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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52章 愛已斑駁,我不要了 文 / 蘇蘇向晚

    「是!我們的感情?呵呵,真是好笑啊……我們的感情,從分別七年之後的第一天開始。就是在演戲!就像你大哥,六年的婚姻都是在演戲一樣,處處充滿了算計!你們兄弟倆,真是一對好兄弟啊!真是一對天生的好戲子啊!夏雲帆,你滿意了?我父親就是害死你們父親的兇手之一,我就是你們仇人的女兒!來吧,掐死我吧!像你大哥對你大嫂一樣的手段,來對付我吧!」海若儼然已成為場上最為失控的人之一。不同的是。她不像江瑩那麼柔弱。江瑩是崩潰了,死的心都有了,而她,骨子裡的怒火,已經熊熊燃燒起來了。

    他瞞著她的事情太多太多了,他們兄弟倆不論有什麼隱衷,傷害的人,也太多太多了。

    有再多的恨,也不該對自己最親密的人下手啊!在下手的時候。自己的心,就不會痛嗎?

    「海若……」

    「不要叫我!」海若痛哭的渾身都在顫抖:「哪怕你們有證據證明是江家傷害在先,可是你們所報復的人裡面,全都是傷害你們的人嗎?是誰,就衝著誰去,為什麼要牽連無辜的人?江北有錯嗎?他逼迫你們的父親了嗎?江瑩有錯嗎?她逼迫你們的父親了嗎?我有錯嗎?我逼迫你們的父親了嗎?為什麼不衝著真正的兇手去?為什麼要傷害和利用無辜的人?夏雲帆你不要對我說你也是無辜的,你知情吧?你就算沒有做過傷害別人的事,但你卻眼睜睜的在看著你大哥去傷害你熟悉的人,你不無辜,一點也不!」

    海若的質問讓夏雲帆無言以對。他緊緊盯著她的容顏看,像是想要再一次將她刻進骨子裡,她的崩潰,讓他憐,更痛!可是,怎麼辦?這一天,終究還是來了,而且比他預想的,要更激烈……

    哥,這就是你想要的嗎?

    江北推著輪椅,慢慢滑了過來,在雲帆背後停下,自始至終,他是最冷靜的一個人,也許是因為他知道的最早,也許是因為他骨子裡的強大。

    雲帆緩緩站起身,面對江北站立,江北雙手交叉放在腿上,平靜的看著他。

    「北北……」雲帆艱難的開口,聲音已經嘶啞。

    「我姓江!夏先生,請叫我江先生或者江北。」江北說的很平靜,平靜的像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是語氣,透著刺骨的冷。

    雲帆深邃的目光一直緊緊盯著他的眼睛,他也是。曾經無話不說、曾經一起打過架、一起唱過歌、一起喝過酒、一起愛過同一個女人的好兄弟,就這麼用陌生的眼神,靜靜相視。

    雲帆心口像堵了一塊大石,悶的幾乎喘不過氣來,可是,他沒有說一句解釋和反駁的話,而是盯著他,輕聲說了一句不提往事不提真相不辯解的話:「江北,好好照顧她。」

    江北眼神輕輕跳躍了一下,仍舊不語,雲帆再次深深看了哭泣的海若一眼,轉過身,邁動沉重的腳步,向門外走去,掠過雲航時,雲航輕聲喚:「雲帆……」

    雲帆頓了一下,淡淡一笑,看向他,輕聲問:「哥,江蘺,你們滿意了?我是孤家寡人了,但是,我仍是我,你們永遠都不懂的那個我!」

    話音一落,他淒然一笑,轉身拉開門大步走了出去。

    門在身後自動關上,發動汽車駛離江家的豪宅,眼淚洶湧而下。

    這就是復仇的代價……愛人恨了,兄弟斷了,親人痛了……

    哥,值得嗎?報仇的感覺,真的那麼好嗎?如此,父親能夠重新活過來嗎?

