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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些番外 五 有些感情斬不斷 文 / 蘇蘇向晚

    「老婆,快,給我一半!」

    「不能給你,給你我就不能見人了!」

    「那你就眼看著為夫不能見人?」

    「那你就想看你老婆不能見人?」苗曉卿眼皮跳跳的,反問。

    江北那個恨啊,指著狂笑的眾人咬牙威脅:「你們都給小爺等著,等你們結婚的時候,小爺要強你們新娘子一百遍!」

    「江小爺,您瞧瞧,新婚夜啊,**苦短,趕緊先拿下你老婆再說,還是,你已經習慣被你老婆拿下?」

    又是一陣大笑,苗曉卿羞的臉都不敢抬起來了,偏偏江小爺臉皮厚,一句也不相讓,只是雙手捂在腿間的姿勢,實在讓人受不了,最後連苗曉卿也不捧場的哈哈笑了起來,江小爺鑽地縫的心都有了。

    夜深時,鬧洞房的人才散去,新人已經被折騰的疲憊不堪。

    「老婆,我不行了,我沒力氣了,要不然咱們明兒再洞房吧?」

    「你還是不是男人?」

    「老婆,不是吧?你這麼豪放?以前也沒見你這麼……」

    「那不是還沒婚禮呢嗎?現在婚禮了,生米煮成熟飯了,我還矜持什麼?來吧!」

    「不要啊老婆……嗯啊……老婆,你要溫柔一點……」

    「放心,我會對你負責的!」

    「嗚嗚……老婆你輕一點……」

    月兒羞紅了臉,悄悄躲進了雲彩裡,夜,愈發靜了下來,而這甜蜜,卻永遠漫在心頭,那份刻入骨髓濃濃的情,歲歲年年綿綿不休。

    歡愛過後,兩人氣喘吁吁的倒在床上,又雙雙去洗了一番,再回來看看表,已經十一點多了。可是兩人毫無睡意。江北穿上睡衣,倒了杯水,一邊走向窗口,一邊笑著說:「老婆,你穿那睡衣挺好看的,下回咱換套更新款的。」

    「滾!」

    江北笑了笑,臉色忽然僵住了,匆匆將手中的水杯放在窗台上,就瘋了一樣的往臥室外面跑,苗曉卿嚇了一跳,忙喚他:「老公,我跟你開玩笑的,你怎麼真滾了?」

    回應的她的,只有江北蹬蹬下樓的腳步聲,他竟慌亂的連門都不關。

    苗曉卿忽然意識到不對,忙從床上爬起來,穿上自己的普通睡衣,匆匆跑到窗口向外張望。

    因為是新婚夜,別墅內外燈火如晝,大門口亦是,她能清楚的看到別墅外停著的車,雖然看不清車牌,但是從造型與顏色她就能清楚的斷定,是江蘺!

    就在婚宴開始前,江北還曾在人群中尋找,並沒有看到江蘺意外出現,因此,有那麼一會兒,江北是很失望的,但很快就沒有時間去憂傷了,因為客人太多了,鬧洞房的花樣也太多了,他們應接不暇。

    而江蘺,是剛來,還是來了很久卻一直沒有進來?

