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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99.不負你情深16 文 / 納蘭初晴

    謝承顥聽了她的話,沉默了好一陣。

    「小詡凰,朕若說了實話,你不會生氣吧。」

    「你說。」謝詡凰道。

    謝承顥把手裡的扇子開了又合上,合上又打開,然後低著頭道,「朕又納進宮幾個美人,覺得挺對不起你的。酢」

    謝詡凰白了他一眼,「當我沒問。」

    他就是把北齊所有的女的全娶進宮裡,也跟她沒有關係。

    只是,方纔那神色,顯然並不像他嘴上說的這般簡單。

    「其實,還有一件的。」謝承顥跟在她身後又說道。

    「什麼?」

    「朕是在想,若是璟兒和沅沅是你和朕的孩子,那該多好。」謝承顥說道。

    謝詡凰眉眼一沉轉過頭來,他卻連忙退了幾步,「你別再擰我手了,擰斷了怎麼辦?」

    「那就閉上你的狗嘴。」謝詡凰道。

    謝承顥委屈地閉著嘴,一語不發地坐在一旁,盯著她收拾屋子的樣子。

    也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島外面那宮裡再絕色的美人,再香醇的美酒,也都難以讓他再像以前那般喜愛了,反而更多的是喜歡在這島上的日子。

    哪怕有時候會被她訓斥,甚至拳打腳踢,但卻也是讓人歡喜的。

    中都,晏府。

    霍雋特意在外面買了要帶回宮的東西,又到晏西的鋪子裡去交待了事情,方才到了晏府,正撞上回府收拾東西準備前往饒州的晏西。

    「這麼急,要出門?」

    「謝承顥那廝下了聖旨,說是饒州參將營出了變故,要我過去接手。」晏西提著包袱和兵刃,逕直朝府外而去。

    「行事小心些,若是有難處讓人回來支會一聲。」霍雋道。

    晏西快到大門處頓住了腳步,轉身道,「霍老大。」

    「怎麼了?」霍雋見面色有些莫名的沉重,詢問道。

    「南楚的事,不管你聽到了什麼,還是不要告訴小謝。」晏西道。

    燕北羽若是真到了那個地步,小謝就算想管,就憑她也根本鬥不過謝承顥,何況還不得不顧及到兩個孩子。

    霍雋怔然了片刻,道,「我知道了。」

    看來,晏西被調往饒州,是謝承顥不想南楚的事傳到宛莛耳中,同時也是防範萬一有了什麼變故,晏西會倒戈幫了他們。

    「只要她不插手南楚的事,謝承顥不會動她和孩子的。」晏西坦然言道。

    謝承顥的目標只有南楚和燕北羽,她瞞著小謝,確實是不想她參與進來,他們都清楚燕北羽對於小謝的份量,她知道了南楚現在的境況,只會讓事情更加難以收拾。

    「多謝你這番話,我也注意的,祝你饒州一切順利。」霍雋坦然道。

    晏西點了點頭,提著東西大步出了晏府大門。

    霍雋面色微沉,快步去了後面的藥廬面見晏九,晏府一向沒什麼下人伺侯,故而來去倒也不必提防周圍。

    藥廬內堆滿了各種醫藥典籍,晏九在書中埋頭翻找著什麼,聽到腳步聲抬頭看了看,但顯然已經多日不曾休息好,眼下一片烏青。

    「有結果了嗎?」霍雋問道。

    從高昌回來之前,龍靖瀾那裡接到的消息,燕北羽只說已有了打算,可是他那病情會如何處置,卻並沒有詳說,如今南楚那邊傳出的消息,一個比一個嚴重,他也有些摸不清楚他的病到底是真是假了。

    按理說,他說了已有打算,應該已經有了辦法,可是只是裝病的話,不可能瞞得過謝承顥那樣謹慎的人。

    晏九擱下手中的醫書,歎息著搖了搖頭,「我差不多已經翻遍了這裡所有的醫書,也實在找不出什麼可行的醫治辦法。」

    「真的沒有辦法了嗎?」霍雋眉眼間難掩焦慮。

    如果連這個人都一點頭緒都沒有的話,那南楚那邊,又哪能找出什麼辦法,醫治燕北羽的傷勢,那他說的什麼打算,他若命都沒了,還能打算什麼。

    「依那些脈像的記錄,他那既不是中毒,而是特殊的藥在人內傷嚴重之時,刺激了傷勢,讓

    其無法恢復,反而更加惡化。」晏九歎了歎氣,繼續說道,「人受了傷,用了藥再加以人自身的癒合能力,是可以恢復起來的,但他身上的藥是阻止了人本身的癒合能力,而傷勢一直無法痊癒,時間一天一天下去就會更加惡化,難有辦法醫治。」