    「江蘺!你這個小賤人!」江夫人將江瑩交給苗曉卿,尖叫著撲了過去,江蘺笑著鬆開雲航的腰,坦然迎向她,在她即將抓到自己的時候,輕輕一閃,江夫人撲了一個空,趴在了沙發上,江蘺淡淡的笑,也不吭聲。

    江夫人更怒,又撲了過去,江蘺依然未動,在她撲過來時,又一閃,江夫人撲通跪倒在地上,江蘺笑著說:「媽,好歹你養了我這麼多年,不用對我行這麼大的禮。這個頭,你應該到我母親的墳前去磕!」

    「放屁!」江夫人已經崩潰,儀態全失,指著她怒吼:「就是那個狐狸精賤人,才生出你這麼個小賤人來!你連自己的姐夫都要搶,還串通外人來害自己的親人,你骨子裡就是一個六親不認的娼妓,不要臉的娼妓!」

    江蘺的臉色漸漸暗沉下來,眼底閃過一抹狠,冷聲提醒:「我叫你一聲媽,是因為好歹你名義上養了我二十年,但是!這一聲媽之後,你我就是路人,你沒資格教訓我!說我賤?是,我承認,我媽是風塵女子,我是夠賤的,可是,你的骨子裡,連娼妓都不如,你和你們伍家的人,就是一群狼,吃人不眨眼的狼!畜生!」

    「二姐!」江北怒吼,顫抖著提醒:「夠了……如果說爸爸媽媽和爺爺奶奶曾經欠你的,大姐可不欠,你為什麼要這樣對她?」

    「哼!」江蘺冷笑,反問:「江北,你是家裡的小皇帝,你可曾知道,被關禁閉兩天不給吃飯的滋味?你可曾試過竹條打破手心的滋味?你可曾試過被人踐踏尊嚴的感覺?你可曾有過被人在背後指指點點,說是身份不明的野種的經歷?沒有,你都沒有……可是我有!我眼睜睜看著最疼我的母親,被人像拎小雞一樣提著扔出了江家的大門,我聽到她在風雨中苦苦喚我的名字到深夜;我看到她死後衣不蔽體滿身傷痕的慘狀……」

    「那是一個意外……」

    「意外?沒有江中巖夫婦的無情,我母親會遇上那個變態狂嗎?她會被扔在大橋上嗎?她會孤零零一個人嗎?她會死嗎?」

    江蘺的眼淚也落了下來,江北嘴唇哆嗦著,終究沒有說出一個字來。

    海若呆呆看著她,再看看整個房間裡全部失控的眾人,又回頭看看想要觀望又不敢靠過來的傭人們,緊緊閉上雙眼,抱住了頭。

    她要崩潰了,她承受不住了……新年,新的一天,為什麼會是這樣?

    寧向天轉頭看向一直戰戰兢兢的寧夫人,寧夫人感受到了他如炬的目光,打了一個哆嗦,寧向天沉聲問:「她是誰的孩子?」

    寧夫人臉色煞白,沒吭聲,寧向天皺了皺眉頭,聲音又提高了一些,冷聲追問:「到底是誰的?」

    寧夫人緊緊咬著唇,眼淚啪嗒啪嗒落了下來,渾身顫抖,痛悔的說不出話來。

    「不管是誰的,我不會衝動到去殺了那個人的,我只是要知道真相。玉蓉,等我自己查出來,和你主動說出來,結果是絕對不會一樣的。」寧向天恢復了一向的冷絕,沉聲威脅。

    寧夫人哽咽著,聲音低的如蚊蠅:「是……錢……」

    她哭的說不出話來,寧向天濃眉緊皺,脫口而出:「錢朝陽?」

    寧夫人放聲大哭,這就是最好的回答。寧向天緊緊閉上雙眼,良久,緩緩睜開,冷笑,忽然問:「你知道嗎?如果當年不是你說你有了我的孩子,如果不是我可笑的認為我應該承擔這個責任,我不會娶你!哪怕輕晚當時已經嫁人,我仍不會娶你,也不會娶任何人。過去、現在、將來,這兒……」寧向天的手指捅捅自己的心口:「只有一個女人存在過!我曾經痛恨自己背叛了對她的感情,但是,我卻清楚的知道,我這輩子,都無法將她從我心裡剜除,哪怕,她一輩子都是別人的女人!玉蓉,你不是害了我,因為我從未愛過你,我和除輕晚之外的任何一個女人在一起,都沒有什麼區別。你是害了你自己,你把自己的半生,都押在了我身上,用的不是愛,是欺騙!所以,當有一天事發的時候,我對你,不會有一分的愧疚。但是你罵我也好,世人罵我也好,我仍然要說,坦然的說:我此生,只愛輕晚,我恨你,因為你污了我對她的愛!」