    苗曉卿意外之間便看到了江北匆匆跑出去的身影,她來不及換衣服,忙扯了一條絲巾披在肩頭,也匆匆追了出去。

    江蘺又抽了一支煙,輕輕揉了揉額頭,司機小聲提醒:「江小姐,您都坐了兩個小時了,要真不想進去,要不然……咱們先回去?明天再來?」

    江蘺沒有吭聲,片刻,輕輕歎息,狠狠掐滅手中的煙,扔出窗外,低聲囑咐:「走吧!」

    司機發動汽車,緩緩開了出去,忽然驚呼:「江先生!江小姐您快看,江先生跑出來了!」

    江蘺震驚,猛地轉頭,透過車窗看過去,驚見江北穿著睡衣和拖鞋,氣喘吁吁的跑了出來,正在開大門。

    「快走!快點……」江蘺的心,忽然慌亂起來,忙低聲囑咐。

    司機猶豫了一下:「江小姐,你既然想見,不如……」

    「別廢話!快走,他出來了……」江蘺趕緊在他背上拍了一下,有些慌張。

    司機暗暗歎息了一聲,又重新踩了油門,往前開去。

    江北剛打開大門,就看到江蘺的車加速往前開去,忙大步追在後面,大聲喚:「姐!二姐……二姐,等等!二姐……」

    車一直往前開,沒有半分停留,江北拚命的在後面追,追的拖鞋都掉了一隻,還在拚命追。

    二姐,我的親姐姐,我一輩子就結這麼一次婚,就不能暫時放下恩怨打開心結,給我我最在乎的親人的祝福嗎?姐姐,你可以記得我們欠了你的,就不能想一想,我們骨子流著同樣的血嗎?就不能想一想,我們曾經親密的童年嗎?姐姐……

    江北丟了一隻拖鞋,跑的踉踉蹌蹌,可是他沒有停下,哪怕速度忽然慢了下來,他也不曾放棄,直到腳痛的跑不動,而江蘺的車也越來越遠,幾乎就要拐過街角,他才明白,江蘺,終究還是離開了……

    江北腿有些發軟,撲通一聲,單膝跪在了地上,背後傳來苗曉卿的驚呼:「江北……」

    江北一手撐在地上,眼淚忽然就落了下來。

    姐,如此絕然的放棄二十多年的姐弟親情,你是如何做到的?為什麼我總是不死心?為什麼我總是放不下?哪怕你恨著我,而我,還是渴望再叫你一聲姐姐。

    苗曉卿蹲下身,緊緊抱住江北,眼淚滾滾而落。

    她愛死這個男人了,他曾風/流不羈,他曾笑傲人生,他曾桀驁不馴,他曾狠如豺狼,但是,他又那麼重情重義,愛所有他在乎的人,珍視所有值得的感情。她懂他,一直都懂,懂他在桀驁的外表下,有一顆多麼純真的心。

    「江北,還會有機會的,一定會的!我們生孩子的時候,過滿月的時候,她會來的,一定會的……江北,你別這樣……江北……」苗曉卿疼的心都要碎掉了,緊緊抱住江北,想要給他安慰,自己卻先落下淚來。

    「她一定還很恨我?老婆,她是我姐姐啊!從小到大,她都疼我,她就是我生命的一部分,她怎麼可以說放下就放下了?老婆,你沒有哥哥姐姐,你不懂……」

    「我懂!江北我懂,我知道你在乎,我知道你愛自己的姐妹,老公,我都明白,但是……一定還有機會,人生長著呢!她會明白的。」苗曉卿泣不成聲。

    江北低垂著頭,眼淚大顆大顆的滴落,新婚的喜悅也無法沖淡因斷裂的親情而生出的傷感。

    「大半夜的,唱哪出呢?」

    靜寂的夜裡,忽然響起的聲音,很遠,卻很清晰。

    江北和苗曉卿震驚的抬頭,卻看到江蘺從遠處一步一步走近,手裡還拎著兩個禮袋。

    她還是一如既往的冷艷,眼神堅定,下巴微微仰起,只是眼眶,紅紅的,夜色都遮擋不住。

    苗曉卿笑了,笑了一下,眼淚卻更多的落了下來,忙將同樣震驚的江北也拉了起來。

    「三十歲的大男人,哭什麼哭?丟人不丟人?結個婚就激動成這個樣子?嘖嘖……我可跟你說,回頭別跟人說是我弟弟,我丟不起這個人!」江蘺一步一步走過來,將手中的袋子扔進苗曉卿懷裡:「笨丫頭,給你的!看在鑽石的份上,以後對我弟弟好點,看著他提醒他,讓他像個男人,別整天抹眼淚!也不知道你這個老婆是怎麼當的,更不知道這個笨小子看上你什麼了?一樣的傻!」

