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17章 最是心中怨 文 / 麥燒喬
他話音剛落,便聞一道輕嗤傳來,抬眸看去,是一位身著嫩黃色衣裙的女子。
那女子見悲今的視線轉移,也沒有一絲懼意,神情很是鎮定的說道:「這位大師,現在的情況非是我們要與您的師兄計較,而是他明明身在佛門,卻不肯實言,本就已經破戒。」
這時眾人也差不多都止住了本來要說的話,看向女子的眸光各異,只有白靜依舊是淡淡的神色,生人不近的模樣讓人看不透她在想什麼。
「施主何出此言?」即便被人這樣質疑,悲冥也沒有半點要開口辯解的意思,於是悲今只好硬著頭皮開口詢問,只是即便脾性再好,聽到這女子不客氣的話,他的語氣亦不復溫和。
那女子見悲今被自己激出了火氣,當下也沒想著繼續賣關子,直言道:「適才這位大師說大小姐只是帶煞之身,那麼請容小女子問問,這帶煞是帶的何種煞?從哪兒來的煞?又是為何帶煞?據小女子所知,這大小姐分明就是一抹怨靈,不論善惡,生靈都會被她傷害,留在這世間亦是禍害,人人得而誅之。」
「放肆!」女子的話一出口,最先忍不住的卻是蘇澤月,情急間皇室的派頭便出來了,此後她也顧不上瞻前顧後,厲聲對著那嫩黃色衣裙的女子說道:「你這婢子才入府多久?對爵府又知曉多少?本夫人倒是好奇,你是哪個府上送來的美人,如此口無遮攔!莫不是嫌這個家還不夠亂?」
那女子聞言撇撇嘴,暗道現在已經引起了主母的注意,萬不可再失言,否則上面交代的事情辦不好還是其次,自己的小命恐怕要莫名其妙交待了。
「回郡主夫人的話,小女子確實入府不久,但坊間傳言白大小姐之事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只怕如今隨意在集市上抓一兩個孩子,都能說出婢子適才說的話。」嫩黃色衣衫的女子低垂著頭,對待主母與對待那和尚之時,是兩種全然不同的態度。
也難怪她會被委以重任,確實有幾分小聰明。坐在屋簷上看戲的白映兒這般想著。心中卻為這樣的炮灰感到可惜,明明世上有那麼多條路通向天堂,為什麼偏偏就是有成堆的人往地獄那張門擠來擠去?
眸光帶著憐憫的看向這府中一群無知無畏的女人,大概是她們奉家族之命,所以內心裡覺得自己家族是無可撼動的存在吧。以至於作死的時候還沾沾自喜覺得佔了大便宜。
若不是白映兒從白熙的態度中猜出了幾分他不願府中留有任何閒雜人等的想法,恐怕現在還會因為這樣的待遇氣上一氣,但事實上,女孩已經有所預料。所以對於將死之人,她吝嗇哪怕一絲一毫的情緒波動。
這廂白映兒作為旁觀者,也開始能夠直面蘇澤月對自己的偏愛程度了,不知出於什麼原因,這位郡主對自己很是維護。她記得以前,從白真的字字句句中能看出,只要不牽扯到白映兒這個名字,老爹其實對蘇澤月沒有那麼大的仇恨。
也不知道當初皇帝是用了什麼手段逼迫老爹娶了這麼一個女人,但是很顯然,這個女人確實愛白真愛到了骨子裡。只是,妾有情郎無意,不過一場悲劇罷了。
思及此,白映兒決定若是真的要因為白真如今的狀況找蘇澤月尋仇,大概最好的打擊她的方法,便是為白真找另一個伴侶,而最好那人,是蘇澤月各個方面都不及的,這般便不用擔心蘇澤月不崩潰了。
但這樣的念頭也不過是在女孩的腦中一過,她想,如果可以的話,再也不要蹚沒有老爹在的白府這躺渾水了。
「那依你所言,這兩位大師是在裝神弄鬼唬弄我們?而事實上,他們驅邪得來的結果不過是照著府外的傳言而來,並非術法高深?」蘇澤月此時也管不了那麼多,只想著能把今日這樁荒唐給推了,讓白映兒安然的繼續無憂快活。
刻意的斷章取義並沒有動搖眾人心中的執念,她們都清楚得很,無論是何種妖邪,那大小姐都是決計不能再生活於白府的了。若是主母執意要留,她們便走。畢竟與性命比起來,那一點少的可憐的尊嚴自持,實在是太不夠看了。
聽到蘇澤月的這番話,首當其衝出聲反駁的自然就是悲今了,他也不知道怎麼形勢變化得這般快,明明都塵埃落定的結果,還能被這府中的人給玩出花兒來:「白夫人所言差矣,出家人不打誑語,再說,是您府中之人找到的貧僧兩位,並非我師兄弟主動上門。這番幸苦已經費了,而府中氣運也因我兩人有了改變,這個時候夫人此般言論,便著實有欺人太甚之嫌。」