    溫玉蓉痛不欲生,可是她除了哭,又不能說出任何一句解釋的話來。寧向天的脾氣她太清楚了,你越是辯白,便越是激怒他,不如扮柔弱扮可憐,即使挽不回他的心,挽不回他的人,但起碼能讓他抬手放過自己和思思。

    「離婚吧!」寧向天的口氣漸漸低沉下去,輕聲說:「早在十幾年前,我們就該分開的,如果不是為了思思,這麼多年……」

    「向天……我是真的真的很愛你……當年我愛上你的時候,你還是一個窮小子,一無所有,我不顧一切的愛上你,幫著你,二十多年來我們共度患難相濡以沫,你對我,就一點點感情都沒有嗎?」溫玉蓉痛哭:「是,我是欺騙了你,但是我那也是因為太愛你,我以為我們結了婚,我會把這個孩子打掉,生一個真正屬於我們的孩子,可是醫生說,我的體質不適合流產,流產之後也許永遠都不能再有孩子了,我沒有辦法,才將這個孩子留下的……」

    寧向天深深歎了一口氣,輕聲說:「玉蓉,按說,任何一個男人在知道這樣的事情之後,都會崩潰會失去理智,可是我沒有,你知道是因為什麼嗎?因為……我還是不愛你,和你之間的紐帶沒有了,原來……我並不是那麼在乎。也許在這一點上,我該說一句對不起,但是玉蓉,你騙了我二十多年,你也欠了我的。我們,扯平了!」

    溫玉蓉紅腫的眼睛呆滯了一下,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的意思是,他不追究了,但是一定要離婚?也就是說,他不會把思思的事情說出去?島以畝扛。

    溫玉蓉呆呆看向他,他輕聲說:「就看在你曾在我一無所有時愛上我的份上,看在你跟了我二十多年的份上,我不會主動為難你和思思。離婚後,正在居住的那套別墅歸你,雖然我們早在十多年前就簽訂了財產分割協議,但是,我仍會給你一些補償,首先,一次性給你一筆錢,然後,每月我會負擔一部分你們的生活費,直到思思結婚成家。思思雖然不是我的女兒,可是我是看著她長大的,我曾將她捧在掌心寵愛著,又怎麼可能沒有一點感情?我會依然把她當成我的女兒,雖然她不能夠繼承我所有的財產,但是她結婚時,我會送給她足夠豐厚的嫁妝,比如車子和房子,讓她風風光光的嫁人,也算是不枉她叫了我二十多年爸爸。」

    溫玉蓉痛哭失聲,這是她意料之外的,她沒想到,在身世炸彈爆炸之後,他還能如此善待他們母女。雖然失去了他,失去了家,可是,她還是滿足的,因為他終究放了她們母女,也不枉她曾深愛他一場。

    「玉蓉,我沒有撒謊,顏海若,真的是我的親生女兒。」寧向天的聲音變得柔和起來,輕聲說:「老天爺是公平的,在奪走一些東西的時候,總會給一些補償,在給一些東西的時候,也會奪走一些。玉蓉,我欠她們母女的太多太多,我要海若認祖歸宗,從今以後,我會用盡餘生的力量去補償她們,所以……」

    寧向天的語氣忽然冷了,沉聲說:「所以玉蓉,請你轉告思思,任何人,我說的是,任何人!也不許再騷擾她們,更不許動她們一根汗毛,否則……我能給予你們的,就全部能夠要回來,更能讓騷擾她們的人……玉蓉,我就不多說了,我想,你懂得!」