    苗曉卿撲哧笑了,老老實實接過袋子,站在了江北身後。

    江北抹去臉上的淚,哽咽著輕聲喚:「二姐,你來了為什麼又走?怎麼不進去?或者給我打個電話,我出來接你。」

    「我回自己家還要打電話通知你啊?這麼快就想趕我出門?江北你也忒心急了吧?」江蘺狠狠瞪了他一眼,掏出紙巾:「趕緊擦擦,別丟我的人。」

    江北接過紙巾,隨便抹了抹,忙說:「姐,回家說話吧!」

    江蘺看了聞聲跑出來,卻沒敢靠近、遠遠站著等候的江夫人一眼,淡淡的說:「不了,太晚了。」

    「儀式你不來,晚宴你也不來,跟哪個臭男人鬼混去了?」江北擦乾淚水,悻悻的反問。

    「滾!怎麼不哭了?呵,又變成那個意氣風發的江小爺了?別跟姐姐來這套,比誰脾氣大是吧?你未必能贏。」江蘺狠狠瞪了他一眼,自己的眼眶卻依舊還紅著。

    看到他摔倒,看到他哭著叫「二姐」,她居然不爭氣的當時就哭了,可惡的司機,居然問都不問,就把車給停了,還厚著臉皮對她說,車壞了!當她不知道呢?不過是看透她捨不得,看透她想要見自己的親弟弟,想要給他一聲祝福,哪怕那個門她依舊不會進,但是這個弟弟,她放不下,就是放不下……

    「這麼大人了,也結婚成家了,以後別動不動就哭……」江蘺又狠狠訓斥他。

    苗曉卿忙接過話去:「他平時才不哭呢!他只會把別人氣哭,他是想您了……他捨不得……」

    江蘺的眼底有星光輕輕閃爍,轉頭狠狠瞪了她一眼:「說你笨還不承認,多嘴!以為就你一個人懂他呢?」

    語氣強悍的要命,可是顫抖的聲音掩飾不住她的心疼。說到底,不過口是心非罷了。

    「袋子裡是送這個笨丫頭的鑽石項鏈,單單墜子就三克拉呢!別因為討厭我,就當垃圾給扔了。」江蘺狠狠瞪了苗曉卿一眼,頓了頓,又輕聲說:「別誤會,我可不是喜歡你這麼笨的丫頭,我是自己不想戴了。」

    苗曉卿看了一眼嶄新的袋子和禮盒,偷偷笑了,也不點破,但江蘺還是尷尬了一下,又狠狠瞪了她一眼:「還笑!說你笨還不承認?討厭!」

    苗曉卿笑意更濃,她明白,江蘺不過是刀子嘴豆腐心罷了,她若真的討厭她,又怎麼會這麼大手筆送她這麼貴重的禮物?

    「還有一個袋子,是從國外帶來的精油。笨丫頭,可不是給你自己用的,讓他也用點,是舒緩壓力的,他最近忙成什麼樣子你也知道,平時泡澡給他滴一些,房間裡也熏一熏。」

    苗曉卿忙點點頭,笑著碰碰江北的手臂:「看二姐多疼你!我可沾你的光了。」

    江北的眼眶還紅著,但眼底的驚喜藏也藏不住。

    他不說話,江蘺便有些尷尬,她可不會告訴他,她從早晨就開始糾結,熬到晚宴時分換了衣服卻憋在房間裡抽煙,客人大部分散去了她才敢來,卻又在外面掙扎了兩個小時。

    「好了,穿個睡衣就跑出來了,什麼形象?我走了,你們趕緊回去,雖然天熱,但夜風是涼的,別感冒了。」江蘺輕輕歎了口氣,伸手為苗曉卿扯了扯滑落的絲巾,又給江北扯了扯凌亂的衣襟,輕輕一笑,又囑咐:「給你們一聲老套的祝福吧:新婚愉快,白頭到老!可別怪我打擾了你們的新婚夜哦!」

    江蘺轉身要走,江北顫抖著輕聲喚:「二姐,明天……回家來吃飯好嗎?大姐也回來了,但是她後天一早就走。」

    江蘺頓了一下,緩緩轉身,眼眶還是紅著,但已經有笑意浮上了眼底,輕聲說:「不了!笨丫頭,要是肚子爭氣呢,就趕緊懷個孩子,我一定會來看我的小侄子的!走了,別再叫我了,我困死了!」

    江北輕聲笑了笑,拿胳膊捅捅臉紅紅的苗曉卿:「老婆,兒子面子大,咱們不成啊!看你的了!」

    苗曉卿臉色更紅,頓感壓力。

    如果現在能生,她也願意,可是小福星啊,你幾時才會來呢?