言下之意便是,你這家大業大的御賜爵爺府,竟然連一兩個高僧的法事善緣都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推脫,實在有失大家風範,且,這般下去恐怕真的不會有其他寺廟的佛家弟子再牽扯進白府的事情。孰輕孰重,待蘇澤月這位主母自己好好分析。
這下再遲鈍的眾人也明白了悲今話中的威脅。她們非但不覺得這僧人放肆,反倒有些責怪蘇澤月的那番無理猜測,使得事情變得複雜。
「大師息怒!郡主夫人恕罪!若是婢子的話誤導了您,婢子現在就解釋清楚。適才婢子出言反駁那位大師開口虛言,不過是因為他說的情況比外間傳聞的程度要輕上些許,有安撫人心故意掩蓋真相的意味,故而婢子適才故作聰明,還望主母責罰,更不要因為婢子壞了爵府的名聲。」
嫩黃色衣裳的女子及時跪地插話,打破了因為悲今生硬之言而變得詭異的氣氛,也把在大師與主母之間搖擺不定的眾人解救了出來。
蘇澤月看得清楚,若是這黃衣女子不說話,也定會有其他的人出聲譴責她,這些人身後的背景複雜,不怕死的也不在少數。
她不是不識時務之人,一己之力下即使是主母,也不可能隨心所欲。反倒因為身份的束縛,沒法光明正大的把白映兒帶離現場。
雖說這女子坦言向自己尋求責罰,但是蘇澤月又怎會真的罰她,且不說女子是真的幫了她一個忙,就是在這麼眾目睽睽之下,她亦不能再落人口實了。
「你且起來吧,是本夫人疏忽,錯不在你。」首位上的婦人即便面對這般窘迫的狀況,也沒有失了那副尊貴的氣質,轉眸看向悲今,蘇澤月言辭間很是誠懇:「大師,還請你大人有大量,不要與我一介婦人計較。」
對於像悲今這樣的僧人來說,每次的事主便是衣食父母,他又怎麼會一根筋的與錢財過不去?於是小和尚輕咳一聲,臉色也變得好看了些許,他朝蘇澤月雙手合十,回道:「阿彌陀佛,夫人寬宏,是小僧出口妄言,得罪之處,還望海涵。」
他身邊的悲冥見此,沒有表情的臉上劃過一絲旁人無法察覺的嫌棄。若不是這麻煩的師弟,他們早早做完早早就能收工回寺了,如今一拖再拖,眼見著天色漸暗,卻還是沒有理出半點有用的頭緒出來,真是愚笨。
「不過對於這位施主的看法,小僧卻也是有解釋的。」悲今根本就沒有留意自家師兄的動靜,只想著如何把任務完成得滴水不漏。他轉了轉眸子,語重心長的道:「坊間的傳聞,我與師兄二人也聽過不少版本,無非是些誇張之詞,雖說空穴不來風,但這風的斤兩有幾,便全在各人判斷了。」
悲今頓了頓,輕咳一聲肅然開口:「白大小姐虛歲十二,未滿週歲之時在府中被傷得奄奄一息,那時她對這爵府,便含著一股怨氣,若是沒有猜錯,這些年大小姐也因為這股怨氣阻礙了身體的發育,所以直到她回府,依舊是孩童的模樣。如今十年過去,雖說大小姐的心間忘了當時受害的感覺,但是因為與府中的氣運不合,故而會誤傷與她接觸的東西。大到上了年紀的人,小到一株剛發芽的花草,凡是府中之物,皆因她而毀。」
「這般不因她是坊間傳聞的妖魔,而單純是帶著通身的煞氣,還有對這座府邸的怨恨。小僧這麼說,不知施主可否滿意?」最後一句話,悲今的目光看向那嫩黃色衣裳的女子,眸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自傲。
黃衣女子感受到了那僧人的視線,卻沒有轉頭,只是依舊朝著蘇澤月的方向,垂著頭道:「大師所言必是極有道理,小女子深以為然。」
悲今聞言,也不知怎的,心間竟有些不是滋味,有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無力之感。這個時候,他才恍然,此女子可能並不是刻意要找他與師兄的麻煩,而是為了推他們一把促成此事。
暗道那位找他們行事的人心思縝密,心間卻也有些後怕。若是他們這遭沒有成功,憑著那人的本事,他師兄弟二人的下場又會是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