    溫玉蓉嫉恨的咬牙,胸口像是壓了一團火,隨時便可點燃,然後爆炸,可是,她還是順從的點點頭:「我知道,思思任性,我會說她的,她以後再也不會了。」

    寧向天歎了口氣,輕聲說:「照顧好她,但是,不要再嬌慣她了,早晚會慣出大事來的。」

    溫玉蓉咬牙,卻只能輕輕點頭,小聲應著。

    溫玉蓉走後,寧向天跟助理要了手機,開始撥打輕晚的電話。

    輕晚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柔,像暖暖的春風,即刻便撫平了他緊皺的眉頭,冷靜了他燥亂的心。

    「輕晚……新年好!」他溫柔的開口,都不知道自己臉上的表情,有多麼的柔和,那一瞬間,他像是忽然回到了青年的時光裡。

    那時,她羞紅臉看著他,眼眸輕垂,那一低頭的溫柔,撩動他年輕的心,撲通撲通跳的歡。

    這一刻,也是,他忽然就覺得自己又年輕了,那些美好的歲月,忽然就回來了。

    「向天……新年好。」輕晚眸子彎了彎,溫柔的笑。

    一個在天涯這端,一個在天涯那端,靠在各自居住的醫院床頭,握著手機,帶著不自覺的微笑,說著同樣的話,如兩人的心,和遙遙傳送的電波一樣,緊緊,相連!

    我的愛人,我的女兒,我們馬上就要真正的團聚了!這遲來的幸福,讓我灰暗的人生,忽然迸發絢麗的色彩,我們再也再也,不要分開了!

    雲帆離去後,室內驀然靜寂下來,空氣沉悶的讓人窒息。海若的視線一直一直的落在門上,門關上的那一瞬間,她的心門也隨之而緊緊關閉。

    她還愛他嗎?愛!她真的恨他嗎?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她只是禁不起一再的打擊,經不起一再的被欺騙,她怕了,累了,倦了,悔嗎?不……哪怕遍體鱗傷,她仍不會後悔曾經愛過他,不會後悔這些日子以來的投入。生活,她不苛求完美,可是感情,她看的重,因為重,所以她要愛的純粹,不沾一抹塵埃,不夾雜一絲雜質,可是他們的愛,已經斑駁,不是她想要的了,不是她敢要的……

    海若低下頭,眼淚啪嗒啪嗒滾落下來,淚水沖刷不了已經存在的過往,也抹不去她對他的愛,只是……因為太在乎,才不能接受一點點的瑕疵,也因為迷茫,不知道要如何走接下來的路,只是她知道,江北是拿生命救過她的人,她欠了他的,她怎能眼睜睜看著自己最愛的男人,也成為傷害恩人的儈子手?

    江北,你父親欠了他的,他們要討回,沒有錯;他欠了你的,我來還,行不行?只要你別恨他,你別傷害他,我拿我的生命我的一切還你,行不行?

    沒有人知道海若真正在想什麼,所有人都認為,她是站在江家這邊的,而且無法接受雲帆的欺騙和利用。沒有在愛裡的人,哪能知道,像她這樣執著倔強的女子,若愛了,粉身碎骨都不會怕,只是現在她要的,永遠是別人都不懂的……就連她自己,也在彷徨和掙扎。

    夏雲航一直沒有動,江蘺走過去,想要握住他的手,他卻有意無意的抬起,輕輕捏住了一片花葉,江蘺的手,頓在空中一秒,又不著痕跡的拉拉他的衣袖,輕聲說:「等我,我去跟他道個別,我們走,徹底離開這個比冰窟還冷的家。」

    雲航沒有吭聲,也沒有回頭,輕輕捻捏著那片花葉,一動不動,江蘺又看了他一眼,轉身往樓上走去。

    江夫人罵著爬了起來,想要攔住她,江北輪椅飛快一轉,逕直擋住了母親的去路,江夫人急的眼睛都紅了,呵斥:「江北,你幹什麼?她還有什麼臉去見你父親?她這個野種、賤人……」

    「夠了!媽,你還嫌這個家不夠亂嗎?你到現在也不覺得你欠了她的嗎?」江北的聲音驀然提高,第一次對母親吼出了聲,正因為是第一次,江夫人震驚了,心底竟然生出了小小的怯意。兒子忽然變了,從來都沒有正經的他,忽然變得冷沉嚴肅,也成熟了許多許多,成熟的讓她潛意識裡不得不順從他的意願。