    「呃……」苗曉卿忽然彎下了腰,低聲嘔吐起來,江北和江蘺大驚。

    江北一邊為她拍背,一邊轉頭看向江蘺,用崇拜的眼神盯著她,江蘺臉頰抽了抽,呆呆的問:「不會……不會我說有,就有了吧?」

    江北忙問:「江半仙,你給算算,是男孩還是女孩?」

    江蘺眼睛狠狠一瞪:「滾!你才半仙。」

    剛剛嘔吐完的苗曉卿撲哧笑了出來,輕聲說:「真巧,也許不是呢?」

    江北認真的點頭:「老婆,是,一定是!我就說嘛,新婚夜就不該那啥,你瞧瞧你剛才還那麼猛……」

    「臭江北,我撕了你的嘴!」苗曉卿趕緊伸手摀住他的嘴,臉紅到了耳根。

    這個笨蛋,怎麼在親姐姐面前什麼都敢說?她還要不要見人了?

    江蘺撲哧笑了出來,江北也笑了,伸出手,緊緊抱住苗曉卿:「老婆,真的看你的了。那個母老虎回不回家門,全在你的肚子了!」

    江蘺笑著轉身,頭也不回的往回走,背著身擺擺手:「笨丫頭,我認識本市最好的婦產科醫生,明天記得來找我!」

    江北笑了,苗曉卿也笑了,就連頭頂的月兒,似乎也彎起了眼睛,一起笑了……

    梁瑾一邊換鞋,一邊囑咐皓皓:「兒子,快點快點,要遲到了!」

    皓皓看了奶奶一眼,祖孫倆偷偷一笑,都沒吭聲,皓皓乖乖的換了鞋子。

    梁瑾伸手提過皓皓的書包,慌慌張張的往外走:「媽,我送皓皓上學去了,您可別忘了一會兒吃藥。中午雲帆和海若會帶著孩子來吃飯,我回來的時候買菜,您就不用管了。」

    「好的。」夏夫人笑著看著他們離去,忙轉身跑向了陽台。

    這套房子是多層,他們是三樓,可以清楚的看到樓下的情形。

    「快點兒子,別遲到了。」

    母子一起走到樓下,梁瑾一邊回頭招呼走的慢吞吞的皓皓,一邊打開車庫的電動門。

    門緩緩開了,露出了裡面的汽車,她卻忽然呆了,手中的書包「啪嗒」掉落在地上。

    車庫裡一夜之間完全變了樣子,到處都是玫瑰,火紅火紅的,唯有車的引擎蓋上,白色的玫瑰圈出一個大大的心形,然後依然用火紅的玫瑰填補了空白。不單單是這些,車庫的房頂上,凡是車觸碰不到的地方,還掛滿了一串一串的氣球,用粉紅的絲帶纏繞著,垂下的絲帶長長短短的,將梁瑾的心也緊緊繞了起來。

    她忽然明白了,猛地轉頭去看,身後,兒子皓皓乖巧的依偎在雲航的懷裡,捂著嘴偷偷的笑。雲航一動不動的站著,帶著淡淡的微笑,脈脈望著她,沒有一個字的誓言,也沒有一聲低低呼喚,他就那麼靜靜的站著、看著,她亦是。

    時光彷彿穿透了歲月,近十年來的點點滴滴如潮水般漫上心頭。

    那一年的初遇,她剛剛畢業,去他所在的單位為公司的事情辦手續,那是她工作的第一天,緊張、不安,甚至和人說話都有些惶恐。是他接待了她,彼時,他研究生畢業,也剛剛工作沒兩年,她臉紅紅的窘態讓他想到了當初的自己,她怯怯的眼神更無緣由的就讓他心生憐惜。

    拿著她的資料,辦完自己管理範圍內的工作,他居然破天荒的又領著她跑上跑下,找人簽字、蓋章、輸入資料,將不屬於他份內的事情也一併做完了。

    領到證件的時候,她還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完全沒料到會這麼快,來之前,年長的同事曾經告訴她,她會在這一件事情上跑至少三五天,一個禮拜也不一定。

