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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七章 最遙遠的距離 文 / 青二十七

    聽到綠岫要放了柳初動,眾人皆盡嘩然。雲初定更甚,又是驚異又是慶幸,還有些複雜的情緒在心頭。

    綠岫說道:「前幾天我在真神面前祝禱時,感知薩滿神宮將有一劫。真神密語我不能洩漏,但是當時的預示,比當前之事嚴重了不知幾許。所以,我想,此人的出現,我之受擒,都是應劫。以漢人的話說,是小災擋大禍。我能以此身為本教擋住更大的劫難,實是榮幸之至。而此人,算是成全了我。若非是真神有意安排,怎能如此有驚無險?」

    她停了停,眾人皆對柳初動等人怒目而視,卻沒有人敢質疑她的話。於是,她繼續說道:「我薩滿教教義中有寬恕一節,對任何人,都有容許他做錯並改過的機會。漢人有位夫子說,人非聖賢,孰能無過,知過即改,善莫大焉……」

    這是她短時間內第二次提及漢人的處世經典,有些教眾不覺將眉頭皺起。綠岫恍若未知,以薩滿語念了幾句寬恕經文,眾人隨之念誦。

    綠岫繼續又道:「此人做出這等行徑,我深知他心中惡魔為何,願我薩滿真神以無上神力滌蕩他心靈的污點,從此改過自新,再無罪惡。」

    她再次帶頭誦唸經文。

    她臉上閃著聖法的光芒,她的聲音是世上最誘人的魔音。眾人在她的催眠蠱惑下,竟然認同了她的說法。

    制住柳初動的教眾放開了他,柳初動卻傲然站立:「今天你放了我,莫怪我沒有提醒過你,你會後悔的。」

    綠岫微微笑道:「後悔不後悔,是我的事。你若現在不走,一會就是你的後悔了。」

    柳初動不料她狠絕起來竟能如此。卻也不敢將自己的性命等閒視之,袖子一拂,正要離去。雲初定攔住了他。

    柳初動冷笑道:「怎麼,你還要羞辱我麼?雲師兄!」

    雲初定心中滿滿的恨鐵不成鋼之意。苦勸道:「師弟,回中原吧,七虹門需要你,穆師妹也需要你,你按我上次與你分析的去辦,一定能制衡展家,何苦在這裡耗著?」

    柳初動露出古怪笑容:「雲初定,你太小看師姐了。你以為只有你想的辦法能制衡展家麼?師姐早就想到了更好的辦法。雲師兄。你大概想不到吧,半年之後,師姐將要嫁給展嘯了。七虹門和展家從此便是一家人,哪裡還需要什麼權力勢力的分配,還需要什麼制衡?」

    此事果然出乎雲初定的意料。在他的印象上,穆初雨還是那個沉溺於小小滿足的小姑娘,可,實際上現今的她,卻站在他離最遙遠的地方,對面不相識了。

    雲初定沒有說話。多年沉積的涵養功夫了練就了他的不動聲色。然而柳初動卻面目猙獰地笑了笑,他十分滿意被這個消息所刺傷的,再不是唯有他一個人而已。

    而後。柳初動夾手奪了一匹馬,揚長而去。

    一道黃沙絕塵遠,幾枝綠柳羌笛怨。雲初定看著他的背影,一時間回不過神來。

    綠岫忽然說道:「雲旗主,我還是有些僵直不穩,請你扶我一扶。」

    雲初定木然地過去。她伸過手,扶住了他的肩膀,趁無人注意,輕輕地拍了拍他。這只有他二人才知曉的安慰令雲初定一怔。抬起頭,正看見她溫柔的眼。

    原來。她不是需要他的扶持,而是想要幫他承擔失落與黯然。

    雲初定與綠岫間的微妙情愫。薩滿教眾收拾戰場的忙亂,全都被一陣虛弱的歡呼吸引了過去——

    雷諾從大石塊後面跳了出來,大叫大嚷,然而也只嚷了幾聲,就一頭栽倒在黃沙裡。暈倒之前,他忍不住在心中感歎了一句:親愛的碧血旗療養院,我們來了!∼∼

    …………

    「我就要嫁給你,就要嘛,就是現在,就是此地!」展眉在雷諾面前,早就不懂什麼叫矜持,什麼叫淑女了!在碧血旗休養了幾天,勉強初初復原,她便使盡深身解數,展開了逼婚*。

    「我可怕夜長夢多的,小呆……我們快點成親好了!萬一又來個像綠岫姐姐那樣闖婚的,我可整個人都要不好了……」忽然發覺這種比喻著實不太對,連忙閉了嘴。

    雷諾最早一直在擔心展眉是在生死之境隨口的應承,如今看來,他的擔心真是太過多餘。只不過嘛,雖然他是很想快快把這一見到帥哥就流口水的花癡鬼丫頭娶進門,可不趁著這機會好好逗逗她,又怎會甘心?

