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6章 文 / 葉兮涼
徐敬東彷彿聽到了什麼聲音，才強忍著疲憊不情願地睜開眼睛，他以為時間已經是夜晚，然而窗外還是白亮亮的一片。
最近他的狀態總是這樣,逼著自己一直保持清醒，直到雙眼連睜不開的力氣都沒有，他才會迷迷糊糊睡過去。入睡通常是凌晨四五點,再醒來是下午一兩點。
這段時間,他對「空虛」這兩個字理解得非常透徹。下午睜開眼,感覺到肚子餓就叫外賣，規律的一日三餐變成了一日一餐。吃完了,他就在公寓裡轉一轉，這裡看看，那裡看看，發發呆,一下午的時間不知不覺就慢慢流逝了。
到了晚上十一、十二點,他就重新躺回床上,卻不會睡，失眠、睡不著。
徐敬東的手機裡,連一張蘇辰的照片都沒有。除了主臥牆上的婚紗照,他竟然再也找不到兩人的合照，屬於他們的回憶真的那麼少嗎？
他躺在床尾，單手撐著頭，抬眸仰視那張婚紗照。紅色幕布的單調背景，蘇辰身著潔白的婚紗，笑得一臉燦爛，而他明顯一臉僵硬。
結婚的時候，蘇辰提出要去室外拍一套浪漫的主題婚紗照，卻被他以工作太忙，騰不出時間為由拒絕了，走走形式拍了套照片，就算了事。
他將結婚看作是任務，敷衍了事，也難怪會落的如今的下場。
徐敬東最看重時間，對於一個商人而言，一分一秒，都彌足珍貴。而他目前的所作所為，是荒廢，是墮落。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等什麼，也許是等一個宣判，也許是在等一個贖罪的機會。
他唯一能找到的、與蘇辰相關的真實記憶，不過是那麼寥寥幾句的聊天記錄。
「老公，今天晚上回來吃飯嗎？」
「應酬。」
「那我在家等你。」
午夜十二點，他還沒有回家。
「老公，生日快樂。」這條短信還附著一張圖片，是她為他準備的生日蛋糕。
可是，他回復了什麼？
「我不吃甜食。」
徐敬東看著這段對話，竟然會覺得好笑。扯著嘴角笑著笑著，心裡卻越來越難受。這些回憶對他而言更是一種凌遲，然而也是他僅存的那麼一點點證明她存在過的痕跡。
他們之間就連隻言片語都是那麼冷淡涼薄，他怎麼還會幻想蘇辰能夠原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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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敬東勉強撐著身子起床，日夜顛倒的作息，令他感覺到頭部隱隱作痛。已經記不清這是蘇辰離開的第幾天，在他找不到她以後，他每天的生活都是如此，渾渾噩噩，醉生夢死。
走出主臥，他卻直覺哪裡不對勁，他是真的聽到了什麼聲音。出現幻聽不是第一次了，卻從來沒有這麼真實過。
循聲走到客廳，他看到了彎著腰收拾什麼的蘇辰。
「你……你回來了。」
再見她，竟恍如隔世，他分明無數次想像過，如果她還願意回來，如果她還願意給他一次機會……卻在真正面對時，語塞到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蘇辰聽到他的聲音，背脊一僵，卻沒有回應。回來？她並不是回來。
「什麼時候來的？怎麼不叫醒我？」
她這才淡淡出聲：「我不知道你在。」
她確實不知道他在，現在是上班時間，她以為他在公司。說完才轉過身，卻在對上他視線的時候，眼底閃過明顯的震驚。
徐敬東最注重的是自己的形象，清爽整潔，嚴格自律。然而眼前的他，髮型微亂，鬍渣邋遢，眼裡泛著淡淡的紅血絲，非常頹廢。
「最近工作很忙嗎？」意識到自己將這句話問出口，蘇辰才開始後悔，事到如今，為什麼她還會反射性地關心他？從今以後，他的一切都與她無關。
對於她下意識的關心，徐敬東卻沒有感覺到一絲安慰。在她看來，她的離開不會對他的生活造成一丁點的影響嗎？她離開了，他還能安心沉湎在工作中，甚至為了工作把自己弄成這副行屍走肉的樣子？
「工作我交給其他人了。」
「哦。」蘇辰敷衍地應了一聲，不想去思考其中的含義。