    她懵懂著,但也僅僅說了一聲謝謝,回去之後別人告訴她她才知道,他把她該去跑的手續,全幫她一併跑完了,包括找局長簽字,單單這一項,別人去的話,可能一次簽不下來,若他不幫她,根本就不可能這麼快。

    她首戰告捷,極高的工作效率讓她在老闆和主管面前留下了極好的印象,也給她自己增加了許多的自信,但她知道,這一切源於那個眼神純淨、笑容溫和的男子,所以,在領到第一個月薪水的時候,她去找了他,說要請他吃飯。

    她開口的時候,臉又紅了,但仍怕他誤會,趕緊解釋,只是為了謝謝他的幫助。他婉言謝絕了,她過意不去,第二天又去,他看著執著的她,笑了。

    真的,她太像剛一上班時又緊張又努力又單純的自己了,只是不同的是,他不想和父親一樣沾手生意,也不需要太拚命的努力,因為他的家境非常優越;而她,父親早逝,靠獎學金和親戚的資助,才讀完了大學。那時的他們,是屬於不同世界的。

    他接受了她的邀請,選了一間很乾淨也小有名氣的飯店,看菜譜的時候,她暗暗抽了一口冷氣,卻仍硬著頭皮讓他點菜。他點的不多,葷素搭配也很合理,她暗暗算了算,也是要好幾百塊的,那時她第一個月的薪水只有不到兩千塊,還要寄回一部分給母親。