    「她也是我爸爸的孩子,她是江家的二小姐,她有資格去見自己的父親,我們沒有權力阻止她,因為……不管她做了什麼,不管她承認不承認,不管你承認不承認,她身上都流著江家的血,她永遠是江家的一份子,到哪一天,都無法改變!哪怕她親手將尖刀刺進我們的胸口,也是自己人殺了自己人,仍改變不了,她是江家女兒的現實。」

    江蘺剛剛走上樓梯的背影驀然一僵,她緩緩回頭,震驚的盯著背對自己攔住江夫人的江北,鼻端微紅,喉間也開始發堵,可是倔強的她猛地回頭,繼續邁動腳步往上走去。

    她不是一個好女人,也不是一個善良的人,她要冷一點、狠一點!她不後悔自己做過的事,她不會因為江北的一番話而感動,她不會因為他到現在仍舊堅定的承認、從骨子裡承認,她還是江家的一份子而改變自己的計劃,不會……

    可是心,怎麼那麼疼呢?還有眼淚,為什麼要不爭氣的滾滾而落呢?如果說她還有些留戀有些不忍的話,大抵就是對她這個弟弟了?還有那個她傷害了的姐姐,他們是這個家裡,曾經真正給予過她關心的人,很久以來,她一直以為那是虛偽的,可是決裂了,她忽然開始眷戀,開始不捨,開始相信了……

    但江北,你休想用親情綁住我復仇的腳步,休想……

    用手去推臥室的門,是反鎖的,一定是江夫人囑咐張護士將門鎖上的。江蘺頓了一下,緩緩彎下腰,從地墊下取出一枚鑰匙,平靜的打開了門。她早料到了,料到有一天,她會走不進江家的每一個角落,所以,她做好了一切的準備。

    推開門,對上了張護士驚慌失色的臉,她淡淡一笑,輕聲說:「我來和爸爸道別。」

    她緩緩向床前走去,張護士驚慌的攔住她,她眉頭一挑,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張護士馬上嚇得腿軟了。江蘺一冷起來,讓人骨子都發寒,張護士沒見過這樣的場面,嚇得話都說不出來了。

    江蘺一把推開她,站到了江中巖的床前,站得筆直筆直的,冷冷俯視著他。江中巖睜著眼睛,眼神裡閃過焦急和驚恐,還有深深的痛。

    「爸爸……讓我最後一次叫你一聲爸爸……從此以後,我們就是路人了。謝謝你給了我一個江姓,無論我多恨,我都不會去改變,這個姓氏是我的烙痕,是我走過的路,也是我的恥辱,它會讓我記得我和我媽受過的苦,提醒我,對帶著親人帽子的仇人,不要心軟!爸爸,謝謝你,謝謝你對我和我媽的無情,造就了一個堅強的能夠忍耐的我,除了生命,這大抵是你送我的最好的禮物了。爸爸,如果有來生,千萬不要再遇到我和我媽,不,也許你會遇到我,因我們都是要地獄的,而我媽,她雖然下賤,可她是善良的,她現在一定在天堂,是你永遠都見不到的,那麼,你欠她的那句對不起,也就永遠沒有機會說了。爸爸,公司已經亂了,江家要散了,雖然你們未到窮途末路,但是鬥爭還在繼續,我和你害過的夏家的孩子,是不會給江家翻身的機會的。爸爸,既然什麼都做不了,那就躺在床上,為你的殘忍和無情而懺悔吧!這是你最該做的事。爸爸,保重!」

    江中巖的眼神變了,眼珠瞪的滾圓,似乎想要說些什麼,又說不出來,眼睛像是能滴出血來,臉色也變得很可怕,江蘺猛地轉過臉,不再看他,低頭靜默了數秒,絕然的轉身離去,背後傳來張護士驚慌的呼喊:「江先生,您怎麼樣?江先生……我拿拼音板,江先生……」