    「不是吧?聰明可愛善解人意賢良淑德美貌與智慧並存的展眉展大小姐終於害怕嫁不出去嗎?我好像記得某年某月某日某個人說過……」

    「你還說你還說!」展眉紅著臉跳上前,摀住了雷諾的嘴,「你敢再說,我反悔了啊!」

    雷諾順勢一把摟住了她:「不如我們就在這把事辦了?」

    展眉全身的溫度飆升,軟軟地,沒說話。

    她的不說話,在雷諾看來,根本就是渾身上下都寫滿了「任君宰割」四個字,於是他也就決定勉為其難地滿足她。他吻吻她光滑明朗的額頭,又吻吻她嬌艷如花的臉頰,低下頭去,這回的目標是她輕柔濕潤的雙唇。

    她的身體依舊軟軟地挨在他身上,雙唇卻因為緊張而繃得好緊。她嘴上恨嫁,可完全就不明白嫁人意味著什麼。

    輕扣她緊閉的齒關,他想要更深地吻她,這白癡女人突然把眼睛瞪圓了:「你幹嘛!舔來舔去的,又不是小狗!」

    雷諾簡直想一巴掌打下去!

    如果不是這時候門簾一挑、艾彌兒走了進來,雷諾真的會直接把展眉掀翻了為所欲為。

    艾彌兒一看他倆這模樣兒,忍不住偷偷地笑。

    展眉羞得直想找地洞鑽,狠狠地瞪了瞪雷諾。

    雷諾偷香竊玉被抓個正著,只好「咳咳」地清了清嗓,問道:「阿嫂有事?」

    艾彌兒收了笑。確實有事,若非有事,她也不會這麼著急地過來,闖了他倆的好事:「丹心旗的若是帶人來要接聖女回薩滿宮了。我們旗主說,兩位與聖女有舊,應該想與聖女再見一面。」

    展眉大叫不妙:這回慘了,重色輕友,不知綠岫要怎麼怪她笑話她呢!

    雷諾沉吟道:「聖女難得親身在碧血旗傳教,為何走得這般急?」

    艾彌兒道:「原本無他,一月後是我薩滿教一年一度的秋祭。若旗主說道薩滿神宮剛受襲,聖女受驚,值此多事之秋,今年的秋祭應該提早到半月之後。他說得冠冕堂皇,我們旗主和聖女,都不好反駁。」

    「秋祭時,雲旗主也是要去薩滿神宮的吧?」雷諾忽然問。

    艾彌兒點頭:「是。」她猜到雷諾的擔憂,接了一句:「秋祭並不是全教的祭祀儀式,而是教中關鍵人物的年會。」

    雷諾瞭然,便不再多說什麼,對展眉道:「走吧,我們去送送聖女。」

    兩人匆匆地趕到聖女駐所,卻見那邊已被丹心旗的武士團團地圍住,竟是靠近不了。

    聖女車駕齊備,依然是紗轎一頂,白衣白馬,白色的底上印著藍色的火焰狀蓮花,又寂寞又熾烈。

    似極了聖轎中端坐的綠岫。

    在丹心旗武士的外圍,是雲初定所率的烏都奈、巴圖等碧血旗教眾。他們盡皆伏地,以最為恭謹的禮節相送聖女。

    若是作了個啟程的手勢。聖女寶駕緩緩地動了,車輪轆轆,又將把綠岫送往悠長無盡的寂寞裡去。展眉低聲說道:「若我是綠岫姐姐,在那個什麼神宮裡一時一刻也呆不下去,早就悶死了……」

    雷諾憂心忡忡,並未在意她在說什麼,展眉哼地一聲轉過頭去。便在此時,聖駕之中,突然傳出聖女肅穆而堅決的聲音:「停。」

    這個字,像咒語,停住了每個人的思維和動作。幾乎所有的人都怔了一怔,好像世界在這一刻突然間停滯了一會兒一樣。

    一怔之後,若是趨身問道:「聖女有何吩咐?」

    素手輕揚,綠岫揭開聖駕車簾,探出了半個頭。若是攔住她道:「聖女,啟程吉時已到。若有別事,交由屬下去辦便是!」

    綠岫靜靜地看了他一眼。這一眼並沒有太多的譴責意味,但不知怎的,若是卻感覺到一種無由的壓力,竟然不由自主地讓開。

    無視於若是的再次提醒:「聖女,切勿錯過啟程吉時。」綠岫緩緩地走下車駕,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向雲初定的方向走去。

    也許是被她平時的權威震懾,也許是別的什麼原因。沒有人再阻擋她,反而,她所經過的眾人,都自動地為她讓出一條道來。

    雲初定初時見她向著自己這邊來,頗為驚異,卻也沒想到她是衝著自己來的。因此她款款地走來,走到他面前時,他竟然呆住了。

    那女子的身上有種淡淡的像是茉莉的清香,讓他想起了遠在江南的故鄉。她完美無缺的面龐就在他的臉邊;他聽見她的無上妙音:「你莫忘了,你還欠我一個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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