    又心疼又明白這是應該的,她在糾結中吃完了這頓飯,去結賬才知道,他一早就付過了。

    她更窘了,著急的要把錢還他,他卻笑了,推回她的錢,笑著說:「改天你請我兩次。」

    這樣的兩次,她一直記在心裡,也真的去請了,結果兩次又變成了四次,四次變成了六次,哪怕她先把錢交給服務員,對方最後都給她退了回來。

    每一次,她都臉紅紅的,因為著急和歉疚。那時,也正是她的單純打動了他,他愈發的想要把六次變成八次,甚至變成無數次……

    年輕的心,在一次次工作或私下不多的接觸裡,慢慢靠近,並在他生病還堅持工作的那一天,忽然就推向了小高潮。

    那一天,她因工作而去了他的單位,只是想偷偷的遠遠看他一眼,沒想到,卻看到了臉色發紅、難受的揉著額頭的他。

    她匆匆辦完了公事,忍不住就跑過去找他,他卻微笑著說自己沒事。

    當那一隻微涼的小手覆在他滾燙的額頭時,他的心狠狠顫抖了一下,抬頭看著她,忽然就懵了。

    他灼灼的視線讓她的臉更紅了,忙收回了手,強硬的將他從椅子里拉起來,推著打車去了醫院。

    從下午五點左右掛號,又等待檢查結果,再掛上針,輸了好幾瓶液體,一直折騰到晚上九點多,輸最後一瓶液體的時候,人都走的差不多了。

    她沒怎麼說話,除了不時的將水打開蓋子後放在他手裡或者嘴邊,就一直是安靜的。

    因為液體的關係,他不餓也不渴,她也沒吃東西,就那麼一直陪著他,直到完全輸完。

    秋夜的風,微微的涼,並肩走在馬路上,兩人都沒有說話,在拐彎處躲避車輛的時候,他一把拉住她的手,輕聲囑咐:「小心!」

    她慌張的轉頭去看,卻汗顏的發現,那輛所謂該躲避的車,離她足足有四五米遠,根本就不構成威脅。

    他的手卻再也沒有放開,他偷偷的笑,彷彿壞主意得逞了一樣,卻不知道,她的心底,也有小火花不停的辟里啪啦的悄悄燃燒。

    他的掌心溫暖、微微濕潤,卻讓她覺得很踏實很舒服,真想這樣走下去,一輩子不放開。

    送她到宿舍樓下的時候,他說了再見,手似乎仍忘了放開,她走也走不了,不走又覺得不好意思,便垂了頭,輕輕咬著唇,等著他真的放手。

    垂落在臉頰的髮絲被他的手輕輕攏在耳後,她抬起頭,還未來得及看清,唇瓣上忽然一熱,那是他輕輕吻了一下,又飛快的離開了,手也鬆開了。

    「再見!」他輕聲道別,目送雙頰通紅的她上了樓。

    她上了樓還在發呆,忽然想起肩上還披著他的外套,便匆匆扯了下來,飛快的往樓下跑去。

    他已經不在了,她失望的望著大門的方向發起了呆,背後卻忽然傳來幽幽的詢問聲:「怎麼又回來了?」

    她猛地轉身,驚訝的發現,桂花樹下,他還在。

    心忽然就停跳了,緩緩走過去,依稀聞到桂花的香,來自樹,也來自他身上。

    四目相對,兩兩無言,她第一次那麼大膽的抬頭迎向他灼熱的目光。

    當她把外套遞過去的時候,他輕輕握住了她的手臂,用力一拉,她便跌入了他滾燙的懷抱裡,外套從手中滑落在地上,無人去撿拾。

    那個淺淺的吻不再有,再襲來的是,是綿長的熱吻,吻的月兒躲入了雲裡,吻的風兒停止了呼吸,桂花飄落在肩頭,淡淡的香,從鼻尖,一直蔓延到心間……

    熱戀的日子是快樂的,和所有的戀人一樣,悄悄約會、擁抱、熱吻、甚至偶爾身體的廝纏。交付彼此,是在他生日的夜,那一夜,她不停的顫抖,他亦是。第一次不那麼成功,因為彼此都太緊張,但有了第一次,嘗到了甜頭的他們,便再也收不住。

    當他帶著喜悅將她的情況告訴母親的時候,卻遭到了母親的強烈反對,因為,他們相差的太多了。

    他長在城市,家境優越,工作穩定,沒有任何負擔;而她,生長在一個小鎮,父親早逝,母親多病,工作也不穩定,還要贍養母親,他們的世界是完全不同的。如果他想,母親可以為他找到更好的,母親不強迫他娶誰,但他起碼也要找個他喜歡,又門當戶對的吧?哪怕比他們家稍微差一點呢!可她的家庭條件,差了不是一點點。

    他堅持,母親很生氣,母親身體又不怎麼好,他只能將原本就沒大範圍公開的感情,隱藏的愈發深了。他怕母親若太過激,會傷害到他愛的女人。

    他以為他有時間慢慢說服母親,卻不知道,沒過多久,他的世界,便顛覆了。

    這一顛覆,就徹底改變了他許多年的人生。

    沒有人能接受父親眼睜睜摔死在你面前的慘況。那一刻,他完全懵了,靈魂都游離了。就在距離自己不足十米遠的地方,躺著他溫和慈愛的父親,就在不久前,父親還和他站在同一條戰線上,試圖說服母親,而現在,他在冰冷的地上躺著,身邊是鮮紅的血,頭頂還有白色的……落地時,他只微微抽搐了幾下,便安靜了,永遠的安靜了……

    那時的他,還不知道,父親究竟熬了多久,又走到了多麼絕望的末路,在他眼裡,沒有父親解決不了的問題。直到高利貸舉著砍刀找上門,將家都砸了,他才知道,父親的掙扎,已經很久很久了。

    他沒有落幾滴淚,因為從父親落在他腳下,血如花綻放在他眼底的那一刻,他的靈魂,便已經不屬於自己了,母親曾說過,他那段時間的眼神,冷的讓她都感覺到害怕。

    從那一刻開始,他的心底,只有仇恨。

    提出分手的時候,她痛哭失聲,也曾追問為什麼,他不答,但態度堅決的不可能有一絲的改變。她已經知道了他父親的事,卻沒想到,會是他離開她的原因。那時她也不知道,分手後,他大病了一場,卻沒有對任何人訴過苦。

    沒有苦苦哀求,沒有尋死覓活的抗議,她眼睜睜看著他離開,又在淚水裡等來了他訂婚、結婚的消息。

    他結婚那天,她正坐在醫院的長廊裡,辦好了手續,交了錢,一個人去面對流產手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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