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章 文 / 葉兮涼
母子三人滿載而歸，方怡思量許久卻還是覺得不安心，便對女兒說：「微微，衣服可以不退還回去，但是錢，你得親自還給那位徐先生。」
姜微本就也是這麼打算的，父母做人從來不喜沾光，人情這回事畢竟是有來有往的，總有一天要償還。可是，她這才發現她連徐敬南的聯繫方式都沒有。
「媽，您放心，明天在婚禮上遇到他，我會把錢還給他的。」
她的女兒做事最有分寸，方怡欣慰地點點頭，同時又感到抱歉，竟將自己女兒想像成腳踏兩條船的人，艱澀地開口：「微微，剛才在商場裡，媽媽不是故意那麼說的，我……」
姜微心裡一軟，不甚在意地搖搖頭，「媽，任誰遇到那種情況都會覺得奇怪的。」
******
姜蕭將新衣服當寶貝似的掛進衣櫥，又一蹦一跳地來到姐姐房門口，眼神戲謔地往裡探了探。
姜微頭疼地發話：「有話直說。」
他來了興致，眼底都發光，「姐，那位叔叔不會是你男朋友吧？」
「不是，」姜微直接否認，又戳了戳這個鬼靈精的額頭，「小孩子怎麼這麼八卦？」
姜蕭嘟了嘟嘴，有些委屈地問：「那你有男朋友了嗎？」
這個問題，姜微竟然猶豫了。她與韓敘之間的關係，究竟會演變成什麼樣，她現在也無法輕易下定論，她下意識地迴避，「怎麼突然問起這個？」
「因為堂哥。」
「啊？」姜微的堂哥名喚姜琰，兩家人住得近，走動得多。只是，她有沒有男朋友怎麼會跟堂哥扯上關係？
「他對孫傑好得不得了，比對我還好，他不喜歡我了。」姜蕭的聲音越來越低，越來越委屈。
「……」堂哥姜琰去年結婚，姜蕭口中所說的孫傑，正是嫂子孫欣的親生弟弟，堂哥的小舅子。
孫傑與姜蕭一般大，家在r市，放假時他經常來w市，住在堂哥家中。堂哥會帶他去買新衣服，帶他去w市的景點遊玩，卻從來不與姜蕭提起，他竟會吃起醋來。
姜微無奈地笑，「姜蕭，你居然這麼幼稚。」
見姐姐無法理解自己的心情，姜蕭的嘴又癟了幾分，「我說的是真的，姐，未來姐夫以後也會對我這麼好嗎？」
「……」姜微語塞，現在的零零後都已經這麼早熟了嗎？
弟弟將逐漸步入青春期，姜微認為有必要解開他的心結，「我們不妨換個立場看看，如果以後我結婚了，你會來我家玩嗎？」
「當然要去了！」
「那如果你未來姐夫不待見你呢？」
「……」
見弟弟低著頭不回答，她又問：「如果你未來姐夫本身也有弟弟，而他也像你這樣吃醋呢？」
「……」姜蕭答不上來，眉間儘是焦急糾結之色。
姜微的語氣緩了緩，「那你說說看，對你的未來姐夫有什麼要求？」
「三個要求。」姜蕭豎起手指頭比劃著。
「要求還挺多。」
「那當然。」姜蕭堅定地點頭，然後開始列數，「第一，對你好。第二，對媽媽好。第三，對我好。」
「……」姜微心裡一暖，有些感動，她的弟弟很懂事。
******
陸家獨子的婚禮，不必猜想就該知道會有多隆重。
酒店位於太湖湖畔，具有w市最大的宴會廳，可容納1200人。三樓宴會廳，一路紅毯鋪蓋，鮮花簇擁著。牆上的投影儀定時播放著這對新人不同風格的婚紗照，男俊女靚，十分相配。
廳外是頗具商業氣息的雞尾酒宴會，廳裡則是浪漫多情的宴席禮堂。方怡攜著兒女入座，椅背上繞著粉紅色的紗，每個座位上都放了一個禮盒——兩盒巧克力和一盒曲奇餅乾。
宴會廳中央是舞台，舞台兩側的led染色燈炫目又神秘，燈光璀璨之下，音樂聲靜靜流淌，竟彷彿是一場文藝晚會。過道兩邊鋪著粉紅色的玫瑰花瓣，而中間則是花瓣鋪成的愛心形狀，圈住了兩人的名字的首字母縮寫。舞台上，以藍色與白色的幕布作為背景，兩隻天鵝交頸相吻，溫馨又唯美。
姜微剛進入公司時，便聽說過關於陸家獨子——陸遠睿的傳聞。畢業於哈佛大學，如今在s市市政府工作。不過，她倒是沒有聽人提起過新娘。不少人羨慕她能嫁入豪門，也不由得揣測新娘的家境背景。
方怡感歎著：「能嫁到陸家，新娘很幸福。」
姜微不可置否，每個女孩兒都羨慕一場完美又夢幻的婚禮，她也不例外。她對未來有無限的憧憬，不論是事業還是愛情。可這樣夢幻的婚禮，是用金錢堆砌起來的，一般的家庭根本不可能擁有。
******
姜蕭坐不住，覺得酒店的一切都很新奇，纏著姐姐陪他到外面逛逛。
廳外有一排高高的圓桌架子，擺放著雞尾酒以及小零食。姐弟兩人來到一邊的長形餐桌前，往盤子裡取了些曲奇餅乾。
姜蕭迫不及待地品嚐起來，只輕輕咬了一口，他便滿意地揚起了嘴角，「姐，超好吃！」