她從包裡將準備好的文件取出來放到茶几上，即使早就演練過無數遍，雙手卻還是帶著幾分顫抖，不再看他一眼，她的視線只是茫然地看向某一處，嘴裡一字一句念道：「既然你在，也好，把離婚協議書籤了吧。」
如果仔細聽的話，她的聲音是輕顫著的，連嘴角都僵著。
離婚協議書……她真的做得出來。
徐敬東握緊了拳，極力克制心底不斷翻湧的怒意，大步向前，將所謂的離婚協議書翻開。條款清晰分明，她連他的一分資產都不要，「蘇辰」兩個字，落在他最不願意看到的簽名處。
他抬手將離婚協議書扔到地上，聲色嘶啞，「誰說我會和你離婚？」
相較於他的過激反應，蘇辰反而無動於衷，依舊是一副寡淡的神色，彷彿什麼都再也激不起她的情緒。
「這不也是你所期望的結果嗎？」
她太累了，不想再與他爭吵。彼此都明白這段婚姻已經窮途末路，為什麼連分別都不能平心靜氣？他不同意離婚？怎麼可能？但凡他有一絲不想離婚的想法，他們都不至於會落得現在的局面。
「我期望的結果？」徐敬東像是聽到了最可笑的笑話，呵呵地笑出聲，幾乎是嘶吼出來：「我從來都不希望和你離婚！」
他是真的從來都沒有想過離婚，在他最糾結，不知道究竟該怎麼與她相處的時候，他曾經滿懷負罪感地祈禱，請再多給他一些時間，等他適應，等他轉變，到那時候，他會傾盡所有對她好。
然而，一切都太遲了，她不想再給他機會了。
他的嘶吼聲響徹客廳，蘇辰被驚了一瞬，不禁抬眸看向他。他臉上的怒意不像是裝的，他是真的憤怒，可是他在憤怒什麼呢？若是他不希望和她離婚，又怎麼忍心一次次打碎她的期望？又怎麼忍心一步步耗盡她的感情？
「如果你覺得沒有面子，沒關係，你就當做是你提出離婚的，我沒有異議。」
眼前的蘇辰太過陌生，像是褪盡了所有的熱情，淡漠如水。徐敬東苦笑一聲，面子？她到現在也不願意去相信他對她是有感情的，她甚至以為他是在演戲。
演戲？那她究竟知不知道，他刻意偽裝的冷漠才是演戲，一場將他推入深淵的悲劇，劇本是既定的，而他卻無法為自己辯駁，來不及篡改，就被判為死刑。
他的拳頭始終緊握著，若是攤開手掌，他會發現手心一片鐵青。頭痛欲裂，相比於她如此冷靜的反應，他只覺得腦中一片混沌，他現在的狀態很差，並不適合談論這件事，他需要休息。有辦法的，一定有辦法留下她的，等他理清思緒。
「離婚這件事我就當不存在，我……」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蘇辰打斷，「徐敬東，我不想鬧得兩家人都難看，這段時間我一個人冷靜地想了很久，我的答案是不會變的。如果沒有你，我會過得更好。」
徐敬東氣急反笑，如果沒有他，她會過得更好。偏偏她說的一點錯都沒有，蘇辰從小到大受盡千般寵愛，卻在他身上吃盡苦頭。她說的都對，這些事實他也都知道，他甚至努力去說服自己，就放她離開，離開他，她就會遠離傷害。
可是……可是他現在不一樣了。
「我不能沒有你。」對於徐敬東來說，說出這句話實屬不易，他不喜歡向別人坦露自己的缺點與致命傷，只會盡可能掩藏，以完美的一面出現在眾人眼前。這句話是他這麼多年第一次說出口的表白，人生中唯一一次，然而，太晚了。
我不能沒有你……
蘇辰的心跳陡然亂了幾拍，隨即自嘲一聲，這樣的話怎麼可能是從徐敬東口中說出來的？既然她下定了決心，就不該再輕易動搖。
「徐敬東，沒有誰是離不開誰的。我曾經也以為我這輩子都不會離開你，即使你對我的感情程度不及我對你的百分之一，我也努力去填補這段空缺。我多蠢，蠢到以為反正你這輩子只有我一個人，無論如何都會看到我的存在，逐漸將淺淺的喜歡轉變為深愛。可是你看，我太高估自己了，這才兩年，我就堅持不下去了。」
蘇辰說完這段話，只剩心酸，她就是這麼傻，被他蒙蔽也都是她活該。眼眶微濕，她卻緊咬著牙關不想再將自己脆弱的一面展露在他面前，那太卑微了。
「或許我該謝謝陸悠，如果不是她的出現，我可能還沉浸在自己編織的童話故事裡，太可悲了，你們一定覺得我很可笑。」
「陸悠的事情根本不是你想像的那樣，我可以解釋，結婚以後，我沒有做出對不起你的事情。」
「徐敬東，你以為只有出軌才是對不起我嗎？」