    「輕晚,我這邊有些事耽擱了,可能要過幾天才能去看你,等我去看你的時候,給你一個驚喜,好不好?」寧向天笑得愜意,溫柔的話語輕柔的如風。

    「嗯,你忙你的,不用來,海若會陪著我的。」

    「我答應了海二回去,看來要食言了。這丫頭,可是我的剋星,她若見了我,一准又要揪著頭髮罵:寧老頭,你怎麼又說話不算數?看我不狠狠罰你!我害怕呀,輕晚,你要替我說好話,等我再去了,我們在一起的時間,會……很多很多!」寧向天笑得舒心,助理也忍不住偷偷笑了。

    此刻的老闆怎麼像個情竇初開的年輕人?撒嬌賣萌什麼招數都往上使,不過,老闆以後被親閨女管的死死的,是百分百確定了,誰讓他心甘情願呢?但海若就是再霸道,也絕對和寧思思的霸道,不是一個概念,寧思思那種,屬於自私和狂妄,海若那種,屬於霸道的溫柔吧?

    「海若才不會,她最乖了,從小到大都聽話……」

    「她聽話?」

    「聽……話……」輕晚說的沒有底氣,語氣漸漸低了下來。聽話的話,怎麼會三天兩頭爬樹越牆,摘梨打棗?如果真聽話,也就不會一梨核砸出一個女婿來。

    寧向天哈哈笑了起來,忽然又嚴肅的說:「我寧向天的閨女,不要聽話,要像我,要堅強,要有自己的個性,只有骨子裡是善良的,就行了。」

    「唉,你會把她寵壞的。」

    「絕對不會,因為她有一個善良的媽媽。」寧向天的聲音再度溫柔,輕聲說:「輕晚,我對不起你……」

    「別說這樣的話,不是你的錯,你什麼都不知道。」

    「輕晚,謝謝你,給了我人生當中,最大的驚喜。」

    輕晚的臉也紅了,低聲問:「你那邊有人嗎?」

    寧向天這才想起扭頭看了一眼,正對上助理楊源側耳聆聽的臉,他狠狠一瞪,呵斥:「你小子,幹嘛呢?」

    楊源嘻嘻笑著說:「老闆,我什麼都沒聽到,您撒嬌賣萌我都不知道,情話更是一句沒聽著……」

    寧向天抄起枕頭扔了過去:「你這個臭小子,滾!」

    那端的輕晚臉已經紅透了。唉,二十多年過去了,他怎麼還是那個脾氣呢?

    江瑩像是呆了,靠在苗苗懷裡,一動不動,就連眼睛,都一眨不眨的,身邊再多的爭吵,再多的哭泣,彷彿都與她無關了,她的世界,已經變成了廢墟,她的腦中,完全空了……她又變得安靜了,和從前一樣的安靜,只是空洞的眼神、蒼白的臉色,在提醒著眾人,她,垮掉了……

    江北推動輪椅來到海若身邊,靜靜的望向癱坐在台階上的海若,緩緩伸出手,海若也伸出手,緊緊握住,眼淚再次滾落,輕聲說:「江北,對不起……我替他說一聲,對不起,你有什麼火,衝我來……」

    江北搖搖頭,輕聲說:「不是你的錯!和你完全沒有關係,把你牽扯進來,是江家的錯,是我父親和舅舅的錯,是他們扯上了你父親。」

    海若一手握緊他的手,一手緊緊摀住自己的嘴,痛哭失聲,江夫人卻惱了,指著她低聲吼:「江北,她是夏雲帆的女人,她和夏雲帆早就勾搭在一起了,你還信她的話?她留下來,一定是演戲……」

    「媽!」江北猛地回頭,瞪向母親,太陽穴的青筋一下一下的跳動著,彷彿在訴說他的隱忍。

    「您不要再說話了!即使當年的事您不是全部知情,若是您當初能夠站在正確的立場勸說爺爺奶奶、爸爸和舅舅,就不會有那麼多的誤解和仇恨!您不是儈子手,卻也算是幫兇!」

    江夫人氣的渾身發抖,江北雖然桀驁,頂多說他他不聽就罷了,這樣不敬的話,可是第一次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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