    「那有辦法找出那種藥是什麼藥嗎?」霍雋問道。

    「現在就算知道了,也是沒有用的,那是藥不是毒,無法解的,而且主要的是燕北羽的武功是與一般人不同的,而讓造成那內傷更加惡化最開始是他自身,之後再有了那特殊的藥刺激,若沒金曼陀那一時的壓制,恐怕根本不可能活到現在。」晏九面色沉重地說道。

    先前還在大燕之時,他有與燕北羽一起與人交過手,聽他的用武之時的吐息是與常人稍有不同的,雖然那種差別很微小,但身為一個醫者,對於這些的感觸是很敏銳的,只是那時也沒有太過在意罷了。

    如今看到那一疊的脈像的記錄,才真正明白是怎麼回事。

    「能找找你師傅嗎?」霍雋道。

    雖然去折劍山莊,師公表示會盡力想辦法相助,可是他如今並不能與那邊聯繫,以免被謝承顥瞧出了意圖。

    晏九面色凝重搖了搖頭,實言相告道,「一來師傅現在行蹤不定,我很難找到他,二來師傅和師叔謝承顥都有過往來的,那金曼陀動了手腳的話,這其中說不定就有他們的參與,所以此事不能再讓別的人知道。」

    一旦讓謝承顥知道,霍雋在找為燕北羽尋找醫治之法,有麻煩的還是她和兩個孩子。

    霍雋聞言沉默,心頭卻是更加不安了,若是這樣的話,南楚那邊到底會是何情形,他也不知道了。

    「依你推斷,若是這樣下去,他還有多少時間。」

    晏九看著他,低聲道,「最多半年。」

    霍雋深深歎了歎氣,這個時候自己不可能有機會再去南楚,更不能再去一趟高昌向龍靖瀾打探消息,現在謝承顥看得最緊的就是他們。

    這若不是他藉著要晏九診脈的事能過來,只怕早就引起他的懷疑了。

    「要不,我設法親自走一趟燕京。」晏九道。

    如今這事兒,宛莛還不知曉,若是燕北羽最後真是死路,他難以去猜想當她知道那一切,會是何等的絕望和悲痛。

    他這一生都不是那個能陪伴在她身邊的愛人,但若盡能自己綿薄之力,讓她少一份憂愁,那也是好的。

    「不行,你也不能去。」霍雋道。

    晏九去燕京,定然是瞞不過謝承顥的,到時反而會將他也牽連進來。

    「但是那些脈像,只是別的大夫診斷過來的,到底是到了什麼地步,我得親自去一趟,才能肯定。」晏九道。

    他確實嫉妒燕北羽,可以得她如此眷顧,可是真細細想來,如果自己換作是他,真能如他這般愛得不顧一切,這般深沉久遠嗎?

    不顧兩族上一輩的恩怨,不顧她決然而去,不顧她已另嫁他人,也能堅持心意,片刻不動搖一分一毫?

