的妃子美人嘛。
「你他娘的什麼時候能像個男人?」
謝承顥還是靠著謝詡凰肩上,沒好氣瞪了一眼坐在馬車裡的晏西,「你不是打算劫了朕的王后送去給你九哥私奔嗎,怎麼沒去了?」
晏西咬了咬牙,「你早就知道?」
「就你那幾根花花腸子,想幹什麼,朕還不知道。」謝承顥哼道。
說罷,伸手撩起謝詡凰鳳冠上流蘇,眉開眼笑地讚賞道,「小詡凰,你今天最漂亮,比朕還漂亮。」
一邊說著,一邊拉著她的手摸了又摸。
謝詡凰抽回手,推開靠在自己肩上的頭,道,「沒長骨頭嗎?」
「沒長。」謝承顥說著,又靠上她的肩頭。
使團和謝承顥的親衛浩浩蕩蕩的進了北齊邊境,然而剛剛才到北齊邊境的函北關,侍衛便快馬從後面過來,稟報道,「王上,雲州那邊好像有人追過來了。」
謝承顥一聽,一把撩開車窗的簾子,「哪個不長眼的?」
侍衛沉默了片刻,說道,「好像是……南楚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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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更駕到,二更可能稍晚上,中午要去參加小胖子的週歲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