姜微也嘗了一片，清脆酥甜，濃郁的抹茶香氣溢入口中，味道確實不錯。
轉身時，她卻意外地撞上一個頗為堅硬的胸膛，手中的盤子也隨即落到地上，慶幸的是地面鋪著綿軟舒適的毯子，盤子不會碎，否則她就太引人注目了。
「對不起。」出於禮貌，她輕聲嘀咕一句便蹲下去撿起盤子，還沒來得及抬眼看向撞上她的人。
「叔叔！」姜蕭驚叫著。
姜微起身，這才發現眼前的人正是徐敬南，她真心地說了一句：「這麼巧。」
巧得太離譜了……
徐敬南不喜喧鬧，阿諛奉承的話，他早已聽膩了，便走出宴客廳，待在角落意圖清淨片刻，卻在無意間見到一對姐弟像小饞貓一樣覓食，滿臉饜足。
姜蕭的眼珠子骨碌碌轉了轉，視線在徐叔叔與自家姐姐身上來回打量著，最後說：「姐，我先回座位了。」
「……」
見只有兒子一人回來了，方怡不禁問道：「你姐姐呢？」
姜蕭神秘地笑：「姐姐在處理私事呢。」
******
姜微將盤子放下，直視徐敬南幽深的瞳孔，語氣平靜，「徐叔叔，麻煩您把銀行卡號告訴我，我把錢打給您。」
「什麼錢？」
「……」姜微不清楚他是真不在意還是故意裝作不知，只能挑明，「昨晚在東方百貨大廈，您送了一件衣服給我，所以……」
她話還沒說完，就被徐敬南打斷：「今天怎麼沒穿那件衣服？」
「……」這是重點嗎？姜微耐著性子說下去：「我要把錢還給你。」
徐敬南不認為這件事有討論的必要，扯開了話題，「你男朋友沒陪你出席婚禮？」
「嗯，他在s市。」
徐敬南霎時眉頭深鎖，他只是試探地一問，姜微竟真的不知道。就在方才不久，陸征戲謔地告訴他：「你情敵就在樓下，要不要去會會？」
他刻意忽略「情敵」兩個字，從他口中得知遠睿集團經理級別及以上的職員都被安排在樓下的自主海鮮餐廳用餐，而姜微……不知道。
徐敬南猶豫著是不是該告訴她實情，卻又不希望見到他們在一起的畫面，於是也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見她還要再提「還錢」一事，他便找了個借口離開。
姜微回到座位上，卻直覺哪裡不對勁，徐敬南為什麼會忽然問起韓敘？而且在她回答之後，他的表情又似乎欲言又止，好像隱瞞了什麼。
也許是第六感在這一刻起了作用，姜微忍不住撥打了韓敘的電話。
電話響了十幾聲才被接起來，「有事？」
「……」好幾天沒有聯繫，他一接電話，竟然先說出這兩個字，姜微的口氣也不由得冷了幾分，「你在哪裡？」
那端頓了一下，許久才道：「我也在酒店，二樓的海鮮自助餐廳。」
「是嗎？我們見一面。」他就在w市，他竟然瞞著她。姜微震驚的同時又鬆了口氣，至少他沒有選擇對她說謊，他們有必要好好談談。
******
「表哥，恭喜遠睿結婚。」
前來打招呼的正是徐敬南的哥哥——徐敬東，而他身邊站著的女人是他的妻子——蘇辰。
陸征虛無地笑笑，「敬東，你客氣了。」
徐敬東與徐敬南不和是不必掩藏的秘密，而陸征與徐敬南交好，與徐敬東的關係倒是有些生疏。若說徐敬南難以接近，那麼徐敬東就是難以看透。城府太深的人，他不喜歡。
徐敬南淡定自若地看向眼前這對夫妻，輕曬一聲，連聲招呼都沒打。
徐敬東掖了掖嘴角，視線聚集在徐敬南的臉上，眸光沒有一絲波動，也全然不在乎被他無視，還好整以暇地說：「敬南，好久不見。」一邊說著一邊抬手摟住了蘇辰的肩膀，無言地宣誓著主權。
蘇辰的表情極其自然，見到徐敬南她也是欣喜的，畢竟從小一起長大，這麼多年的情誼無法輕易抹滅，卻也只是克制地笑著朝他點了點頭。忽然覺得按住她肩膀的手掌隱隱用力，她偏過頭不解地看向身邊的丈夫。徐敬東的神情完全沒有異樣，依舊鋒利得深不可測。
這場面挺無趣的，徐敬南想。
在他的忍耐力耗盡之前，就聽見不遠處傳來一個清麗又活潑的女聲，「二哥！」
紮著簡潔利落的馬尾辮，身著一身淺粉色大衣，小步跑過來的正是他的妹妹——徐俐。
徐俐甚至還沒站穩，帶著一股衝勁摟著徐敬南的胳膊，不分場合地撒嬌，「二哥，你都多久沒回來看我了！」
徐敬南對徐家的人全無好感，只除了徐俐。他緊繃的面色不禁放柔，揪了揪她的耳垂，姿態親密，「是誰一聲不響跑去歐洲，一待就是一個月，嗯？」
徐俐心虛地吐了吐舌，將他摟得更緊。
姜微一走出宴客廳見到的就是這副場面——一個長相嬌俏、打扮靚麗的女孩正親暱地靠在徐敬南的肩上，臉頰緋紅，笑得肆意。而徐敬南的表情更是柔和得不可思議，她幾乎懷疑自己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