    「這個時候,你不能去燕京。」霍雋決然道。

    雖然他也更想知道那裡的情況,但萬一那邊只是燕北羽放出的假像,晏九一去反而讓謝承顥發現了什麼,事情反而更麻煩了。

    「可是,再不去,時間晚了就更加難以施救了。」晏九道。

    霍雋在屋裡默然踱步走著,突地停下來道,「我想請你去個地方。」

    「何處?」晏九問道。

    「高昌。」霍雋說著,到了書案,尋了紙筆快速寫下了什麼裝進了信封裡。

    晏九在一旁默然瞧著,接過他遞來的信,「這信要送到何人手裡。」

    「高昌城西的一個老木匠那裡,然後離開高日過上十日左右再回去取了回信帶回來。」霍雋道。

    他不能經常出去,而晏九是經常出去尋藥行走的,所以他出去並不會引起懷疑,只要不在高昌停留太久,而且他也是個能信得過的人。

    如今南楚那邊到底是什麼情況,只有龍靖瀾知曉,若是他能告知,那他也能安心守著宛莛他們在這裡安心靜待時機。

    晏九將信收起,並沒有追問信是送給誰的,只是道,「為了不引人注目,可能路上我還

    要走一些其它的地方,所以回來大約不會太快,拿到了回信,我會盡快趕回來的。」

    「不過還是過上幾日再動身。」霍雋囑咐道。

    謝承顥太過多疑,他們今天才碰了面,晏九明日就走了的話,他一定會有所懷疑,處處去留意他的去向,到時候就難辦了。

    「好。」晏九點了點頭,想了想又囑咐道,「暫時這些事,還是不要告訴她為好,她的任何異樣舉動變化,都很容易讓謝承顥瞧出來。」

    她現在畢竟不是以前那樣一個人了,事事都得顧及著那兩個年幼的孩子,那便更加不能與謝承顥斗了。

    「她最近也在問我了,我得設法告訴她些狀況穩住她,不然她真的會起疑了。」霍雋道。

    宛莛也是如今太多的心思放在了照顧兩個孩子身上,加之前些天璟兒又有些中暑,所以並沒太過向他追問南楚的事。

    可是他越是這樣一點消息都不告訴她,她就越會懷疑是不是出了事,所以還是要告訴她一些好的消息,讓她能安心照顧著孩子等著,至於其它的交給他和龍靖瀾暗中行事。

    晏九無奈歎了歎氣,道,「現在也只有如此了,若是她什麼都無法得知,只怕會更加起疑。」

    「高昌之事,就拜託你了。」霍雋朝著面前的人,鄭重地拜託道。

    其實,好次他都在想,晏九遠比燕北羽和謝承顥他們任何一個都適合宛莛,但是感情的事從來不是適合與不適合,只有愛與不愛罷了。

    他也看得出來晏九對宛莛的心意,只是宛莛一直相處有度,並沒有讓自己逾越朋友的情份,她很清楚自己是無法愛上晏九。

    她比任何人都懂得,不曾擁有固然遺憾,但擁有過了再失去,遠比那份遺憾還要折磨人,所以明明知道自己是無法愛上晏九,就更不能去嘗試,自己一句喜歡不上固然可以抽身離去,也許也會愧疚,但卻會讓對方陷入更深的痛苦。

    「這裡,你也不能久留,盡快回去吧。」晏九把準備好的藥拿給他,催促道。

    霍雋接過,微微笑了笑,「晏九,雖然宛莛沒有緣份與你走到一起,但是她很重視你這個朋友,謝謝你和晏西這些年對她的照顧。」

    「這些年,她也確實不容易,既然那個人才是她想要的幸福,我該成全他們。」晏九悵然笑了笑,由衷說道。

    從她到北齊,這一路他都是看著的,她崩潰過,絕望過,最後那一切都將她整顆心都冰封,是燕北羽的出現,融化她心裡的寒冰,是他讓她找回了曾經那個霍宛莛。

    他嫉妒他,可是他也比誰都想看到她能幸福快樂的生活,哪怕那幸福並不是他帶給她的。

    「宛莛能遇到你,是她的福氣。」霍雋道。

    若是,那些年沒有他和晏西在她身邊,她一個人在北齊該過得多麼無助。

    「可也是我的劫數,也是謝承顥的劫數。」晏九苦澀一笑道。

    「他?」霍雋冷冷地挑了挑眉,道,「我一直想不通,那個人有什麼地方值得晏家效忠的。」

    誠然,他是一個合格的皇帝,有野心,有手段,但是在他看來,他不像一個人,更像是一個冷血的怪物。

    「這世上天子皇家出來的人,又有幾個真的就活得像個人了,那樣人性扭曲的地方,生活出來的人,也都不像個人了。」晏九悵然歎道。

    霍雋沉默了一陣,道,「那倒也是。」

    那樣的地方,看似金尊玉貴,卻著實是個可怕的地方,身份固然尊貴,可心上卻都缺了一塊似的,燕北羽對感情偏執得近乎瘋狂,謝承顥對權勢的迷戀,堪為可怕。

    雖然都看似擁有了天下許多人求之不得的東西,可也在成長中都遺失了一個正常人該有的東西,有的會更加癡迷的想要擁有,有的卻不知道自己失去的是什麼,所以想拿更多東西去填補那塊缺失的地方。

    「也許是因為我擁有了他所沒有的東西,所以對權勢並沒有太大的在意,但是權勢對他而言,卻是自我保護的安全感,以及做人的尊嚴,只是因為曾經被踩到最卑微的地步,所以才想站到最高的地方,這也就是我先前向你請求的原因。」晏九歎道。

    他們都有親人的護佑,朋友的友誼,可是謝承顥是不曾擁有的,就連他的親生母親都要殺了他,他又還該相信誰。

    所以,他相信的只有利益,而不是情份。

    他也好,師傅和師叔也好,再好的醫術,也是無法醫好那個人的心的。

    「只是,若是真到了他要傷害宛莛和孩子的地步,我想我答應你的,會無法做到。」霍雋坦言道。

    「真到那一步,我也會阻止的。」晏九道。

    他只是擔心,萬一這局謝承顥輸了,所以才會向他提了那個請求罷了。

    北齊還需要他這個皇帝,而且也許到最後,真的會讓他明白過來,他真正想要的是什麼……

    「那麼,我先告辭了,去高昌一路小心。」霍雋朝他微微頷首,拿上藥方才離開了藥廬。

    ——

    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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